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也笑了:“不,不同的地方更多。”
后来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林泉为了描述这种意识网的“感觉”,还特别绞尽脑汁,打了很多天腹稿,最终在那部纪录片中,林泉是这样用他能想到最贴切的文学词汇,来对意识网之外的人形容这种感觉的:
“通常情况下,当你看到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他对你来说就是公寓中,陌生邻居家的防盗门,当你路过这扇门的时候,你注意到这铁门的猫眼,和门缝下渗透出来的灯光,天性中的好奇心习惯性的想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猜测这房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却又害怕房间主人突然打开门,怀疑你这样做的用意,但与此同时,如果你的邻居这样从你门前经过,大量着你的大门,你也会因此而感到不适。
意识网的存在则好像给这栋封闭的房间开了一扇窗户,房间主人可以把他愿意给别人看的挂在窗户上,它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中世纪战争时期的那种堡垒对峙,把人下意识对外部环境的警惕,变成了允许部分展示的平台,而这种展示自己和欣赏他人展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产生许多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很多时候和纯粹快感的分别,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大。在这个基础上形成类似宗教的情绪,也不足为奇,不过卡梅尔并不提倡这种情绪和在其基础上衍伸出来的行为,卡梅尔只是意识网这个平台的提供者,除了特定的内容,大部分信息并不属于卡梅尔的甄别和管理范围……”
意识网和因特网在很多方面都有类似之处,特别是在获取信息方面,不过存在的一点微小差别就在于,因特网中获取信息是用户指定,愿意选择什么就是什么,除非碰到标题党……信息是被动的,人掌握主动。
而在意识网中,情况确是恰恰相反,普通用户对信息是没有选择能力的,意识网中的公共信息存在就好像一条浩浩的江水,个人就像是长在这水中的鱼类,至于江水在流过一个人的时候,他从中吸收了什么,完全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意识网中什么东西表达的最多,那他吸收的类似信息也就越多,当然,也有越大几率排出同样性质,经过个人加工的信息。
从个人来看,思维是自由的,但如果把观察样本扩大,放大到群体,几乎看不到什么自由可言,这是林泉从事监察工作以来,最大的一点心得。
对于意识网这条河流和鱼组成的生态系统来说,监察部的存在就好像是独立在外的管理者,作为一条河流,一潭死水固然无趣,但要是浪高三尺,漩涡急流处处都是,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一潭死水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除非这条河流的水因为特殊原因,几乎都全被抽干——比如全部用于水利发电,其他情况下,只要鱼活着,就必然会有动静,监察部主要的工作虽然是监视这些鱼的行为,不过维持这条河流“适宜生存”的环境,一直也是监察部附带的工作之一。
在意识决斗出现之前,所有人认为这条河里的鱼都是吃浮游生物长大的,不过自从在伊凡那里,切身感受吞食同类的行为之后,林泉同样也深刻的认识到,吞食同类的现象不是不存在,只是不在这条河存在而已,如果有一天,当第一条吃鱼的鱼进入这条河流之后,这条河里所有的鱼对此还没有一点防范——届时这个看似和谐的生态环境,将会被搅的天翻地覆。
普及意识决斗训练是这个阶段,监察部和军队方面的重要任务,目前,监察部已经专门成立了有关意识决斗的工作小组,通过先军队中普及这种决斗,争取先让军队对意识决斗形成一定的免疫力,然后再通过军队,将这种决斗普及到整个意识网。
而在这个决斗过程中,最关键的就是监察部负责的“监管”部分,之前伊凡就说过,决斗本身就是一个舍生忘死,双方都完全投入的的生命游戏,一不小心,就会弄假成真,闹出真正的事故,所以,这个训练过程对旁边的监管人员,也就是监察部要选出来的工作小组成员,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虽然用于训练的意识决斗不会如真正的“剑客”那般,一击毙命,大部分人所谓的“决斗”,不过是一顿乱拳挥动而已,不过人命关天,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为了以防万一,最开始的几次决斗训练甚至都是伊凡亲自坐镇的,等林泉和监察部团队观摩了几场,大概有了一些经验之后,就逐渐让他们开始上手,不过伊凡还是没敢“托管”,一直到最近几天,监察部才终于独立接过了这个担子。
不过就在昨天,在近卫军中组织的一场高级军官决斗训练中,又险些出现了问题——也许是因为压力出发的灵感,一名决斗中的军官突然领悟了一招杀招,如果林泉当时切断意识网稍微晚了一点,那个被决斗方也许就被毁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名决斗输了的军官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冲击,直到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顺便说一句,在卡梅尔,心理治疗同样是通过意识网完成的,而且比地球上那种言语诱导的效果要好出很多。
这次小小的意外也导致整个训练过程的暂停,据说伊凡正根据自己的经历,亲自准备有关意识网决斗的经验,对他们监察部进行一次系统的培训,也让以后的决斗过程更安全。
