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风声如同尖啸,我的心中夹杂着惶恐与惊惧,刹那间从不知道多么高远的空间极速坠落下来,狠狠砸在祭台上!
“嗤!”
仿佛是青烟明灭的声音响起。
奇怪的是,我以为自己将会被强大的冲击力狠狠砸成一滩碎肉,但想象中的剧痛和冲击感并未出现,反而我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婴儿还蜷缩在母亲的羊水中,温暖、潮湿,以及完全的、毫无保留的安全感。
我的手指四处摸索着,隐约感觉自己正横躺在某个凹陷的石台中,我只不过轻轻翻转身子,整个人便缓缓滑落在地。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殷红的、带着浓烈腥味的血液味道,在刹那间便灌入了我的鼻腔。
恩?我被这股血腥味刺激的一下子清醒过来,一片鲜艳的红映入我的眼帘,蔓延流淌的血液仿佛成了河流,在我的眼前蜿蜒出一片蒸腾的热气。
我一下子睁大了双眼,眼前的景象一瞬间从模糊变为清晰!
廖凡!廖凡正横躺在地上!
刀,
一把红白夹杂的冰冷刀锋,
正贯通了廖凡的腹部,
汨汨的鲜血在他的身下淌成一片!
而他的一旁,一道黑影伫立着,手中握着长刀的刀柄,一袭黑袍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我只感觉瞳孔狠狠一缩——影丸!
艹,影丸竟然杀了廖凡!
我的眼睛在一瞬间将周围扫视了一遍,场景的另外几个人影一下子清晰,杜思燕已经躺在了地上,看样子好像晕厥过去了。
老夏和胡说都已经退到了祭坛平台的边缘,两人身上都是衣衫稀烂、血迹斑驳的样子,他们的身旁,三支五六式已经散落在了地上。
我凝神看了一眼,发现五六式枪身上的切痕整齐而平滑,没有交错的裂口,不像是摔散架的,更像是被什么削铁如泥的利器以极快的速度给切开的!
我又看了一眼影丸手中握着的长刀,艹,难不成是这家伙干的?
我咽了一口唾沫,他,他这么厉害?
影丸背对着我和祭台,廖凡就躺在他的脚下,而老夏和胡说的位置正好与影丸形成一个三角形——他们在对峙!
场间没有人说话,气氛肃杀无比,老夏和胡说满脸都是血痕,但他俩的神色都带着一股狠厉,眼中的神色如狼般凶狠,正逼视着影丸。
“嗤!”
我只听到一声轻响,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影丸已经抽出了插在廖凡腰间的长刀,汨汨的鲜血一瞬间喷洒出来!
“嘿嘿,就凭你们几个人,来得太晚啦,太晚啦!”
影丸的声音忽高忽低,仿若幽灵般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他的身影仿佛幽灵,无声无息地缓缓向着黑暗中退去。
随着他的移动,胡说与老夏如临大敌,但却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步步逼近,死死地咬住影丸的方向。
老夏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他娘的,试试就知道了,今天你要是不把东西留下,绝不可能走得出去!”
东西,什么东西?
借着身后光柱散发出的光线,我看见影丸的手中似乎还提着一个什么东西,被一层绢帛裹住,里面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我直觉这东西,肯定很重要,甚至它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关联祖洲一切隐秘的核心。不然的话,没办法解释何以老夏等人会与影丸殊死相争。
想到这里,我好像突然明悟过来,一个计划陡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妈的,打不过你,老子偷袭!
我蹑手蹑脚地向着影丸的身后接近,我走得十分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尽量让自己避开可能踩到的任何东西,最大限度不发生任何声音。
在我移动的同时,我看见胡说突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异色。我对着他摇了摇头,做出一个禁声的姿势,随后又指了指影丸。
胡说立刻明白了过来,也开始向着影丸走了过去,我知道,他是要帮我牵制住影丸,但就在我刚刚快要到达影丸背后的时候,异变陡生!
“呜呜呜……”
我只听见一声破空呼啸,随后便见到白光一闪,一柄长枪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仿佛自天外而来,撕裂了空间的界限,狠狠地向着影丸射了过来!
而影丸的动作却快的不死人类,几乎是长枪刚刚出现的一瞬间,他的的长刀已经后发先至,倏忽如电光,重重地斩在了长枪的枪尖上!
“呛!”
金铁交鸣之声大作,那带着惊天杀气的长枪已经被斩落在地,深深地插在了祭坛上,枪杆颤动嗡鸣声不绝于耳。
下一刻,影丸急速后退,整个人在一瞬间没入了身后的无尽黑暗。老夏和胡说眼中爆发出一阵神采,正与追击,不曾想一道影子已经猛然掠了过去!
“我去追,你们在这里等我!”
