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科学技术领域有令人惊叹的成就,几千年的文明史取得了许多位面数万年都没有取得的发展……但……”
“但这个世界却生存在极度脆弱的核威慑平衡之中,毁灭世界的按钮被掌握在少数几个特殊的领导人手里,稍有不慎,这颗小小的星球就会被他们自己毁灭,他们最伟大的创造成了自己脖子上的绞索,全部的生存希望就维系在这几个领导人在关键时候是否理智,是这样吧。”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过来人,伊凡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心中所想。
“你们是不是想过,如果掌握这些力量的是我们这些法师,专门用来去对付皇帝,那肯定就完美了,是这样吗?”
先知点头承认。
“这就结了,”伊凡说,“在我看来,法师这种该死的自以为是和想当然,就是最大麻烦的根源。”
☆、355 出剑
“你们的这种想法,和我刚来地球时一样,带着法师不可一世的骄傲,”伊凡苦笑着对所有人说,“我们觉得地球上的科技虽然发达,但在骨子里,却从来不把这些当成真正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存在,认为自己只要花时间去了解,去学习,就可以真正站在不败之地……就好像我们都曾经做过抢劫银行的行为,认为这不可能被发现,只不过你运气不太好,第一次动手就碰到ai实验,直接暴露了你的存在,而我相对比较幸运,一直到使用空间切割,才了解到自己的无知。”
“我们把科学看成是如同艺术品一样,精致美观的存在,却从来没有真正在脑海中,对它有过警示,深刻明白它的意义,更不用说承认我们的魔法会受到它的局限……
是的,地球人的确不能够掌握魔法,但这也绝不意味着,他们在魔法面前就是一群待宰羔羊,全无还手之力,和其他位面都不一样,在他们眼中,我们不是神祗和恶魔般的存在,我们只是一群破坏他们原有秩序的外来者,当我们漠视双方这种力量对比,把自己看成是他们的救世主的时候,也必将把自己推向他们的敌对方。
是的,你们无法理解,地球人从来不需要救世主,所有地球上的文明从诞生到现在,依靠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力量,特别是近几百年的几次科技革命,几乎给了地球人对自身文明无与伦比的自信心,这是地球和其他位面最大的不同所在,他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多的不是去乞求冥冥中的神祗,而是想着如何依靠自身的力量去解决。
不要说现在地球上还是一片和平,就算是皇帝的军队出现,战争真正降临,不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地球人永远不会抛弃他们最后的这一点尊严。如果漠视这个前提,自以为可以靠魔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只能说,我们都太过于幼稚了。
也许你到现在还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意识网明明有了数亿人的用户,在实力上早就有了统一地球的可能,却一直不愿意去这么做,因为我很清楚,地球人最大的实力并不是核武器库里的那些核弹,而是这种深入骨子里的自尊,以及为了这种自尊会进行的抗争,是的,这股力量你现在看不到,但相信我,当你真正付诸行动,去这么做的时候,你会发现他无处不在。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可以肯定,现在作为我力量源泉的意识网,将成为埋葬我的所在,你们这么多人,活了这么长时间,相信一定听说过,意识网陷入自我崩溃时,那些法师的下场,当他被属于自己的力量杀死,当他的信众怀着满腔愤怒,亲手杀死他们的神祗时,才会有人真正明白,如果让平民的愤怒汇聚成波涛,将是谁也无法抗拒的存在。”
伊凡这段话说完的时候,所有的法师陷入长长的思索,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着,与此同时,每一个法师脑中的思考,却如海洋中的浪花一样,开始翻滚起来。
如果说之前,先知为他们展示手机,是让所有人了解了地球上的科技,让他们真正对这个陌生位面引起重视的话,那伊凡的这番话,则隐隐把地球上的这股力量拔高到和他们平等,甚至超越他们的存在。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伊凡像是刚刚想起什么,又说道,“因为我的存在,意识网现在在地球上已经失去了继续蔓延的机会,这势必让你们的存在更加尴尬,如果不使用意识网,你们的身份仅仅是一群逃亡者,也只是相当于我的意识网中,普通的魔法使用者存在,而使用意识网,则势必造成现有秩序的破坏,别说地球政府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卡梅尔也不会容忍,所以,情况很明显,地球虽大虽好,却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也许你说的没错,”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先知垂下脑袋,情绪低落的说,“在这之前,我本来是准备带他们来为抵抗皇帝帮忙,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可能根本不需要这种帮忙,也许真的是如你所说,地球不需要救世主,而且就算需要,你也比我们更合适……我们本来也没有做最后的决定,准备与你商量之后再……既然你这么说……我想我们会离开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能需要补充一定的食物和物资,另外也希望可以切割一部分的空间,这个洞穴实在是太小了。”
