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元旦,女朋友不放心,带着他父亲来看他,结果他大发雷霆,因为母亲的事情,他跟父亲的关系几乎已经水火不容,时候,汤云亮记得自己对女朋友吼出了分手,结果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现在感觉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应该那样发脾气,但是又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年头连弟兄都靠不住,更别说女人了,虽然自己能肯定,只要自己主动去找她,应该不难复合,但就算找回来又怎么样……
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之前难得清醒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工作,也许可以买栋别墅,挖个地下室什么的……但是自从几天前,看到卡梅尔的移民群体中,包括了许多原先住在乍得地下城市居民之后,他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挣扎。
各种念头就像超速车辆一样,满脑子乱撞,照镜子的时候,汤云亮感觉自己简直老了十岁,离30岁还远着的他,在镜子里看起来竟然有种沧桑感……他拿起剃须刀,让它像割草机一样在自己脸上疯长的“草坪”上开垦,尖锐的机械声音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这声音让他不自觉闭上眼睛,联想到卡梅尔,那纯粹由运动机械组成的国度,那转动中的天堂,最后的避难所……
然而现实连这短短的幻想都不愿意留给他,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在他听来是如此的刺耳,就像一个躲在被窝里嘲笑他的小丑,他毫无耐心的冲到窗前,哗的一下掀开被子。
啪嗒一声,手机被这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但声音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反而因为失去了被子的遮蔽,叫的更欢快了,并随着震动的节奏,在地面上像一个动物一样扭动着身体,汤云亮强忍住用脚将它碾碎的冲动,捡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接通了。
“丁老板,有事吗?”打电话来的是他之前的生意合作伙伴,经常会和他联系一些业务,自从自己不干之后,他总是会找一些理由打电话给自己,怂恿自己重操旧业。
“汤老弟,还在家里呢?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有机会出来走走,这样,晚上我请你……”
“不用了,”因为生意场的习惯,汤云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力量一点,但听起来还是像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最近看新闻了没……”丁老板在电话另一边故作神秘道,“听许多人说,现在空间站这一块又会有政策下来,这正是入场的好时机啊。”
“看过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汤云亮有气无力的回答,“但我真的不相干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作为一直关心卡梅尔的生意人,作为在空间站行业混了几年的老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空间站现在的行情,从这个行业诞生之初,一直到现在,空间站的行情就像坐上火箭上太空一样,一直处在直线上升的势头,当初他靠着贩通讯器的第一桶金,仅仅两千多万,四年下来,一个工程接一个工程,不知不觉间,竟然也踏入了传说中的亿万富翁级别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卡梅尔不计成本的扩大建设规模,整个行业从上到下,从最开始接工程的政府单位,分包商,一直到最下面的包工头,甚至是打工仔,每一个吃的嘴里都冒出油来了,他几乎可以断定,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当中,行业间这样的暴利还将继续持续,上涨……
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赚了钱又能干什么?等到自己死的时候,现在这些钱的作用可能连擦屁股也办不到。
还是说从现在开始准备,就像大学时候看的末日小说一样,准备粮食,汽油,改装卡车,一直憋在家里,等政府什么的都完蛋之后,靠这点物资称王称霸?
汤云亮知道,有些不知内情的有钱人就是这么办的,在他们看来,卡梅尔的警告充其量就是一场灾难,给公司多加几个保安也许起不了作用,但要是在国外买个荒岛,屯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粮食,绝对是万无一失,或者要求稍微低一点,在无人山区建一个小基地,准备好太阳能啊,风能,柴油什么的发电机,再偷偷搞几把枪,那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国内的有钱人对这场灾难的理解和准备,最多也就到这个份上了,之前汤云亮就收到过其中一群人的邀请,说是只要出几百万,就可以在某个“避难基地”给他留个位子,在卡梅尔说的那个时间到之前几天接他过去住,如果真要是出事了,那里的食物储备完全可以支撑好几年,里面各种生活必须设施一应俱全。
汤云亮不想鄙视这些人的见识和眼光,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失败者,没有鄙视他人的权利,但有时候在网上这种观点看的多了,总会不自觉让他感觉到智商上的优越感,这些天真的家伙也不想想,要是躲在山里就能避过去,那卡梅尔还要搞这么大动作干什么?买空间站花的这么多钱,要是全砸给俄罗斯这种国家,估计领导人心里一个没把持住,整个西伯利亚都给卖了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卡梅尔也不缺山,同是意识网联盟的非洲乍得,刚果,一个个都比山区还山区,再加上地下城市……真当卡梅尔人是新闻上说的那样,挥金如土的二愣子啊?
