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级目前透露出来的信息中可以知道,我们要登上一座雪山,在其中寻找我们想要的东西,这一点确凿无疑。
要去登哪座山?珠穆朗玛峰,还是乔戈里峰,还是干城章嘉峰?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齐陵生说的没错,我们真的遭大罪了!
就在齐陵生来到马尔康的第一天,他便联系了藏地的车队,将我们带到了附近的雪马山,直接开始了针对我们的集训。
雪马山山势俊俏,景色绮丽,乃是马尔康附近的最高山,传说此山是被查米山神射中的纳足山神的坐骑,因山上有远古遗留的冰川,形状像仰面趟着的一匹骏马,故而得名。
“麦朵措”是雪马山的高山湖泊群,湖水连绵数顷,清澈透明,犹如晶莹剔透的宝珠镶嵌在高山盘地之中,天幕倒映在湖里,形成了水天一色的景色,蔚为壮观。
湖边奇石林立,妙趣天成,令人叫绝的是自然形成的佛塔巍然屹立在湖泊两旁,酷像秋色降临的黄色老人树,给雪马山增添了一丝神秘。
每当相邻地区久旱无雨,村民就组织青壮年上山“打海子”求雨,人到了麦朵措,只要投石击水,齐声大喊或鸣枪放炮,震动空气,很快就下起滂沱大雨来。
不过我们没有时间惊叹于雪马山鬼斧神工的绝美景致,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集训中心,是因为这里海拔并不算很高,能让我们对攀登雪山和自己的身体素质有清晰的判断,同时对各式各样的登山装备有基本的熟悉度。
而且这里既有雪山,又有高山湖泊,还有远古遗留的冰川,地形复杂多样,无论是山地攀爬还是穿越沼泽,都能得到针对性的训练。
我们乘着吉普车,携带着登山训练一周所需的物资和装备,从马尔康县城向雪马山进发。那年代的吉普车质量很好,不够舒适,但胜在耐造,在山地里跑起来颇有一种狂猛霸道的气势。
只是山地太陡,地形崎岖,跑起来把人颠得够呛,等我们到达雪马山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齐陵生便径自领着我们扎下营地,在这里,齐陵生要给我们上一堂理论课。
要攀登一座难度极高的雪山,是非常困难和复杂的,它牵涉到天时、地利、物资和人员等诸多复杂的领域。
齐陵生告诉我们,攀登雪山是在独特的大自然环境里进行活动,那里没有正规的场地,也没有助兴的观众,我们无法获得来自外界的赞叹与肯定,每时每刻都是人与自然的殊死搏斗,意志力和运气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会被放大很多。
我们将要在高空缺氧、暴风严寒、陡峭岩壁、雪坡冰墙以及纵横交错的明暗裂缝等等复杂困难的地区和情况下,进行长时间的活动。
这要求我们必须了解雪山,了解基本的冰川地质构造,对可能遭遇的危险有所准备,还必须具有全面发展的身体素质,例如耐力、力量、速度、灵敏、平衡、心理,熟练的攀登、下降、保护的技术。
我们必须懂得和掌握基础医护、摄影、气象、通讯、炊事、识图、素描、骑马、识别山间危险和应付突发事故的知识和技能……
那天晚上齐陵生讲了很多,我拿着笔记本记了满满十几页,直到写得手臂都酸麻了,他才说完。
第二天,训练正式开始。
我们的训练计划依然是针对性的,我最欠缺的是体能与经验,所以我就主要锻炼耐力、力量、速度、灵敏,各种负重跑,累得我跟狗一样。
不过除了我之外,老谢和卫青的体能素质相当出色,就连叶秋这样的“老头子”,都能轻松环着麦朵措湖跑十圈,连气都不怎么喘,真是变态。
七天,留给我们适应高原冰山环境的时间只有七天。
我直觉这样的时间安排太短了,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具有丰富经验的登山者,没有一两年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和实际攀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以我们目前的基本素质和野外技能,真要是攀登七八千米级别的大雪山,能做到的,也就是明白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一开始我十分怀疑高层为我们安排此次训练的效果。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我想错了,大错特错。
在经历了东海的事件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产生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导致我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令我恐惧的异常!
