“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依靠可以依靠的朋友,达到自己的目标。”这,是杨心怡在现代社会时,听杨乐乐的爸爸经常引用过的名言。当然,她不会知道这前半句本是出自伟大领袖毛主席。
此刻,她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因为,杨心怡已经听到消息,哥舒翰来了,来代表大唐平定叛乱来了。
现在,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叛军将领”,是被征讨的对象。现实就这么残酷,哭也没有用。
现在,她的第一要务是保命,先留下一条命,才能有机会想别的、做别的。
为什么不是高适来,为什么?只要高适回来,他一定会救她出去,离开安禄山的虎穴。他一定会给她安排得很好,送她去最安全的地方,甚至还会帮她杀死仇人。
唉,杨心怡现在后悔了,后悔早没听高适的话,报仇的事交给他替她完成,她只要保护好自己。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可是,就算不是高适来,大唐那么多名将,皇帝舅父随便派别人来也行啊。有高适帮她说句话,就凭高适的口碑和人脉,关照一下亲属多正常啊,那人一定也会妥善地救出她,然后再想办法转移到大唐的地界。
为什么偏偏是哥舒翰?这个老流氓,他都要恨死杨啸和安庆绪了,只要他来平叛,一定会公报私仇。他会不会以捉拿叛军将领为名,把她怎么样呢?
想到这,杨心怡重重地打了个冷战,这种情况太可能了,应该说,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那哥舒翰,好酒好色全国闻名,之前都不认识她,只是远远地瞄到她,都能凑过去伸出他那长满黑毛的咸猪手。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的盘中餐、俎上肉,他还早就跟她有仇,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行,坚决不能落到那个大流氓的手上!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现在高适不在,安庆绪不在,李延宠更不在。杨心怡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心里数着谁能帮她逃命?唉,数来数去,只有这三个男人是爱自己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的是李延宠,另外两个,都只是友情,或者亲情。
现在,她更没有时间和精力想爱谁的问题。她现在要想的,是谁能救自己?谁是可以依靠的朋友?她盼着,这三个男人,只要有一个出现在眼前,她就有救了。
唉,明摆着,一个都不可能来了。她想,实在不行,就先依靠安禄山吧,毕竟他不像哥舒翰,是个专吃女孩子的恶魔。先依靠他保住性命,再想办法杀他报仇。
“杨将军,皇上召见您。”正想着,那个苏将军来请她了。看来这座“晋王宫”如今是他负责监视,当然,是监视她,原因是她是高适的亲属。这些,她已经想明白了。
“参见皇上。”杨心怡被带到安禄山的面前,此刻,她不得不跪下行君臣大礼。要保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还是有作用的。可万一眼前的是哥舒翰,软硬都不能帮她摆脱羊入狼口的悲惨命运了。
她没想到,她以为可以暂时依靠的“朋友”,却是招她来替他卖命的。
“杨啸,朕给你五千骑兵,你去城外迎击哥舒翰。他带了十万大军,但是你不要怕,说是十万,实际能有七八万都算他没吹牛。你和他正面迎战,庆绪正在向洛阳赶,他会从敌军背后配合你,到时候你们兵合一处,听庆绪安排。”安禄山坐在皇帝宝座上,都没跟她解释什么,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他命令我去迎战哥舒翰?那个老流氓!行啊,我恨他恨得牙痒痒。那种恨,不亚于对安禄山的恨。对安禄山是他夺我命的仇恨,对哥舒翰,则是女孩子最记恨的那种羞辱,不光恨,还有恶心!