赵亮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相信我,不论是对谁,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你刚才说的这些,卡梅尔会为你们办好的,另外卡梅尔还会为你们定制一个空间站,适当改善你们的生活质量。”
作为在洞穴里生存过这么多年的伊凡,自然很清楚让十二个人挤在这样一个空间里,那是一种多么糟糕的状态,吃饭喝水什么的还是其次,如果要是涉及排泄问题……这问题虽然不雅,却是所有法师都遭遇过的,实实在在的困难。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向你们打听几个人,”伊凡又说,“他们都是在我逃亡时候在其他位面认识的法师,不过自从他们的沦陷之后,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先知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这种悲剧是每一个法师都曾经有过的遭遇,你可以描述一下他们的特征。”
“在魔法造诣上,他们只是很一般的法师,”伊凡回忆道,“不过,他们每一个人在意识决斗领域,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据说,在他们那个位面,就连许多平民,也拥有意识决斗的能力,据我所知,他们曾经告诉过我,他们苦练意识决斗,为的就是在皇帝入侵时,伺机行刺……现在看来,他们的行刺应该失败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刺杀究竟造成了多少效果?”
“意识决斗?刺杀?!”伊凡的话刚刚说完,先知嘴里喃喃的重复道,满脸不可置信的惊讶神色,“难道,难道之前我看到的……那是因为他们?”
“你看到了什么?”伊凡迫不及待的追问。
先知脸上的惊讶逐渐淡去,随着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逐渐变成了恍然:“……意识决斗……对,也只有这种魔法,可以解释……”
这时候,其他一直保持沉默的法师中,突然有人在意识网中对伊凡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位面,是不是沦陷于大约五百多年前?”
伊凡下意识做了计算,当他到达决斗者位面的时候,自己是三百多岁,认识蝴蝶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而当自己的避难所暴露,差不多也等同于决斗者位面暴露时,距离蝴蝶老死也过去了五六十年,算上时间,似乎正是五百多年前。
“那位法师,声称自己是一柄剑。”
伊凡动容道:“你见过他!”
“这就没错了,”那位法师没有直接回答伊凡,而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五百多年前……”
五百多年前,在场的这些法师中,包括先知在内,有一大半还没有出生,这位名字意思为“神赐”,和伊凡差不多年纪的法师,在逃亡之路上,已经经历了数百年时间,和伊凡一样,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所能见到和感受到的,就只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那时候皇帝的铁铲才刚被他们了解没多久,那时候的铁铲虽然效率不高,但对付没有防备的法师,却依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在当时,挖洞虽然消极,却是当时许多法师认为可以对抗皇帝的最好方法,那是一个挖掘洞穴的黄金时代,这位法师曾经亲眼见过,上千名法师在几十年时间内,把一个已经暴露的主位面切割成无数的洞穴,当皇帝军队开赴的时候,这个位面的大小甚至连普通避难所还不如,而且里面布满法师们为皇帝军队准备的陷阱。
铁铲的出现让这种疯狂切割空间的对抗手段,彻底走入死胡同。
在长期的逃亡中,这位法师终于偶然,也是必然的,逃入了如之前的一个死胡同,他们找不到下一个避难所的坐标,铁铲却已经找到了他们,发现他们的铁铲成员有十足的胜算,他当时给洞穴里包括这名法师在内的三名法师两天的时间,用来考虑是不是投降。
另外两位法师都是他在逃亡过程中,偶然认识的,在接到铁铲的最后警告之后,三名法师简单的商量了一下,有两名决定自杀,其中就包括这位神赐,当时,第三位法师有些意外的,否定了他们这个决定,他当时说了一句让他们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这不是最好的出剑时机,却是我最后的出剑机会。”