就林泉个人来说,他并不十分很看好这种“决斗训练”真正能取得的效果,在他看来,这种训练就好像古代让一个农夫拿剑比划两下,就指望他能上战场一样,历史经验表明,职业军队和业余军队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虽然在意识决斗中,现代人因为所受教育,理性思辨方面有一定的天然优势,不过说到感官上的承受能力,林泉并不认为会比经受过非人待遇的田军还要强。
而对于百分之90以上的人来说,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作为两个面对面,准备生死相搏的人,最重要的一点不是你懂得多少招数,接受过多少训练,而是面对对方的时候,有没有真正抛弃一切,生死相搏的勇气。
就那他和卡莫的那次决斗来说,如果不是伊凡对自己有好几次训练,以他一向懒散的生活习惯,自己未必能够熬到出剑的时候。
“林部长,刚才……刚才好像……”就在林泉想着有关意识决斗的时候,一名监察员有些犹豫的向他汇报情况,不过话说了一半,似乎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没有再说下去。
在卡梅尔,所有部分的管理都是非常扁平的,监察部现在有差不多两百多名监察员,但一共也就三级管理层次,最下面监察员如果发现情况,情况不太紧急的话,一般都是与同一小组互相确认,如果事情不大,一般都是组内直接解决,如果事情比较大,由组长直接汇报给林泉,如果情况紧急,监察员也可以直接汇报给林泉,现在林泉碰到的就是后一种。
“别磨蹭,想什么就说什么。”林泉直接对对方说。虽然林泉知道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监察员理解错误产生的误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听下去,因为能直接汇报到他这里的,一般都是监察员认为紧急,而且需要很大权限解决的“大事”,很可能涉及高权限操作,比如锁定意识网,甚至直接使用魔法来阻止,一般来说,可能涉及的事件包括非法使用魔法,严重并且紧急的犯罪行为,还有最近新增加的一条——发现正在进行的非法意识决斗行为。
不过这种直接汇报的误报率也一直相当的高,上一次林泉接到的汇报,就是一位监察员说他发现有人企图刺杀伊凡,结果林泉到“现场”一看,发现对方仅仅是在虚拟世界中,自己一个人yy罢了,在卡梅尔这虽然不合法,因为涉及侮辱国王,不过处罚也一般是警告或者禁用一段时间魔法而已。
“就是他……”这位观察员很快带着林泉,找到了自己的观察目标,“之前我似乎发现他被……他被意识决斗了,但好像又只是情绪有些异常,现在……”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用这位观察员细说了,林泉一眼就看出来,这位目标正在非法使用魔法——没有合法授权是肯定的,从通讯器上能看的出来,具体怎么做到的还需要再查,最有可能是另外一名魔法拥有者“借”给他用的——红卡持有者都有“暂借”他人魔法的权限。
不,情况不对。在对目标使用了意识侦测之后,林泉皱了皱眉头,从意识侦测的结果来看,目标正处于极度恐惧之中,就像是一个小孩被独自一人被,关在小屋子里看恐怖片的那种,到了极点的恐惧,但从对方使用的魔法来看,明明是在和另一个人进行通讯,难道是通讯目标传给他的信息导致恐惧?他猜测,然后果断锁定了这个通讯器的权限——从目标的情绪来看,他显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但让他诧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通讯器明明被禁用了,但从空间之眼传来的信息却显示,目标手腕上的蓝色闪光依然闪烁,此刻正使劲蜷缩在自己的床上,两只眼睛对天花板瞪得大大的,身体就像筛糠似的,不断抖动,显然还处于极度的恐惧中。
林泉以最快速度,与主管魔法的安娜取得联系,让她查一下所有以受害者为施法目标的魔法,但结果却显示,没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活见鬼!”林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除了伊凡,所有人的施法都这都有备案,”意识网中复杂信息的传达速度很快,知道情况的安娜解释道,“正在释放的魔法我查了,也没有。”
这基本可以肯定,魔法来源于意识网之外,又是法师!这是林泉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上一次法师的出现差点引起一场战争,这一次又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意识决斗?”安娜通过意识网找到了受害者,感受他的恐惧时,她又说道。
“决斗总的有点动作,可你看他这幅模样,谁要是和他决斗,连劲都不用费,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精神病患者在卡梅尔也不是没出现过,这也是许多人申请移民的重要原因之一——许多病人家属认为意识网有一定的治疗作用,而事实上在卡梅尔被确认为精神病患者是没有使用意识网的权限的,因为内容会对其他人产生不良的影响。
“不像,”林泉读着面前电脑上,刚刚传送过来的受害者资料,“没有家族精神病史,移民的审查记录也显示目标心理积极,精神状态一直良好。”
“我通知伊凡,”林泉说,“也只有他能解决这些事情。”
“不用了,”林泉正准备联系伊凡的时候,思维中传过伊凡的声音,“他已经走了。”
伊凡的话音刚落,林泉视野中,正在监控的目标手上的通讯器就像没了电的灯泡,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而目标身体抖动的幅度,也一下子小了起来,良久,这位受害者,一位三十多岁,身行强壮,金色头发的南欧男人才试探性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周围,突然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在打开通讯器之后,林泉这边立刻就收到他无比激动的哭诉:“我被决斗了!我被意识决斗了!帮帮我,帮帮我!”