好吧,先报了耻辱再报仇恨。杨心怡心中对自己说,于是答道:“杨啸领命。”
她没来得及想这事情的性质,此番与哥舒翰交手,在她,也许只是女孩子恨曾经骚扰过自己的猥琐男人,这回碰巧得了机会,想要报复他一下。但从政治上,她这就等于是同大唐宣战了。她现在是代表叛军出战,她的罪名无法洗清了。
杨啸将军率领五千骑兵,骑在大红神马上,英姿飒爽地向城外开赴。
“快看啊,那就是神马将军,多威风啊!她去帮咱们抵挡军队入城了,只要不在城里开战,咱老百姓就不怕战乱了。”她听到下面有老百姓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她的心里是安慰的。能让老百姓免于战乱,这是延宠曾经总挂在嘴上的誓言,她不禁为自己的行动感到自豪。
“大红神,听到没有?老百姓全靠我们了,你一定要帮我啊!”她又趴在大红马的脖子上,对它说话。
她说完,就把耳朵再向前面贴过去,想听大红马给她的回话。
大红马很快就恢复她了:“你犯了大错,但我也帮你。”
什么?大红马说我犯了大错?我犯什么错了?她还没明白这件事的性质。
既然大红马答应帮她,那她就有信心了。
来到城门口,她甩蹬离鞍登上城楼。城楼上弓箭手全副武装,紧张地面向城外列队准备还击。她走到前面,向下一看,天啊!吓得她心脏顿时狂跳。下面黑压压的一片,绵延几十里全是哥舒翰的军队。说是十万,她看上去二十万都不止。
这个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腿发软脚抽筋,都有点儿不会动弹了。以前学剑术时的兴奋劲,还总嚷嚷着要当个武功高手,这回真到了用武的时候,她才知道,当个大家闺秀才是她的幸福所在。
“启禀杨将军,晋王殿下派人送来消息,他已赶到距离洛阳城外四十里处,他转告您,尽量将哥舒翰的大军向城外逼退,他那边火速前进。到时候两军回合,前后夹击大唐军队,尽量保证洛阳城内免遭战火。”有士兵来向她汇报。
庆绪!安庆绪他知道我来迎战了?他不担心我吗?还让我逼退哥舒翰的军队?上次我是打过哥舒翰的侄子救他,但那次人少,也就一二百人,还是主要面对战马。这回这么多大军,那些人都虎视眈眈的样子,像是眼睛里都喷着火,嘴里都含着血一般,看一眼都吓得要命。
“知道了。”她心里那样想着,口上还得这样说着。唉,真后悔,后悔来当这个将军。她此刻好像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活着才最重要,经过死后重生,没有任何东西比生命更宝贵,就算报仇事大,但为了报仇再次丧命,实在不值。
可是,在军中待久了,她也深谙军中规矩。临阵脱逃,回去也是一个死,而且死得更难看,不但砍头,脑袋还是要挂着很多天,不是挂在旗杆上,而是挂在城头。唉,她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打起精神,走下城楼,再次骑上大红马,振臂一呼:“将士们,为了保护洛阳城百姓免遭战乱,跟我出城迎敌!”
五千骑兵迎战十万大军,大红神马威力神勇,杨心怡发现,一旦身处险境,反倒不像刚才在城楼上远远瞭望时那么紧张了。那些敌军和自己这方的士兵一个个血肉模糊地在她眼前,她竟然也不那么害怕了,反倒更加提振了精神,指挥着人马冲锋陷阵,越战越勇。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已经率领马阵杀出来很远了,偶尔抽空回头望去,长安城楼的轮廓已经看不到了。我这是离开多少里了?安庆绪说是在200里外接应我,现在还有多远能同友军汇合了?她只是机械地边走边打,已经没有什么方向的概念了。
她被大群的马匹簇拥着,视野内似乎除了马,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先是那些马上都骑着士兵,有些士兵被敌军杀害掉下马去,她之前还看到过,可是后来她就顾不上了。现在突然才发现,自己指挥的根本就没有兵了,只有马。
五千匹马将她夹在中央,就算是放箭都很难准确地射到她,她的人身算是安全的了。大红马真是给力,与其说是她指挥,实际上全是大红马在指挥。她坐在马上慢慢明白了,那分明就是大红马在给五千匹战马发出指令——只要保护好这员女将,其余的,和马儿们何干?
这都跑出多远了,怎么还不见安庆绪的队伍?莫非,方向错了?
她的视野范围内看不到人影,看来,那些哥舒翰的敌军,不是被消灭了,就是冲散了。她得了空俯下身,想问问大红马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开口问,突然大红马变了阵法,不再载着她居于马群中央,而是辟开一条路,驮着她出了马队。
“大红神,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她有些懵了,都没趴在它耳边,直接就大声喊着问道。
听不到大红马的回答,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马儿越跑越快,她只觉得路旁的树木刷刷地向后闪,再后来,她就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四周也变成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声音叫着她:“啸儿,啸儿!”
叫我“啸儿”的人,一定就是高适了!她一激灵睁开了双眼,高兴地想看到高适那张亲切、英俊的脸,却不是,是一张比高适老很多的脸。
“啸儿,你醒了?吓死舅父了。”是高适的父亲,守在她的身边。
“舅父?这里是哪儿?舅母呢?高适,哦,我表兄呢?”她想坐起来,却觉得没有力气。
“啸儿,是达夫派人把咱们接出来了。你成了叛军将领,先躲在这儿,等达夫他帮你想办法,看怎么能脱身。”老人家慈祥地对她说。
“我舅母呢?她也逃出来了吗?”杨心怡问。
“唉……”老人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杨心怡猜到了,估计是高适的母亲为了掩护她,自己遇害了,至少是遇到危险了,还没逃出来。
“舅父,都怪我,连累了您和舅母。”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趴在老人的肩头哭了。
“不好了!快让啸儿逃跑!哥舒翰来了!”她听到了舅母的喊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