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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天津卫传奇!

    叶秋是一个相当“玄”的人。
    这是高所长对叶秋的评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我想,可能只有见面之后才能有个了解吧。
    而且据高所长说,叶秋住在天津卫,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人,让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一定要做到有礼有节中不失恭敬。
    于是在参加完会议的第二天,我和老夏便准备乘坐北京通往天津的绿皮火车,一路去往天津。
    不过,那年月的火车上环境相当不好,车厢里人挤人,到处都是行李,过道中也躺满了疲惫的过客。火车上扒手也多,稍不注意裤兜衣包便被划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
    寻常时候,火车中的汗臭味、脚臭味、食物残渣的味道相互交织,熏人得很。
    总之,我是不愿意坐这样的火车的,便去找高所长说情,给我们开张介绍信。他是高级干部,按规定可以乘坐软卧,我们单位的介绍信和工作证级别也高,开出来买两张软卧的票,这样也不用遭罪。
    软卧的环境的确不一样,至少相当的清净,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向老夏打听关于叶秋的事情。老夏似乎知道这个叶秋,但是他自己说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听过一点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当下便同我讲起来——
    这个叶秋相当厉害,是从旧社会一路活过来的人士了。
    在老夏所听闻的内容里,叶秋这个人别看听名字文雅,但他年轻的时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混混,常年在天津卫码头一带厮混,尤为好勇斗狠。
    叶秋年轻的时候拜了“洪宪皇帝”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为师,加入了漕帮,经常带领大批人马在运河码头一带与人争夺码头的装卸权。
    像这种事,旧社会别的港口城市的帮派都是械斗、火并解决,但是天津卫的帮派不一样——他们喜欢玩自残。
    两伙人约定了时间、地点碰面,一方出一个人,无论是滚钉板、下油锅,还是用匕首扎透手掌、拿刀割自己的肉,对方提出来的招数,你能破解了,还能更狠地对自己,那没的说,服你!
    可你要是怂了,或者做不到,对不住,那就失了面子了!在天津卫的漕帮这一行,你就混不开了!
    而叶秋,是天津卫地面上最为混的开的人,这不仅仰仗袁克文的势力,更是源于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据说有一次,为了争夺码头的装卸权,叶秋与人相约在码头上比试,中间架起一口大油锅,油锅下堆积的柴火卷出一人高的艳红火舌,油锅里是沸腾翻卷的滚油。
    两边人顺着斜板走到油锅旁边,对面上来一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昂藏大汉,将手伸进沸腾的热油里,倏忽闪现间,那红彤彤的手指便夹起一枚铜钱来。
    底下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喝彩。
    接下来是叶秋出场了,却没想到他径自坐在了斜板尽头,缓缓将手伸进油锅,用相当慢的动作,在那大油锅里搅拌整整两圈,末了还面带讥讽地嘲笑对面的一拨人:
    “这油怎么这么凉?你们这火烧的不够旺,不够烈啊!”
    而最为不可思议的是,据估计,叶秋在油锅里至少搅拌了一分钟之久,可他手拿出来的时候,却依旧如最初般白皙光滑,毫无灼伤的痕迹。
    这场比试叶秋胜了,他的名头从此打响,算是天津卫码头的一号人物了
    解放之前,叶秋已经是天津卫数得上号的江湖人物,大家都尊他一声叶二哥。但是解放了之后,叶秋这种旧社会“反动会道头目”,便在建国初期的镇反运动中被彻底打倒,家产抄没一空不说,还被关了起来劳动改造。
    这一关,就是十几年,等叶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年代中期。
    那时候正是浩劫十年将至未至的时候,风云动荡,世道早已不同往日,码头没了漕帮,他叶二哥的名头,已经镇不住人了。
    不过要说他叶秋也不愧是曾经纵横天津卫的人物,没了码头的活路就能难得倒他?不可能!
    他还有别的本事,这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别忘了,早年间叶秋曾经拜才华横溢的袁克文为师,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学的最精的就是算卦。
    自古牢狱中也多出英雄,一代国术宗师郭云深,身陷牢狱三年,练就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半步崩拳。而叶秋比起前者似乎也不遑多让,身在共和国的监狱十数年,也将他的算卦之术磨砺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传闻叶秋精通易经,会看相摸骨,还会风水预测,算前程、算姻缘、算命势无一不准,不过他自己说他学得最好的,却是六爻。
    在那两三年里,叶秋凭借自己算卦的本事,着实活得滋润,甚至听说,他还给高所长算过命,给高所断了个二十年荣华不倒的命格。
    不过,据说在浩劫十年开始之后不久,叶秋便远遁于西南的深山老林避祸去了,直到近两年才又重回天津卫,这次连算卦摊子都不敢摆,买了一处宅院,过起了颐养天年的生活。
    听完老夏的叙述,我有些讶异,这叶秋可真是一个草莽中的豪杰,普通人却留下了传奇的事迹,实在是厉害人物。
    而我们这次,就是要去天津卫,请这位传奇人物,给我们此行断一卦!