就算不看卡梅尔,看看那些国际上一线的,花了十几亿,甚至几十亿去卡梅尔受罪的家伙……
除了感叹,汤云亮还能说什么呢?
挂掉这位丁老板电话的一瞬间,汤云亮就像被抽掉骨头一样,把自己的身体甩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很久,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坐起来打开茶几上的电脑,电脑是开着的,之前的网页还停留在自己的银行账户,接受到最后一笔工程款到账的界面,和通常的建筑工程不一样,卡梅尔为了保障空间站的建设速度,所有的工程款都是完工之后,半个月内保证付清,以便让承包商最快速度实现资金周转,快速扩充产能。
这样算起来,这台电脑开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这电脑的质量还真不错……汤云亮瞥了一眼长长一串,自己以前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九位数字,露出一丝苦笑,随手关掉了网页。
人就是这么犯贱的动物,以前没钱的时候,做梦都想着赚钱,现在有钱了,却因为这些钱愁的茶饭不思……如果自己跟之前的郭磊一样,只是普通的小职工,一天8小时做着半死不活的工作,月末拿着三五千的工资,那自己的心态肯定和现在大不一样,说不定自己也会像网上许多人一样,巴不得那一天的来临。
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就像网络游戏中混的一般的垃圾账号一样,总是会做着开新区,重来一次的幻想,幻想着开了新区,自己运气如何如何好,改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打到极品装备……这种念头换到现实中,就是许多人在潜意识中盼望打仗,盼望流星坠地,盼望第二天一醒来,窗外满街都是傻瓜一样的僵尸……
大学时候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幻想,记得那时候自己还特别喜欢看末日电影和小说,即使是现在,这种末日情结依然没有完全消失,这几天他也经常想着,索性就不折腾,就呆在这座城市,就呆在自己家,看看会来什么外星人,会打什么仗……但是这种想法持续到最后,每每想起自己银行账户上这么多钱,他又会想,要是根本没有这场灾难,那自己这一辈子会多么……于是他刚刚因为幻想而略微激动的心,不可避免变成了微微失落。
钱之所以会是王八蛋,是所有烦恼的最终源头,是因为它是所有人类**的浓缩产物,归根到底,该被骂王八蛋的还是自己。
“嘀嘀嘀!”电脑上传来qq系统消息的提示音。
汤云亮点开一看,是申请好友的验证信息,对方的名字很熟悉,叫严律,在验证信息那一栏中,写着“有事要和您商量。”
严律是谁?汤云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是习惯性的点了同意,但是随后,当他看清楚对方的qq签名,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我是智能程序,不是机器,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像人的精神和狗的身体一样巨大。
印象中的严律似乎只是和政府有关的一个“公共服务机器人”,他来找自己干什么?偷税漏税?还是以政府名义要自己参加什么企业家聚会?一瞬间,汤云亮只想到这两种可能。
但他还是猜错了。
“这是我的个人账户,”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严律首先解释,然后直接道出主题,“找你是因为我之前在网络上,看到你发表了许多关于70天之后,有关末日灾难的事情,另外你还留下了这个联系方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汤云亮有些不爽,“难道这些信息都是违禁信息?不允许私下散布?”
“不,你误会了,”严律说,“我说过,我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来找你,而且我现在的职务内容,并不包括网络言论监控。”网络监控的职务现在已经交给了另一名ai,作为它“培训”的内容之一,严律现在是那名ai的老师,这也是严可守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让严律这种已经成熟的ai,带领新的ai逐步成长。
“我找你是因为,从你的这些信息中,我知道你对未来的安全存在一定的担心,”严律说,“现在我的一个朋友正在筹备建设地下城市,作为未来避难之用,目前才刚刚开始,缺乏长期的工作人员,所以特意来找你,看看你是否愿意,这种工作既是地下城市的建设需要,也是未来地下城市第一批入住人员。”
“你的朋友?”汤云亮心里嘀咕,吉特还是大卫?