卫青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了过来,他的声音仿如惊雷炸响,随即他整个人已经跟着没入了黑暗,影丸消失的方向立即传来了激烈的金铁交鸣的声音。
胡说和老夏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或许是出于对卫青的信任,他们不约而同放弃了对峙和追击,立刻奔到了廖凡的身边,撕开衣服给他包扎起来。
廖凡的伤势很重,鲜血涌个不停,撕开衣服之后我甚至能看见他腹腔中蠕动的肠子。
腹部本来就是人体相当柔软的地方,而且里面还有肠子这些脏器,骤然被一刀捅进去,还是贯穿伤,这里又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恐怕……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廖凡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我面前。
老夏为廖凡包扎好,用帆布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他放在上面。胡说将一旁晕厥的杜思燕扶起来,靠在祭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与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卫青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可就算拿到了影丸手中的东西,我们又该怎么从极渊出去?
祭台上的光柱,已经从最开始的乳白色变为了橘黄色,而且颜色依然在不断的加深。光柱冲天而起织成的蛛网,在无尽的黑暗中蔓延出去,看上去就好像人体中遍布交错的经络血管般妖异。
整个祭坛的震动依然没有停止,空间中巨大的嗡鸣声一刻也不停歇,从四面八方不停传来,整个极渊里面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危险的气氛。
战友莫名重伤,整个队伍又前途未卜,极渊也好似异变在即,我的心中突然生气无数烦躁的思绪,惶恐与不安充塞着我的心灵。
极渊中的情形是在太过诡异了,我不想待在这儿,我要离开这里。
“我们,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半晌,我终于忍不住这压抑的环境,向着老夏他们低声道:“我们还能原路返回吗?”
“原路返回?”老夏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下,神色沉重:“极渊是一个进来了就出不去的地方,我们,在没有拿到那个东西之前,不可能出得去!”
“极渊,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你们明明知道,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廖凡和杜思燕的伤势,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
在那一刻,我整个人的情绪彻底爆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把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向着老夏和胡说倾泻。
我不停地质问着他们,不停怀疑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也不停地把自己负面的情绪传递出来……我知道,是我害怕了,我心虚。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温良恭检让的君子,但直到在极渊中面临死亡与绝望的时候,我的信念在那一刻出现了裂痕。我终于发现我自己有多脆弱,而面对生存与死亡时,人又是多么的疯狂。
后来我回想起在极渊中最后的困境时,我相信,我当时所说的话肯定对老夏和胡说造成了很深的伤害。
但在当时,老夏和胡说什么都没说,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任凭我宣泄自己的不满与恐惧,直到我筋疲力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隐含的同情,还有那种特殊的沉默,我知道,他们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这是组织的纪律。
最后,我终于失去了言语。
老夏点燃了一支烟,看着无限深远的极渊穹顶,缓缓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的话,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但现在,我们还是等待吧,要么死在这儿,要么把东西带回去,我们只有这两条路走的。”
从老夏的话语中我听出来了,影丸在祭坛上带走的那个东西,是钥匙,也是生路,没有它,我们不可能走得出去。
一切,都要等着卫青回来,才会有结果了。
沉默,等待,希望。
胡说和老夏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味夹杂着鲜血的腥味飘散在祭台四周。
祭坛上的光芒,在我们的等待中,从橘黄色慢慢变成了幽蓝色,最后又渐渐向着淡红色转变……
廖凡的失血一直在持续,杜思燕依然在昏厥,但是我们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唤醒他们两人,他们是死还是活,完全取决于他们求生的意志,还有与生俱来的生命力。
等待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计算我们究竟等待了多久。
直到我们身后的光柱完全变成了深沉的血红色,那布满穹顶的光网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管的模样,祭坛上终于响起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卫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他的面色如纸般苍白,嘴唇发青,大腿上流淌着黏稠浓郁的鲜血。
“走,快走!”
我从没见过卫青如此虚弱狼狈的样子,甚至好像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东西拿到了吗?”老夏面色严肃地问道。
卫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提了起来,幽蓝色的光芒若有若无地显露。
“走!”
该离开了!
老夏神色陡地一变,和胡说一起抬起了帆布担架,我扶起了杜思燕,卫青在前面引路,整个队伍立刻向着祭坛之下冲去。
“去哪里?我们要往哪儿走?”风声里夹杂着我的大吼。
“跟着卫青走,路就在他的手里!”
他的手里?什么意思?
“呜——”
极渊中响起一声磅礴的长啸声,滚滚雷声般回荡在天地间。
我看见黑暗穹顶上方的血色大网,在这一刻突兀地闪烁起来,艹,地底的异变,终于来了!
“砰砰砰!”
一道诡异的、沉闷的炸裂声音在空间中响起,那是什么?
我回头一看,只见祭坛底部四面八方的石壁、地底,在这一刻全部都裂开了无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轰隆隆!”
空间中巨大的轰鸣声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祭坛突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狠狠震动了起来,好似火山喷发一样的抖动着!
我刚刚要调整自己的重心,
却只感觉整个祭坛仿佛突然被顶上了半空,
我们所有人在这刹那之间,
骤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大异变,
狠狠地从祭坛上当空甩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