    此去青藏,是吉是凶?
    ……
    北京与天津相距不远,我和老夏在天津杨柳青火车站下车,出了火车站不远,便是天津的老码头所在,按照高所长给我们的地址,叶秋应该就住在这儿。
    运河上大大小小的运货船,接连挤在一起,来往不休。船工们执篙提杆,船走水动,远远看去俨然一条流动的船舶的河流。
    河边上木码头一座连着一座,每座之间还有装散货的货位,上下码头立体交叉,到处是川流不息的搬运工。外缘是向货场卸货的大小车辆,里三层外三层,叫喝之声此起彼伏。
    我们穿过繁忙的码头和货场,沿路又不停向船工和码头工人打听路线,穿过一条条低矮的小巷子,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处生满了杂草的小院子。
    门口挂的春联已经褪色,两扇小木门微微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正准备上前敲门,却没想到手指还没扣在门上,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进来吧……”
    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清亮,但是语气中却又带着一丝沧桑,一时间我竟然不能判断出院中人的年龄。
    我和老夏对视一眼,缓缓推门而入,门内是青石板铺就的院落,石桌上摆着一副茶具,旁边还有一架葡萄,青翠的藤蔓下方,正有一个人坐着品茶。
    “愣着干嘛呢?把门关上。”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个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衣服有些旧了,看款式就是几十年前的风格。他背对着我们,身板却挺得直直的,不见一丝老朽的样子,反而有一股硬朗的气息——
    这个人,就是叶秋?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那人却已经缓缓转过身来,但看清楚他脸的一瞬,我却不由自主的出神了一瞬——怎么,怎么这么年轻?
    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古铜色的面庞有一股勃然英气,双目如鹰隼般犀利,正直视着我们。
    一看这个人,我立刻想起老夏口中所说的,关于叶秋的一桩异事——按理说,叶秋在旧社会的天津卫就已经扬名了,期间又经历了镇反运动,甚至坐了十几年牢,后来浩劫十年又出逃西南。
    把时间简单算一算,此时的叶秋,至少也应该有七十多岁了,然而他的确切年龄,至今却都是个谜。
    有人说他六七十岁了,也有说是四五十岁的,更有甚者,说前两年见到叶秋的时候,他容光焕发的样子,好似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一样。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在十几年前,老夏才二十七八岁、刚刚进入委员会工作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么个人了。
    但是传说归传说,对于这种事,我一直是将信将疑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竟然真的如此年轻,哪里有一丝丝老态龙钟的迹象?
    “怎么,你们俩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怎么见了我,反倒不敢说话了?”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别愣着啦,过来坐吧。”
    我有些失神,还是老夏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才跟着他走到石桌旁边坐下。
    茶水的清香沁人心脾,滚烫的沸水从茶壶嘴中倾泻而下,这个人的面目笼罩在蒸腾的烟雾中,令我有些看不真切。
    茶叶在杯中浮沉舒展,那人抬起头来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道:“小朋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你不会明白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反问道。
    “那是自然,”他笑着啜了一口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夏,摇了摇头:“我还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高东来派你们来的吧?”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以为我躲在天津卫避世隐居,你们就明白我的态度了,看来,还是有人想要拉我下水。”
    “你们也不必多说,这是我欠高东来的,我就为你们算一卦吧。”
    这个人定定地看着我们,缓缓道:“算完这一卦,你们就走,我们再无瓜葛。”
    说罢,这个面目英武的中年人从袖子中取出了三枚乾隆通宝,闭上眼睛开始祷告,随后轻轻摇动着手中的铜钱——
    “当啷啷……”铜钱在石桌上打着滚转圈,却显示出三个背的卦象。
    这个人一看这个卦象,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面上显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重新收拢起铜钱,连续又抛了两次,却都是三个背!
    连续三次都是三个背?这人面上的惊讶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的神色,再抛!
    “当啷啷。”
    他又一连抛了三次,前两次变化成了三个正,最后一次却依然是三个背!
    抛了六次,卦象却显示的如此诡异,这人的神色已经变的极为凝重了。
    我直觉事情好像变的不简单了,不由得在心中猜想,
    这算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卦?
    竟然连面前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传奇人物,
    在这一刻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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