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方才同师太打赌,老衲觉得江施主能在天罡剑不结阵的境况下将他们击败,而师太则认为不能。”
说不得手持禅杖,对江汉的震惊并不在意。
而江汉,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对老和尚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以他那便宜师父行癫超脱世俗不按常理出牌的操性,这种事还真像是那邋遢乞丐的作风。
心中略微安定,原本他以为沈家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能左右江湖正统禅机寺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日后必定举步维艰,因为禅机寺在江湖中的声望远非当初被江汉斩首的天宗阁可比,甚至三大佛陀在江湖中的地位,一点都不比鬼谷的甘百草低,当然,是三个合在一起不比甘百草差!
现在想来,是江汉多虑了,不过,虽然眼前三十六天罡剑乃是他的造化,但那白杨林中黑无常的奇袭就必定是不死不休的杀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赌注和我有关?”江汉看向说不得。
“阿弥陀佛,江施主慧根!”
旁边的九指神尼连翻白眼,这老和尚当真好不知羞,对一个后生晚辈竟然这般下作奉承,她与说不得江湖位分相当,站在旁边只觉脸上无光。
江汉摸了摸鼻子,对说不得几次三番的夸赞坦然受之。
如今的他,脸皮已经厚道了一定的地步。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江施主若胜,不管今日所为何来,单人独骑通教寺可畅通无阻,神尼绝不干预!但江施主若败,神尼必定不会手下留情,会将施主驱逐出寺!”
江汉喜上眉梢,惊声道:“大师此话当真?”
“阿弥陀佛,楚家人不打诳语,千真万确!”
江汉立刻看向旁边的九指尼姑,只见那尼姑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只留着一张冷冰冰的侧脸给江汉。
见她这副态度,江汉立刻便知这老和尚所言非虚,心知多半也是承了行癫的情。
江汉心中感谢,却远没到感恩戴德的地步,因为他也知道,所谓打赌,其实关键还在自己,这老和尚倒是不做赔本买卖,不仅还了别人的情还让自己欠了他们禅机寺的情,但好在,总归是一份善意。
江汉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善,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倨傲随意,将双掌合十至于胸前,礼节性的弯了弯腰。
“多谢大师!”
看了旁边的脸色倨傲得尼姑一眼,江汉心头微动,转向他也是施了一礼,同道:“多谢前辈成全!”
老和尚微笑颔首,心中默念了一边此子大善,九指神尼则是脸色微恙的转过脸,眼中有着些许意外的神色。
显然,对于江汉的这份礼节,她有些意外。
凭心而论,她对江汉并无恶感。
斩首天宗阁也罢,擅闯通教寺也好,只不过他职责所在,戍卫之责在所难免总不好推脱。
再者,与江汉想必,她本就是江湖前辈,总归喜欢端着一点,不能对一个连礼都不见的后辈笑脸相迎。
江汉此举,无疑给了她一个台阶,脸色好看了不少,语气却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必谢我,能赢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警告你们,进去可以,探视也行,但是如果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亦或者有次倾向,别怪贫尼手中的拂尘无情!”
江汉微微一愣,旋即一脸正色再对那老尼姑施了一礼。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谨记!”
比起刚才的敷衍试探,这一次规矩严谨不少,亦是出自真心。
老尼姑话语虽硬,却是一片好心,江汉并非只能听好话,他有心有肺,自然能听得懂其中真味。
老尼姑点了点头,坦然受之,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算识相,若不是你是那老混蛋的徒弟,我……
心念及此,老尼姑眉角怨气横生,脸又黯了下去。
江汉不知内情缘由,却也没有关注老尼姑神色的微妙变化,再度朝二人拱了拱手,便朝门内走去。
此时他早已思母心切,越早能见到母亲是越好的。
天罡三十六剑再度退后,让出道来,江汉从他们当中过去,入了内门禅院,便直奔记忆中那间禅房而去。
顺着檐廊刚迈出没两步,江汉突然猛地抬头!
只见十多米外,檐廊尽头处那间禅房门外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详蔼老太太,正微笑的看着他。
江汉心头一震,快步朝着那老太太走了过去,老太太笑意盈盈的看着走过来的江汉,眼里闪烁着泪花。
“外婆!”江汉激动的握住老太太的手,动人道。
老太太身子骨颤了颤,同样紧紧攥住的江汉的手。
“唉!我的好孩子!”
略显干枯的手掌轻浮着江汉的面颊,老太太心疼不已。
“好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江汉一边逝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哽咽道:“外婆,不苦,我一点儿也不苦!”