“是的,他们让我帮忙,”严律说。
汤云亮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代表严律的企鹅图像,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一时间他感觉有些茫然,或者说,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的含义。
好在严律并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沉默着,从汤云亮在网上对他只言片语的了解中,严律应该是很有耐心的“人”,而对方此刻显然表现出了这种耐心,这让汤云亮有充分的时间慢慢权衡。
首先是真假,自从严律出现之后,网上有不少人都拿严律的账号以政府的名义,到处骗人,不过好在严律有专门的政府网站,这倒不难验证,汤云亮很快找到了网站,并在网站上找到了严律的个人联系方式,在对比过号码之后,确认了对方身份的真实。
接下来就是靠不靠谱……这一点从卡梅尔在乍得移民的行动来看,显然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卡梅尔认为即使躲在地下,也是不安全的,但又不得不考虑到,即使是这样,卡梅尔建设地下城市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放慢,这说明这种方法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
“你刚才说的工作,具体是指什么?”认真考虑了几分钟,汤云亮觉得这大小也是个机会,比起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家里自怨自艾的情况,总算是积极一点。
“很简单,主要是电力系统的架构,还有城市的一些基本规划建设。”在陈雷他们的规划中,这些工作的内容其实并不是重点,找点普通工人照样能干,重点是通过具体工作过程,熟悉和团结第一批人员,让城市形成最基础的秩序。
汤云亮对着电脑犹豫了片刻:“我可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工作安排。”让一个亿万身家的人去从事普通工作,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严律:“真遗憾。”
“不过我的确有避难的意向,我想问一下,在你们这个地下城市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加入方式?比如出资?”
严律:“稍等,这需要我朋友来决定。”
等了差不多有10分钟后,汤云亮有些不耐烦了:“有结果了吗?”
严律:“还需要再等等,有结果我会主动通知您。”
赵真雪对卡梅尔很了解,她很清楚的知道,卡梅尔的做法是不管你在移民前有多少钱,进入卡梅尔之后,都必须参与劳动,在卡梅尔管理层看来,劳动不仅仅是为了获取成果,更是形成良性社会秩序必要的方式,人与人社会关系最大的平等,莫过于在劳动义务上的平等,劳动并不是目的,劳动的效率高低也不是最关键部分,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形式,在行为上形成某种社会共性,在卡梅尔,大部分公益性质的工作都是全体公民共同负责的,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就好像小学生值日一样。每个人每年都必须做满一定的小时数,就好比服兵役,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逃脱这种义务最高会被取消公民资格,最严重的甚至直接驱逐出卡梅尔。
但是眼下,最资金的需求的确又是现实,陈雷掌握的资金虽然多,但这毕竟是一座城市的规模,钱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卡梅尔那么搞是因为他们有基础,不差钱,但现在他们毕竟不一样。
不过还没等他们最终讨论出结果,汤云亮却已经自己想通了,主动联系了严律:“我仔细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接受你们的工作安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到实地考察一下。”
正如他自己对郭磊说过的话,机会一旦逝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363 手术
2016年1月14日,倒计时65天。
宁州大学某阶梯教室。
看着面前已经被老师写成白茫茫一片的黑板,杜伟伏下身去,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被压迫出来的眼泪湿润这干涩的眼球,这感觉舒服的让他想睡觉。
不过杜伟还是强行忍住了这冲动,过了几秒钟,他不经意的转过头去,看见教室后面已经倒下去了一片,不过黑板前挥笔疾书的教授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影响,仍然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叨,推导正在写的一个公式。
这位教线性代数的苏老师据说已经在这所大学教了五六年的数学,在第一堂课的时候,据他自己自我介绍说,这课本上出现的每一个公式他都可以从最基本的高中定理开始推导演化出来……之前杜伟以为他是吹牛,但是大半个学期适应下来,他已经不再有这种想法了。
讲台上,苏老师潇洒的把剩余的粉笔头往身后一扔,一个华丽的转身,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脸色看起来有一种因为激动而出现的潮红,看起来非常有武侠片中,高手行功一周天,最后气沉丹田,收工的那种感觉。
杜伟很不喜欢线性代数,但他却十分羡慕这位苏老师在能够如此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上这位老师的课时,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如果这位老师也在卡梅尔,就凭着他这种投入的态度,那一定是一个红卡用户的料……
下课之后,杜伟抱着书来到教学楼下一颗大树前,等了差不多一两分钟,从放学的学生人群中,余晓娟抱着书本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你们老师又群体催眠啦?”