然后他告诉他们两人说,不要轻易放弃,自杀的事情,等铁铲他们最后挖掘这里的时候,再做也来得及。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主动跨出了洞穴——这让他们也明白了他的选择,他准备以死相拼。
他们听从了那位法师的建议,没有立刻自杀,还是耐性的在洞穴里等了两天。而让他们都感觉意外的是,当约定的时间来到的时候,铁铲并没有出现,两个人隐约感到,外面肯定是出现了其他意外,他们决定冒险出去看看情况。
按照常理,两人走出洞穴的一瞬间,应该很快就会遭到严阵以待皇帝军队的围追堵截,他们故意等了一段时间,准备随时迎接突如其来的死亡,他们一直等了很久,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他们小心的释放出空间之眼,很快,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城市,发现了奇怪的一幕场景。
在城市中央的一处广场上,所有这座城市的居民都团团聚拢在一起,从空中往下看,就像一窝被捣毁了蚁穴,满地乱爬的蚂蚁,这些人没有如他们见过的皇帝管辖之下的平民一样,在作坊里打铁,在工地上劳作,或者在自己家休息,他们唯一在做的,就是在广场上,对着天空,对着其他人,瞪大自己茫然的双眼,有些人嘴里发出惊惶的尖叫,有些人则对着天空,对着太阳的方向,匍匐下身体,无比虔诚的膜拜。
随后,两位法师惊喜的发现——在这个皇帝统治的位面中,在这些平民的思维竟然不受意识网的影响!他们竟然是自由的!
就在两位法师出现,准备向这些自由的平民打听一些消息时,他们却遭到无数石块,以及弓箭的攻击,在这些攻击中,他们听见所有这些人,杂乱而又意见统一的叫喊:
“杀了这些法师!他们是皇帝的敌人!”
“杀了他们,主不会抛弃我们。”
“我们必须证明自己的虔诚。”
……
没有意识网和魔法的存在,面对两位法师,即使这里的人数再增加十倍,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两位法师并没有因此大开杀戒,而只是俘虏了一个平民,然后强行用意识搜索,来了解更多的情况。
从这个人的记忆中,两人得知,就在两天前,在这个位面的另一座城市,以一个普通百夫长突然发疯,杀死了管辖他的万夫长为序幕,掀起了这个位面被皇帝统治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已经在这个位面存在了上千年的意识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陷入崩溃的边缘。
整个过程就好像一个病毒攻击一整片电脑网络一样,第一个受害者,就是那个百夫长,当时他正在意识网中,对他的上司汇报某项工程进度,然后,他上司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但还未来得及反应,或者说,还没有想好怎么反应,无形的剑已经顺着意识网这条思维的管道,一剑封喉,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这个万夫长管辖的上百个百夫长,同时失去了与意识网主网的联接,就好像电网断电产生的连带效应一样,与此同时,在这些人管辖之下,上万个平民,包括一些正在使用魔法作战的军队,使用魔法工作的平民,无不惊讶的发现,魔法的力量,已经在他们身上彻底消失。
然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仅仅一个魔法时之后,受同样影响的数字,整整扩大了一百倍——在这位万夫长只上,一位兆夫长,直接遭遇了和万夫长一样的命运。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又经过5个魔法时,整个这个位面的平民,还有其他大小万夫长,兆夫长,无一例外的发现,魔法的力量,就在突然之间,消失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整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皇帝,察觉到了这一次刺杀。
皇帝以最快的速度,认命了新的亿夫长,这位亿夫长在上任之后,就立刻对手下所有兆夫长下了一道命令——在最快的时间内,调集整个帝国的魔法资源,彻底查清刺客的藏身之处。
{ 文 }皇帝手下的一名眺望者已经知道,这位刺客藏身的大概位置,他们务必要在这名刺客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用魔法消灭他,还包括所有被这位刺客击败过的人的身体,让这无形之剑彻底失去力量的根源。
{ 人 }在这片位面中,在这个命令刚刚下达后,无数个空间之眼就像遮天蔽日的蝗虫群一般,在瞬间冒了出来,然而就在这些空间之眼准备四散开来,前往预定方向的时候,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刺客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他回首一剑,消灭了刚刚上任没多久的亿夫长。
