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骏臣赶忙想要站起来,年轻人却轻声道:“坐着吧,我也没那兴趣看你的姿态。”
周骏臣苦涩一笑,又坐了回去,与刚才那符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相反,他语气低沉,正襟危坐,恭敬道:“少爷。”
这是现代,没有什么皇室宗亲,也没有什么金枝玉叶,自然也没有什么少爷。但周骏臣却知道,眼前这个一身穿着黑色套装的年轻人,却是这个国度之中,最尊贵的少数人之一。很少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圈内人却对他背后那个家族如雷贯耳。
李家。李丰。
李丰站在原地,并没有排斥少爷这个称呼,只是他有些怔怔出神,少爷,这个称呼,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么称呼了?哦不,那时候他被称呼小少爷,现在,那个小随着他的年岁增长,已经消失不见,但这个少爷的称呼,却是李家大多数人对他这么多年,唯一的称呼。
因为他是李家本家的孙子,他还有父亲,有爷爷,这两位被称作老爷、老太爷仍然还在世,而且,还仍然把持着许多李家的资源。只要他们在一天,自己就永远是少爷。
李丰终于心里生出一些不满,冷冷道:“之前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太得意忘形了。有时候,话太多,反而让人觉得价值就低廉。蒋林宇虽然不在圈内,但直觉却很敏锐。”
周骏臣心中有些惊惧,但很快就点头道:“是。下一次我一定改进。”
“我会期待你的表现,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李丰道,“你得记住,你如果演不好这个角色,我会换个人来演。”
如果现在有个人站在这里,恐怕会被寥寥几句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周骏臣纵横商场多年,在医药投资行业经营多年,他的崛起,可以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但这样的传奇,却是虚假的表演?
说出去,没人敢信,甚至许多圈内人士还会嗤之以鼻地认为,这只是无数别有心思的人想要抹黑周骏臣。
“是。”周骏臣低低地答应,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他回忆起那年自己在逐梦的道路上,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别人的歧视,毅然决然地去做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演员。可要做一个演员,谈何容易?在无所依靠的大城市厮混几个月,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成功,就连一日三餐到了后头几乎都得找人接济。
某天好不容易接到一份配角通告,心情愉悦的就好像外面的大雨就都像是艳阳高照一般灿烂。一路小跑下那栋租金不过三百元的烂尾楼,楼道口的电灯早已经颓然破损,从上面暴露出电线铜丝的金属光芒,墙壁上的粉刷剥落,就如同一副绝好的抽象油画。
一路奔跑在好像满是梦想的街道上,虽然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拍打他的脸颊,可奔跑的热量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大火点燃。纵然演了三年群演,但这一次有了配角的机会,将来当主角的还会很远吗?周骏臣自认自己的演技绝对不在那些白面小生之下,甚至因为他日日夜夜对着各种电影电视剧研究演技的缘故,许多导演都觉得他是一个人才。
也许是有些太过激动,他摔了一跤,冰冷的地面和他的肘部碰撞摩擦,掀起一块皮肤,带着红红的血肉。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暗自咒骂着今天来得不是时候的雨,顾不得疼痛,继续一路小跑到剧组。
只是等到他到了剧组之后,才突然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开拍,因为他的配角戏很短,台词也很少,于是剧组顺手就换了一位群演上去,现在早已经演到了最后的环节。
傻傻的看着摄像头下,表情僵硬,讲词吞吞吐吐的那名群演在一路磕磕碰碰之中演完了之后,一个浮夸的倒地,然后就是预先准备好的血浆在他的胸口渗透出来,周骏臣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如同蚂蚁一般微不足道。他自己以为的那点价值,终究只不过是自以为。
可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蔑视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们!周骏臣的手在桌下握紧,感觉到指甲深深地嵌入自己的手掌,而后他道:“不会有下一次。”
李丰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你后面的解释,蒋林宇应该还算满意,只是他仍然有些踌躇不定,大概是因为他认为这片海的水太深,不敢轻易涉足,仍然想要继续观望观望。”
周骏臣道:“那我下次再继续邀请他谈谈?”
李丰摇头,道:“已经连续四次找他谈了,既然他仍然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带着叶萧凌来签字合作,那你就不要一直追着他,姿态放得太低,别人反而不会珍惜。”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谨慎,到时候他不上钩怎么办?”
李丰冷笑了一声:“知不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
周骏臣思考了一下,尝试地问道:“鱼饵?”
“错。是等待。不管你有再好的钓竿,有再美味的鱼饵,但钓鱼最重要的一点,永远是等待,只要你等得够久,鱼总是会放松警惕,尝试着咬钩的。”李丰道,“你给的鱼饵已经足够大了,而你这根鱼竿对于蒋林宇来说也已经足够坚固。我那位叔叔倒台的事情,并不会影响李家,更不会影响到你。你要做的,就是等,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你最好不要跟他有任何联系,直到他主动联系你,蒋林宇不蠢,他比较之后,会明白你才是最合适的人。”
周骏臣心里安宁了一些,既然李丰有足够的把握集团不会受到影响,自然有他的道理,毕竟,李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岂会因为一个人就轻易地出事儿?要知道,七大家族顶着这个国家的半边天,李家更是除了贾家之外,最粗的那根顶梁柱,背后站着白鹿门,不管谁要动,都得掂量掂量反噬的后果。
想了想,他道:“不过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少爷你这么看重这次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