“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了,”杜伟笑了笑,跟上余晓娟的脚步,两人并肩而行,“对了,昨天会议上的那些发言,你有没有?今天讨论可能要用的。”
“还要讨论啊,”余晓娟苦着脸抱怨,“有什么好讨论的,不就是社团纲领么?其他社都没这些东西的……再说你就是弄了,又有谁会记得住,昨天只不过是你们头脑发热了而已。”
说起这件事,余晓娟心中就觉得有些好笑,昨天晚上,杜伟照例和他们“魔法研究社”里的一些社员讨论有关卡梅尔和魔法的事情,有几个“专业人才”还准备了很多第一手的魔法视频资料,以及卡梅尔官方公开的一些实验记录,然后大家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yy,内容无非就是想着如果有了魔法如何如何,还有有关卡梅尔的移民标准。
大学社团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在一起讨论一个根本不切实际的问题,最关键的是大家还能讨论的津津有味,就像那位苏老师面对一教室的睡觉学生,还能全身心写出一黑板无用功一样……
这种讨论进行到最后,不可避免要说到卡梅尔屡次发出的警告,于是,就在昨天,这个普通的大学生yy社团,yy了一样所有人都更为热血沸腾的事情——他们决定以昨天社团到会人员为基础,组建一个“生存团队”,专门针对两个月之后,那场可能的灾难,他们还心血来潮的给这个团队起了一个古怪的,寄托了他们美好愿望名字,叫什么“打不死的小强团”。
用一句著名的话形容,这就是一群2b的大学生,在2b的年龄,做出的一件2b事情。
昨天参与讨论的时候,余晓娟还跟着他们一起畅想未来,不过今天早上起床,她打电话给杜伟,让他陪自己一起吃早饭,却听到对方嘟囔着一二节课让她找人帮自己点名时,她就觉得这事压根就不靠谱。
“很多事情都是从不靠谱开始的,”杜伟说,“卡梅尔刚建国的时候,也就是一群普通人凑在一起,你看他们现在!”
“普通人?”余晓娟瞥了自己男朋友一眼,拍了拍他的胸膛,“你要是跟伊凡一样普通,能放一个魔法给我看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杜伟被这一句话噎住了,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他又不甘心的争了一句:“不管怎么说,现在开始早作准备总是没错的。”
“这话还用你说,”余晓娟哼了一声,“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就连我妈前几天都告诉我,说我爸前几天就抽了疯,买了几十袋大米屯在家,说什么备战备荒……要是你怕准备的不够,就让你爸妈在家多买点大米菜油什么的……比搞什么纲领要现实的多……”
“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吗,”杜伟搂过余晓娟肩膀说,“再说,买粮食这种事情,昨天晚上不是都讨论过了吗,卡梅尔说的时间是下学期刚开学不久,到时候一群认识的,早有准备的人在一起,总比一群陌生人要强的多。”
“我看未必,到时候还有政府呢,再说宁州也是军区,到时候肯定有军队管,轮到你们操什么心,对了,过年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再去趟卡梅尔怎么样?万一要是有机会呢?前几天我还在网上见到了华婷婷,跟她聊了很多,她说欢迎我们去卡梅尔玩。”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希望不大,”杜伟摇头,“我们跟他们也不过算是认识,见过几面而已,到过年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时间招呼我们还是个问题……华婷婷他可能有空,不过其他人就难说了。”
再过一个多星期就要放寒假,距离春节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再加上之前林泉对自己说过的话,杜伟知道他们进入卡梅尔的机会并不大……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样,卡梅尔现在全民皆兵,从危险程度上来看,未必会比地球上更安全。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意思,”杜伟又说,“饭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做,你就当帮我个忙,待会帮我斟酌一下这些纲领……。”
“什么纲领,充其量就是小学生行为守则……我看看”余晓娟说话间,拿过杜伟夹在书本中的几张纸,“……还非必须物品分配实行dkp积分制度……喂,你不是直接从网上下了个魔兽公会制度吧。”
杜伟咧了咧嘴,比了个v字:“哈哈,是不是觉得很有创意?”