“怎么回事?”在安慰完这个高大而可怜的男人之后,林泉问伊凡。
“这名法师决斗的水平炉火纯青,”伊凡说,“入侵他的意识之后,没有伤害他,却又不让他有伤害自己的能力,也许你可以将其称之为缴械,至于其他的……下午2点,通知其他人来会议室吧。”
……
“移民卡梅尔?”
伊凡将华婷婷的话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眼光掠过桌面上一堆厚厚的文件,最后定定的落在正有些不知所措的郭磊身上。
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伊凡看起来还和四年前,那个帮他们点名占座的伊凡一样,但因为身份的变化,或者说,是地位的变化,再借给郭磊10个胆子,他也不敢像大学一样,随意拍伊凡的肩膀,毫无顾忌的开玩笑,甚至仅仅是勇敢面对伊凡审视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力不从心。
就连点点头表示确定这种简单的动作,他都感觉别扭的有些吃力。
“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看到伊凡的眼神盯着郭磊直勾勾的看,本来以为没什么问题的华婷婷心里也有些慌了,毕竟对于卡梅尔各种政策,她像来是一窍不通,之所以会带他们来,只是因为伊凡之前跟她说起过,如果她有什么朋友以后因为“安全”需要,需要移民卡梅尔,可以直接来找他。
伊凡当时解释说是怕她被有心人骗了,毕竟以华婷婷的能力,和她金卡的权限实在是相差太大,伊凡不反对特权,但也明白不恰当的特权有时候对当事人未必是好事。
“哦,没什么?”伊凡恍然道,“不好意思,刚在想其他事情,移民的事,婷婷你带他们去移民部吧,就说是你的朋友,我还有事要处理。”
☆、353 艰难选择
“24小时后,将会有一批法师来卡梅尔,这次找你们来,就是谈谈对他们可能的安排。”
会议刚刚开始,伊凡看了一下所有人,然后就举重若轻的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一批?”在几个施法者中,心理素质一直都算的上最好的汪铭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一批是多少?”
“十二个,”伊凡回到,“包括上次在地球上出现的那个,应该都是逃避皇帝的法师。”
这话就像在滚烫的油锅中倒进了一杯水,所有的与会人员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加入卡梅尔?”
伊凡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必须警告你们的是,不排除对方带着恶意而来,所以在安排方案中,必须有相应的防范措施。”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把我们……不,把你看成另一个皇帝?”汪铭的脑子动的很快。
“是这样的,”伊凡同意他这个猜测,“对于大部分法师来说,意识网是最值得戒备的存在,虽然他们找到我的时候,对我释放出一定的善意,但我不能排除这可能是欺骗。”
“防范?”安娜皱紧了眉头,低头说道“可他们是法师,我们该怎么防范?”
伊凡看了安娜一眼:“地球人怎么防范我们,我们就怎么防范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对地球不是很了解,对反魔法监控的防范并不熟练,对了,从现在开始,将戒备等级提高至橙色。”
橙色戒备对卡梅尔来说,就意味着关键岗位都会受到严格监控,使用行政手段保证公共区域人流不过于密集,所有轮岗的军人作战魔法会分配到位,在一些特定的区域,类似空间站中央控制室,实行军事管制。
林泉有些疑惑:“卡梅尔内部也有反魔法监控网络吗?”
坐在他旁边的封敬亭在意识网中为他做了简短的科普:“这项技术我们很早就有了,但一直没有投入应用,因为没有必要……我们不需要像地球上这样,到处放监视器,只需要将空间之眼的图像内容直接反馈给电脑系统,会动的空间之眼获取图像信息的效率要比监视器高的多。”
“十二个法师!”汪铭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大”的数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
以前伊凡说他们那个位面有数百名法师,他当时“观看”这段记忆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只感觉那是一串背景设定的数字,但是现在,一想到有十二个,和伊凡一样的人将会出现在地球,他下意识就觉得心里发毛。
即使对于已经习惯魔法力量的卡梅尔,12依然是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数字。
“他们是来投诚的?还是来合作的?”汪铭想了想,又谨慎的追问道。
伊凡两手一摊:“他们的代表只是和我约定了时间,说只是想和我谈一谈——对方没有明确表明态度,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也顺便帮我想想谈判方案。”
“不过,”伊凡又说,“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没有意识网的法师,危害并没有你们想想的那么严重,起码在武力上,我们是占优的一方,有些法师对魔法的使用甚至还达不到近卫军的训练水平,我只是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你是怎么想的,”汪铭问道,“如果谈判,你期望的最好结果是什么?”