{ 书 }接下来,皇帝再也没有派新的亿夫长下来,整个位面的平民,都陷入了空前的,失去意识网,失去魔法,失去领袖的无比惶恐之中。
{ 屋 }“后来的事情我们无从得知,”这位经历过此事的法师说,“但我可以肯定,这是皇帝的帝国有史以来,遭受最严重的一次重创,据说在这件刺杀事件之后,皇帝也开始着手组建专门用于意识决斗的军队……我见过那些……那些畜生,比起刚才我说的那位刺客,他们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从年龄上来算,我最多也就三百多岁,”先知接着这位法师的话,继续说了下去,“相比起前方的迷茫,已经走过的道路是如此的清晰,两百多年前,当我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眺望皇帝帝国的未来时,限于能力,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当我看他的历史,看这个帝国曾经遭受的创伤……我看到这张无比庞大的意识网,就像被狂风摇曳的蜘蛛网一般,大块大块的撕裂,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当时我以为这是意识网因为自身的问题,所引发的内部崩溃,直到刚才你们提到那位刺客……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隐约有些明白,皇帝,以及他的帝国,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在听完这一段极可能就是第欧根尼本人的故事之后,伊凡下意识就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当时他穿着一身乞丐的衣服,在大雨中,指着自己的脑袋告诉他:“思维是最锐利的武器。”
☆、356 解释
“他们竟然就这么简单答应了?”第二天,当伊凡在会议上,轻描淡写的提到法师们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并不会出现在地球之后,就连之前提出意见的汪铭,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千辛万苦在那种环境呆了数百年……看到地球应该就像沙漠里快渴死的人见到绿洲一样,就因为你几句话,就这么甘愿放弃?”
“不如此又能怎么办,”伊凡冷笑了一下,“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另一个皇帝,就算我不专程上门去警告,他们在不明确我是否有敌意之前,也肯定不敢贸然出现……就好像先知,哦,也就是那位精通预言的法师,他到地球几个月,因为知道卡梅尔的存在,过的日子一直很低调,最后被发现,也是因为实在是没钱……就采用了和我当年一样的做法,如果不是那位ai发现了他,引发了外交事故让我知道他的存在,可能他还会一直这么隐居下去也说不定……”
“真是可惜,”封敬亭摇了摇头,“我原来还准备找他研究预言魔法……”
“没什么可惜的,”伊凡说,“现在就算把他留下来,你们在这方面的研究也不会取的什么成果,我很早就说过,预言不像空间魔法这样,可以用现有的地球科学理论来解释,你们研究的越深,只会收获越多的失望和迷惑,就好像劳伦斯教授当年研究魔法的基本原理时一样。”
“现有的科学理论没法解释,我们可以再创建一套,只要有现象,背后总是存在规律的,”封敬亭反驳道,“从现在预言魔法表现出来的现象来看,也还是可以解释的,从广义上看,时间也只是空间的一个维度,使用预言魔法看到未来的场景,就跟使用空间之眼看到远处的景物一样,没有实质的区别。”
在对魔法的研究问题上,封敬亭和伊凡的意见一致都是不统一的,伊凡受实用主义的影响,一直希望科研部门可以将经历放在如何将魔法最快投入应用,转化到生产力这方面来,因为他这种思绪的影响,整个卡梅尔大部分的科研项目就像是某个企业的研发部一样,对此封敬亭一直保留自己的意见,总是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量打着应用的旗号,保留一些基础研究方面的项目,比如以开发太空辐射发动机的名义,研究粒子对撞和核聚变……
伊凡知道,要说服一个科研工作者放弃他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只是对封敬亭做的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实话,在他看来,所谓的这些基础研究,很大程度上只是满足人类的好奇心,短期内很难产生实用价值,就好像可控核聚变,太空辐射发动机,这些项目即使真的成功了,对人类的现状也不会产生个根本性的改变,在人类通往宇航时代这条大路上,这两者都只是最最基础的条件,就好像远古人类在海洋面前,刚刚学会扎木筏和划桨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项目的存在就好像是这些科学家用国家预算玩的一种“奢侈游戏”,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眼看皇帝的威胁已经成了目前的头等大事,现在卡梅尔的每一块钱,以后可能都意味着一条人命,伊凡不得不在这个问题上,再次提醒一下封敬亭。
