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祭坛中央的最高处,陡然爆发出一道绚丽至极、冲天彻地的光柱。
这道光柱恍若有形有质,惨白色的光芒电光火石般冲腾而起,原本笼罩在祭坛上方的浓重黑暗,烟消云散也似骤然被冲开。
炽烈的光华在冲上高空的一瞬间,紧接着便在极高极远的深渊中炸开,无数道光芒散射交叉,织出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无尽无边地蔓延开来!
而随着这道光的爆发,还在祭坛底端的我们尚未站稳身形,整个祭坛周围便已经很狠地震动了起来!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刹那间铺天盖地,祭坛上带着烧灼痕迹的累累白骨,在这一刻也陡然被震松,竟然如浪潮般从祭坛层叠着滚落下来!
“哗啦啦!”
厚重的头颅、支离破碎的肋骨、锋利如刀的腿骨……无数大大小小的骨架交错撞击的声音响成一片,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动感,向着我们暴雨般倾泻过来!
“呜!”
祭坛顶端传来一声磅礴的长啸声,好像是什么巨大的鲸类怒吼,又好似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雷声。
更恐怖的是,我甚至感觉深渊极高处的洞壁好似都在剧烈抖动,空中传来无数洞顶岩石坠落的破空呼啸声,整个四面八方的空间都震动了起来。
刚刚那道声音是什么?
地鸣?极渊地震了吗?
面对着眼前风云突变的磅礴场景,我被震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感觉自己的神思都恍惚了一瞬间。
“**娘的,愣什么呢,走!”
老夏的怒喝声一下子将我惊醒,我一抬头,胡说、杜思燕、老夏等人的身影已经攀上了祭坛的半腰处,我一咬牙也跟着发足狂奔!
“啪啪啪!”
骨架潮水般席卷而来,前方五六式的枪响声一刻也不停歇,飙飞电射的子弹在空中交织出一道大网,将滚落的骨头打得粉碎。
空气中硝烟与尸骨沉积的气味在刹那间弥漫开来,呛人至极。
祭坛并不高,至多不超过一百米,风驰电射之中,我们不过一两分钟便已经极为接近祭坛的顶端。
我最先看到的,便是影丸高举着双手,持青铜箸敲击着龟甲,踮起脚尖边击边跳,还一边大声的吟唱着什么。
他的语速极快,发音晦涩难明,我根本来不及分辨他念的是什么。但他的吟唱却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口中诵念出的声音却有若洪钟大吕,在祭坛的顶端显得格外气势恢宏。
“嗡嗡嗡!”
随着他的吟唱,我感觉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高的频率振动着,甚至我眼前弥漫的颗粒状烟尘,都随着这频率不停地颤动了起来!
然而,最能够让我关注的,却是影丸身旁的东西——那是一个祭台,大概有三尺高,如墨一般漆黑深沉,四周的光芒照在上面,连一丝丝反射都没有。
但诡异的是,那一道冲天的光柱,却赫然是从祭台之下升起的!
炽烈的光与深沉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巨大的反差感令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没办法形容那是什么,甚至于我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一片光,
一片绚丽却并不刺眼的光芒,
好像一扇门,
就这样开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祭台下面是什么?
“啪啪啪!”
下一刻,我的耳边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我本能地身子一矮,却只见老夏几人已经攀上了祭台,正对着吟唱的影丸疯狂地开火!
“啪啪啪!”
连绵的枪声不绝于耳,枪口的火花猛烈地绽放在这空旷的空间中,闪烁的枪火夹杂着纷飞旋转的子弹,在影丸的身周划出数十条死亡的直线!
“噗噗噗!”