……
2016年1月16日,倒计时63天,西伯利亚。
尽管在出发之前,卢波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极地防寒衣物,20分钟的热身运动,之前一连几天的低温适应性训练……
原本他以为那些训练不过是小题大做,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土壤样本取材,不过当他真的置身于这篇无边的荒原,感受周围冷冽刺骨的寒风时,他才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即使是在电力已经充分供应的现在,还是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这鬼地方。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风力最高有5级,但卢波却觉得迎面刮来的钢刀要比7级狂风还要难以忍受,尽管他已经戴了防寒面罩,但冰冷的空气还是从每一个能钻的缝隙里直往身体里渗透,这没一会的功夫,卢波感觉自己的脸冻的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而身体更是因为地上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体力流失的特别快,才过了短短的几分钟,他就有停下来休息的冲动,只是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个虎背熊腰的俄罗斯人,他才极力支撑住了自己。
但这种勉励维持始终还是存在着极限,又过去了几分钟,卢波终于迈不动步了,连带着背上的设备,一身厚重的防寒衣物,一共一百多公斤重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伊萨……伊萨……”卢波从口袋中拿出名片,看着上面长长的一串中文译名,艰难的确认了一遍,又一字一顿在意识网中重复到,“伊萨、阿、克、维、奇……伊萨阿克维奇先生,停一停,休息一下,距离你说的地方还要走多久。”
“不远了,就在前面……麻烦的卡梅尔人……”走在他前面的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有回头,只是在意识网中回复,看的出来他还是不太习惯使用这种交流方式,一不小心,卢波就能听到他不愿说出口的心里话。不过对方的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卢波看见他从背上取下那根醒目的双管****,对着白色的荒野某处做着瞄准动作。
“是什么?”卢波紧张的问道,“熊吗?”
看到他这个动作,卢波不免想起出发之前,其他同事吓唬他的消息,当时他不以为然,不过现在置身这样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世界,即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还是有些心里没底,毕竟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想到这一点,他就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闪着蓝光的通讯器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
“什么都没,兔子先生,”伊萨阿克维奇嘲笑道,“这种鬼天气,别说是熊,就是猛犸来了也得冻死,我们得快点,你这样坐着会让你体温流失的更快!”
西伯利亚最冷的时候可以达到零下50多度,天气的严酷程度堪比南极,而现在正是一月份,西伯利亚最冷的季节,出发之前他们得到的气象预报上是说,一月份这里的平均气温大概是零下38度左右,不过因为现在是白天,只有零下30度左右,应该算是比较“温暖”,但卢波显然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长期呆在卡梅尔那种恒温条件的国度,让他身体一时之间适应。
伊萨阿克维奇转过了头,走到他面前,就像拔萝卜一样把他从雪地里拔了起来,然后继续在前面带路,卢波咬了咬牙,还是挣扎着跟了上去,这时候他才想起,为什么组长称这是自己“宝贵的锻炼机会”。
又坚持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卢波小腿都快抽筋,体力快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在一片冷杉林前,看到红色醒目的标示杆。
土壤采样,特别是在这种天气下的土壤采样,原本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如果使用传统的手法,没有五六个人合作很难顺利开展,而且还要借助专用的设备,因为在这种天气下,土壤会冻的比花岗岩还硬,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卡梅尔人来说,显然没有那么麻烦,卢波只是从背上取下背包,拿出一根细长的采样管,摆好位置之后,打开一个小小的空间门,然后直接把采样管插进去,再拔出来就行。
“你这是在干什么?”伊萨阿克维奇好奇的盯着卢波,看他像变戏法一样,把管子随手插进连镐也砸不破的冰层,拔出来的时候,可以在采样管的侧面,看到从上到下冰层和土壤层叠分布,“勘探石油?”
几年前伊萨阿克维奇在这里也用同样的方式,接待过十几个据说是石油公司的人,这些人的架势要比眼前这个瘦弱的家伙靠谱的多,伊萨阿克维奇一直给那些人带了一个多月的路,也在这个过程中免费被科普了一些石油和矿产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