一来二去,这对长辈与晚辈免不了一番寒暄。
这一次,倒是没见江汉初次来时夫人身边那位特卫秦钊露面,想来外边的动静里头早就知晓,秦钊也是卖了九指神尼和说不得几分面子。
几分钟后,夫人领着外孙也便是江汉进屋,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绝美冠京华,曾名动燕京的西子画中仙,周梓潼!
“外婆,她……”江汉诧异的看向旁边的夫人。
和第一次来相比,除了身上没有插满管子以外,穿上的周梓潼依旧比这双目,脸色呈现病态白皙,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是说已经醒了吗?”江汉焦心道。
“孩子,别着急,你妈妈确实是醒来过。”
“醒来过?”江汉急了。
什么意思?
难道说又昏迷了?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江汉的背脊,示意他稍安勿躁。
“半个月前醒来过,不过后来又昏睡了过去,这半月以来陆陆续续又醒了六次,每次醒来都只有那么半个小时,但是时间间隔短则数个小时,长或五六天,不过医生说这是好事,也很正常,这种情况会持续一到两个月人才会完全转醒。”
听到夫人这么说,江汉心头才稍安,但是眼前的境况也是浇灭些他来时的热忱,毕竟他心心念念的是出现在醒着的母亲面前,而不是沉睡的。
在经过夫人同意后,江汉走上前,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扣在了母亲的腕脉上。
“脉微却稳,与之前的荒草萋萋截然不同!断绝的契机开始流转,经脉运行逐渐畅通,还有血气也在逐渐回复,果然是转好的迹象!”江汉有些激动。
“外婆,我……她上一次醒过来是什么时候?”
江汉很想直呼妈妈,可是看着床上血色尚未复原的睡美人,到了嘴边却又成了她,不是不想叫,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不出口。
老太太拉着江汉的手,轻声道:“就在今天上午,两三个小时之前,醒来半个多小时后又睡了,这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醒。”
江汉有些失望,两三个小时前他刚下高铁,要是自己再早些来就好了。
“别着急孩子,梓潼早晚会醒的。”
江汉点点头,问道:“外婆,这几次醒过来,有什么症状,她人清醒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江汉一点疑惑担忧,于是开口道:“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些不太清醒,时间也短,是有五六分钟,但是后来的几次情况有所好转,知道自己是谁知道我是谁,也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事情。最近的这两次,除了会经常把你爹挂在嘴边意外,最挂念提到最多的就是你,如果不是秦钊拦着,她恐怕早就冲出去了。”
“真的么?妈……她着的挂念我么?”江汉激动的看着老太太,眼角的喜色像个腼腆的大孩子。
老太太摸了摸江汉的脑袋,慈祥道:“傻孩子,哪有母亲不挂念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些年梓潼一直昏迷,但我敢肯定,她现在最挂念的就是你!”
双目晶莹,泪水四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打小很羡慕那些自小就能跟在爸妈屁股前后打滚的孩子,很羡慕他们一口一个爸爸,一口一个妈妈的叫唤,羡慕他们能被妈妈打,能被爸爸揍,他心心念念着,如果是他,被打死都甘愿。
从前江汉以为自己是孤儿,后来老黄牛告诉他,他有父母。
起初,江汉是恨他们的。
恨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抛弃,恨他们为什么只生不养,恨自己受苦受难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出现!
但是现在…………
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江汉转身朝夫人跪下,梆梆梆扣了三个响头。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孩儿不孝,一直未能在外婆膝下尽孝,但您放心,等把眼前的这些事通通了结了,我一定好好侍奉您!”
梆梆梆!
又是三个实打实的磕地响头。
“好孩子,外婆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快起来。”
老太太拉着江汉起来,帮他揉着额头,心疼不已。
事情至此,江汉没有再留。
九指神尼的忠告还在耳侧,江汉能进来已经是恩典,没有更多的阻挠,这其中恐怕还有当初秦牧风那份承诺的功劳,毕竟他当初应了江汉去看一回母亲的要求。
江汉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他知道任何事情都要懂得适可而止。
和夫人告别,出门时又和说不得九指神尼打了声招呼,江汉一路往南,直奔星城再不停留。
它的根在湘南,燕京四九城繁华之地,暂时还没有他的立身之地,他不想死,也不能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黑无常出现,亦或者更强大的杀手。
几个小时后,江汉到了星城,才下高铁,他就接到了秦牧风的电话。那边言简意赅的只有一句话!
“速来,任务紧迫,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