“不,时间和空间不同,”伊凡摇着头说,“当我用空间之眼看到一千米外真正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但如果你是用预言,看到三天后会发生什么,这种结果很容易因为各种扰动的因素,而产生误差,而你对观察细节的要求越高,误差出现的几率和程度也就越大,这很像量子力学中的测不准原理……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观测的对象是处在量子状态,不管你观察到什么结果,那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预言魔法虽然有着令人惊叹的效果,但一直以来,都不太受法师们的重视,要知道,即使是如先知那样的顶级预言法师,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到的一定会发生。”
“之所以会出现你刚才说的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们永远活在现在,也就是时间维度的一个点上,”封敬亭没有被轻易说服,反而似乎因为刚刚的争辩,顿时有了灵感,脸色因为激动变得通红,“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和未来息息相关的,如果放到时间这个广义的维度来看,这种相关性可能就是我们现实中,某种规律的体现,很有可能,目前我们在物理上观测到的现象……”
伊凡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只用一句话,就让封敬亭激动的阐述戛然而止:“我知道你的意思,对终极规律的追求是所有科研人员最大的梦想,你应该知道,预言术的效果不仅仅是可以预见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还可以用于寻找特定答案,当然,这个答案很多时候也和预见未来一样,不可避免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扰动,不过如果我告诉你,在你刚才说的终极规律的问题上,所有的预言法师都能预见同样的否定回答,你又该怎么说?”
封敬亭愣了半天,喃喃的低声道:“否定……回答?什么意思?”
“你应该清楚,不只是科学家希望能对世界有一个终极的解释,”伊凡不紧不慢的说,“这是每一个人对这个世界都会产生的好奇心,这个问题也许对你们人类来说,可能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对于法师,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那就是唯一并主宰一切的规则,是不存在的,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必要欺骗你,你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个问题无关任何细节,也没有任何其他的限制条件,在预言魔法中,这种问题最容易得到最准确的答案,当然,这种答案也最缺乏现实意义。”
“可你刚才还说,预言术的答案可能并不准确……”
“的确如此,如果我用预言术问一加一等于几,没有任何其他条件,它也许会告诉我三或者0,我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不同的法师,或者同一个法师不同的施法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这些结果的不同就意味着误差,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所有的法师,历次所有的施法,得到的问题都是完全一致的,就好像在现实中,你们做1+1的实验,永远等于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可以说是不证自明的真理……每一个法师从接触预言魔法后就知道,这世界支配一切的绝对规律是不存在的。”
“可1加1怎么可能会等于0?”封敬亭仍然想不通,“这违背根本的逻辑!”
“逻辑也只是规律的一部分,你只能用它来否定它管辖的范围,”伊凡摇了摇头,“算了,这个问题要是再深入,谁也没办法回答,逻辑哲学论里有句话很有道理,非逻辑的规律对我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究竟存不存在终极规律,可能根本就和我们毫不相干,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只是人类的一种自我安慰,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科研工作首先应该立足于实际,立足于解决实际问题,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固然精彩,但如果论到对人类生活真正产生的影响,它远远不如美国人搞出的那两颗原子弹!”