在第一天的训练之后,因为长时间没有高强度运动,我明显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竭了。肌肉中乳酸的堆积,导致我整个人的肢体都陷入了重度酸痛的状态,痛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按照常理,这种状况一般会持续两三天之久。然而在我回到帐篷之后不超过半个小时,就感觉全身的疲乏一扫而空,甚至有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有些不明思议,然而更为无法理解的是,在我触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看见的情形彻底惊呆了我。
我的手臂,红中透着一点惨白的颜色,但是质地却像是晶莹剔透的半液态,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的血肉骨骼都不见了,只剩一层皮肉包裹着一层液体!
那些液体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好像是透明的,又好像带着一丝丝幽蓝,在我的手臂内部轻微地晃动着……
我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构造没有改变,五脏六腑都还在,心脏的跳动依然顺畅地将血液挤压向四肢百骸,而我也很正常地活着——然而眼前发生的事情,究竟该怎么解释?
我立马掀开自己的衣服,想看看这种异变有没有出现在别的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腰部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暗褐色淤青,几乎有而且它们连起来的形状,就好像……那张鬼脸!
是的,就是我们曾在东海见过的那张鬼脸!在看清楚腰部图案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忍不住放声吼道:
“艹,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我的吼声引来了营地中的其他人,老谢和叶秋最先冲进我的帐篷,一个提着藏刀一个握着九节鞭,进来之后就迅速地四处观察。
老谢警惕地看了半天,沉声道:“怎么了?”
“艹,”我咽了口唾沫,把腰间的情形给他看:“你给我看看,这他妈什么情况?”
老谢和叶秋在看清楚我腰间景象的一瞬间,也都变了脸色。紧接着进入帐篷的云落、卫青和齐陵生,也忍不住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这个,”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卫青道:“我说卫哥,你能给我看看啥情况吗?”
卫青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来蹲在我身旁,他先按了按我腰间的鬼脸图案,问道:“疼吗?”
“不疼……”我感觉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知觉,“但是你按上去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
接着他又将我的手臂抬起来细细观察,翻来覆去地看,甚至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他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这令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我试探着问道。
卫青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我:“还记得,我在东海上对你说的‘魄蜗’吗?”
他的话好似一道闪电,骤然撕裂了我脑海中的迷雾,卫青在祖洲上对我所说的话,陡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你还记得‘魄蜗’吗?”
“魄蜗就是培养人蛹的幼虫,如果你只是被人蛹咬过,或许还可以救一救,但要是被它寄生了,我们恐怕就只有给你树碑立传了。”
……
魄蜗,魄蜗!
这东西竟然像跗骨之蛆一样,缠上我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卫青,喃喃道:“这,我以为出了东海,就没事了……”
“没事?”卫青冷笑了一声,缓缓道:“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开始,什么事情的开始?
卫青冷冷地看着我:“当时人蛹已经彻底钻进你的四肢百骸中隐藏了起来,我们没有任何手段把它弄出来,按常理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活人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雾里面的东西围追我们的时候,我让你殿后的事情?”
卫青没回答我,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如果最后你没办法解决人蛹的问题,你就会变成雾里的那种东西!”
我想起祖洲的雾气中,那些仿若鬼魅般的黑影,他们好似由一种类似沥青的粘稠物质组成,终日游荡在密林的雾气中,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在卫青说完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天哪,难道说,那些鬼影以前都是人,最后被人蛹寄生之后,就变成了那个鬼样子?
卫青的话如同幽灵的低语般飘荡在帐篷里:
“你见过寄生在九头虺体内的蠡蛇对吧?人蛹比蠡蛇更为厉害,它会分泌出一种神经麻醉剂,令你慢慢失去感知痛楚的能力,然后将你的骨骼、血肉、内脏全部吞噬,然后用自己的躯体替代器官的运作,最后盘踞在你的脑髓中,控制你脑子里的神经中枢。”
“到那个时候,你会化成一具彻底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