子弹破开纤维化合物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带着旋转冲击力的弹痕在影丸的黑袍上炸开无数的小洞。
纵横交错的子弹仿佛天罗地网般,将不停跃动的影丸彻底笼罩住,我已经能够想象出,影丸被子弹洞穿,全身变成血筛子,最后为乱枪所打死的惨状。
任凭你如何的神秘,如何的智珠在握,如何的深不可测,那又怎么样呢?近距离面对威力绝伦的火器,也绝不可能有半分幸存的机会。
一想到这点,我竟然突兀地想起了影丸与我一同穿越茫茫黑暗的场景,好像这个人对我并没有敌意。甚至他的突然出现还相当于救了我,不然凭借我自己的能力,十之八九要永远迷失在地底深处了。
娘的,就凭着你救了我,我今日就帮你收尸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后一级台阶踩在脚下,终于登上了祭坛的最顶端。
硝烟尚未散去,但枪声已经停歇了,烟雾中,我看不清楚众人面上的表情,也看不见影丸的尸体在哪里。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却令我极为不适应,难道,他们把影丸的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打死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杜思燕身边,轻声向着她问道。
“不…不知道……”杜思燕看了我一眼,面色却难看得很:“你自己看看吧……”
那道光柱经过最开始的剧烈喷薄,横扫四方的那股气势已经减弱了不少,此刻虽然依然贯通了天地,但光芒已经柔和了很多。
我借着这柔和的光芒,透过硝烟向着影丸的位置看去,却发现他的身影依然伫立在黑暗中。没有吟唱声,没有祭祀舞蹈,甚至我连他的生机都感受不到,影丸如同一座雕像般立在祭台边缘,好像正冷冷地逼视着我们。
我一看他这个样子,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几个意思?死了都不肯倒下去?
我听说太平天国的时候,起义将领林凤祥被清军俘虏之后,押往北京凌迟处死。
刽子手在林凤祥身上剐了一刀又一刀,他的目光却一直跟随刀锋移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皮肤被割裂,五脏六腑被剖开,经受如此抽筋吸髓的疼痛,却连一声都不吭,实在是意志力坚毅到了极致的人。
莫非,影丸被乱枪打死之时,心中尚且存着一口冤气,所以才死而不倒?我跟杜思燕、老夏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摸不清楚现场的情况。
但此刻情势危急,四面八方的空间中不停的传来异动,而且祭坛的震动感越发激烈,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极渊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某种无法预料的绝大异变。
可影丸就伫立在祭台的边缘,而这里的空间又太过狭小,我们从阶梯上来的人要查看祭台的状况,就必须经过影丸的位置。
等不了了,我在心中暗想,随即转头对着老夏道:“你们掩护我,我过去看看。”
老夏和谢秋刀都对着我点了点头,杜思燕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手电递给了我。
随后他们几人都将五六式重新换了弹夹端在手中,跟着我一步步向着影丸接近。
光源是从影丸的背后过来的,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很模糊,我一步一顿很快就接近了他,我打开手电仔细观察。
影丸的黑袍上,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孔,原本气势逼人的典雅服饰,已经完全被子弹划得支离破碎。
可是,有点奇怪啊,越看我越感觉自己的眉头挤得化不开——这,这影丸中了这么多枪,弹孔外面怎么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呢?
我想不通,把手电的光芒凑近了观察,却发现黑袍上刚刚还拇指粗细的弹孔,此刻竟然已经变得只有小指大小了,而且还正在以肉眼可以的速度恢复着!
手电光芒中,每一处弹孔的边缘,原本被**得稀烂的纤维层,在我的视线里,却好似蠕动的蛆虫般,一层层重新“长”了出来!
而在光线散射的边缘,四五步开外的散步着无数破碎的骨架。但我却看见,离我们最近的一具尸骨,原本风化了数千年的腐败骨骼表面,竟有了几缕猩红,好像生出了一丝丝血肉的痕迹……
艹,这,这怎么回事?
我只感觉冷汗霎时间涌出毛孔,湿润感眨眼间布满了我的全身!
我刚刚反应过来,手电一抬,正欲掀开黑袍,好好看看影丸一直藏在阴影中的真面目,却冷不防听见“嗖”的一声轻响——
我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一个黑影猛地在我眼前放大!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幽幽传来:“嘿嘿,可就等你啦……”
“呃呃——”
好似有一对钢钳狠狠地卡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感觉一阵巨大的力道蓦然爆发,喉咙处便已经被捏得好似要爆炸,整个人都被这股大力带得离地而起——
下一刻,我被影丸狠狠地抛了起来,整个世界在此时都天旋地转着,那道光柱在我的眼中骤然明亮了无数倍!
我就好似一只扑火的飞蛾,直挺挺地便没入了绚丽的光柱中……
“吴疆!”
“小吴!”
“啪啪啪……”
杜思燕和老夏的惊呼声,伴着噼里啪啦的枪声,在光芒之外若有若无地传来。
可是很快我就失去了感知周围的能力,只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片深厚粘稠的沼泽,无力挣脱。
我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
可入目却只有一片浓密粘稠的白,
恩?
不对,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