伊凡的这一番话,封敬亭再也没有继续会议的心思,只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安娜似乎准备出言挽留,但伊凡又对着所有人说:“不用,他现在的心情我多少能理解……但在我看来,把科研搞的如同宗教一般,固执的相信某种至高的存在是非常有害的,如果今天我不告诉他这个事实,未来很可能在某次战争,敌人刺客针对他的意识决斗中,他就因为这个致命缺陷而失败,同样作为卡梅尔的高层官员,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自己审查自己性格中类似的弱点,战争已经近在眼前,我们也许无法做到了解敌人,但起码我们需要了解我们自己。”
……
今天在会议上伊凡故意挑起这个话题,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卡梅尔的发展,可是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第欧根尼的刺杀故事,深深刺激了他。
推人及己,回来的时候,伊凡就自己问自己,如果在自己的意识网中,也出现了如第欧根尼那样的刺客,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因为意识网结构的不同,应该不会出现如皇帝的帝国那样,整片意识网被杀的支离破碎,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卡梅尔这种极度扁平高效的意识网结构,也势必会出现在面对刺杀时,没有时间做出迅速反应,就好像上次法师们通过意识决斗,随便控制了一个意识网成员,然后立刻就联系到自己一样。
虽然伊凡自认为有过许多意识决斗的训练,而且近几年刻意了解了许多哲学方面的知识,就算是蝴蝶和他决斗,自己应该不至于被“秒杀”,而且从目前了解的信息来看,皇帝手下的决斗者都是如田军这样的“低端决斗者”,不会真正对他这个级别产生威胁,但在没有真正接触之前,他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皇帝手下皇帝手下是不是会出现比蝴蝶还要可怕的决斗者……
如果万一真出现了这种情况,自己面临刺客的直接刺杀,而他的意识网因为没有高额的共享比例,无法做到如皇帝那样,靠附身逃跑来争取时间,到时候除了在意识决斗上尽力之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靠现有的卡梅尔动员机制,也就是以几名施法者和现有的卡梅尔政府系统为主,尽全力调集所有意识网的力量,在最快时间内找到决斗者,通过消灭对方的**,来消灭他的精神,这样一来,处在关键位置的这些施法者,到时候就成了仅次于他的弱点所在,如果刺客发现了他们的威胁,又迅速了解了他们,就像第欧根尼了解亿夫长一样……
决斗者相对于意识网创建者,就好像武侠小说中,武林高手对统治者的威胁一样,要让这种威胁降到最低,最好的方法就是皇帝本人也练成绝世高手,除此之外,就是尽量在自己身边,培养一批“大内高手”,在关键时候,这些人只要能多迟滞刺客一秒钟的动作,皇帝就多出一秒钟的生存机会。
在现有的施法者当中,要是论抗意识决斗,最让伊凡放心的,就是汪铭,汪铭之前虽然只是一个信息分析科的科长,可那毕竟是情报部门,他本人也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再加上心理学的底子,从感官上承受打击的意志和理智上进行决斗这两方面综合来看,他的条件是最好的。
安娜则是其次,因为她之前是残疾人的缘故,不仅在意志承受力上超出常人,而且因为长期的失明,不可避免也对人生有过很多思考,这对于意识决斗都是有好处的。
接下来则是李立天和林泉,要严格算起来,其实还是李立天要靠前一点,因为在真正的意识决斗中,感官上的承压能力才是首要因素,林泉如果能撑过这个阶段,表现可能会比所有人都强,但按照他之前的那种个性……不得不说,还是很值得担心。
所以在之前的会议上,伊凡以“军事训练是每一个卡梅尔人无可推卸的责任”为由,让林泉参与为期长达两个月,苛刻的军事训练,而对于李立天,则要求他与林泉之间,经常性的进行意识决斗的训练。
至于一切心思都扑在科研上的封敬亭……因为他在卡梅尔所从事的工作与魔法的关联最小,在刺杀发生的时候,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很重要,所以伊凡并没有对他做出太多的要求,而且他也知道,按封敬亭一根筋的个性,恐怕除了科研方面,对意识决斗也不会真正上心,今天的这场打击,只是伊凡顺手帮他消除了人性中最明显的弱点。
在意识决斗者,真正有信仰的人都是真正脆弱的人,因为信仰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不管这种信仰是某个神祗,或者是某种价值观,因为信仰本身就是一种感官层面的活动,在意识决斗中,不管它看起来多么花团锦簇,只要过了感官上的碰撞,进入理智上对招,几乎注定会被一招毙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