“最理想的结果是让他们自愿加入意识网,就像皇帝对其他法师所作的那样,魔法就好比武器,如果不加以管制,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安心,”伊凡敲了敲桌子,沉吟道,“不过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是很可能出现,事实上,只要他们能同意接受卡梅尔的管理和安排,哪怕只是什么都不干,我也就很满意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法师似乎没有太大作用,反而是个麻烦?”
“是的,”伊凡没有犹豫,“法师就像武侠小说里面的武林高手,他们的武力不能靠收缴菜刀来抑制,无论是对什么政府来说,这样的人都是麻烦的根源。目前地球和卡梅尔模糊的政治态势对卡梅尔的发展是很有利的,如果因为他们,引起了不必要的波折,则会增添许多意料之外的不安定因素。”
这一点伊凡就是不用说,在场的人也是深有体会,现在的卡梅尔某种程度上就是甲午战争前的日本,几乎把所有的老底都给掏光了,用尽所有办法,就是为了能在皇帝来到地球之前,尽力增加空间站能容纳的人口,以便“抢救”并在战争爆发后养活更多的人,如果在这之前出现了其他意外,影响空间站的建设还算事小,因为战争影响现在卡梅尔最关键的移民进程,才是最大的头痛之处,一直以来,伊凡说的很清楚,人口就是魔法,就是生产力,就是战争潜力,就是一切的根源。
“只要他们都不是疯子,”汪铭说,“问题应该不大,对卡梅尔反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对皇帝的反感超过我们就行。”
“敌对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应该不会太大,”伊凡说,“因为如果他们真要对付我们,偷袭才是最可靠的方案,在与皇帝进行的战争中,没有法师傻到会去正面宣战,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在约我见面的时候,直接用意识决斗进行刺杀,但如果是刺杀,之前那次就是更好的机会,对方既然能直接找到我,那说明早就有动手的机会了。也是就说,这次见面他们提议与我们合作的几率很大,在这之前,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有关他们的安排,想想这些法师究竟能干什么?”
“法师能干什么?”林泉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盯着伊凡看了一眼,在意识网中嘀咕了一句,“除了国王,还真找不到合适他们的岗位。”
林泉的这句玩笑让在场所有人神经都稍微放松了一下,不过笑过之后,静下心来一想,大家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玩笑般的想法似乎还真有些配这个问题。
法师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魔法和寿命,后者的作用只是针对个人,而魔法,之前伊凡就说过,法师个人在魔法细节上的造诣,未必比得上专心练习的职业魔法军人,除了适合建立意识网,成为意识网的核心,还真想不出有特别适合法师的位置。
……
会议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除了在提高戒备等级,让正在被严可守培训的ai临时负责辨认监控画面这些方面达成共识之外,在有关这些法师的安排上,几乎是每个人一个主意,而且太过于异想天开,一直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
安娜想让这些法师来军队当魔法培训教官,林泉认为应该先对这些法师观察一阵子,等他们熟悉了卡梅尔和地球之后,把他们逐步融入这个社会群体中,“内部消化”掉,封敬亭则非常关心预言魔法的细节,因为伊凡提到其中有一名预言魔法造诣高深,他希望可以让他们配合进行一些魔法实验。
汪铭和李立天这次的意见难得统一了起来,这对昔日的对头坚持认为,卡梅尔不应该接过这些烫手山芋,应该劝他们早日离开地球,不过在具体理由上,两人还是存在分歧,李立天认为这些法师应该离开是因为难以管理,可能会被地球上其他政府利用,进而影响卡梅尔的“稳定”,而汪铭的理由则不同,他认为在这个关键时刻,这些法师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会给卡梅尔本来做好的规划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变数,最重要的是,现在卡梅尔和这些法师之间,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文明,在交流上可能会存在很多问题和误解。
如果这些法师每一个都像刚来地球时的伊凡,可以无视一切道德和法律,对平民发自内心的蔑视,那毫无疑问,他们的存在只会给卡梅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对于伊凡来说,这次会议本来的目的也只是听听建议,不管他们怎么想,最终的决定要是要他自己来下,这是他作为国王最大的职责所在。
如果站在国王,或者说,一位统治者的立场上来看,伊凡自己其实很倾向于汪铭的看法,仔细回忆他刚来地球的情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魔法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地球文明产生的认同和妥协。
地球人相信人人平等,这种平等不是说能力或者外在待遇,而是一种人格层面上,内在的平等,在伊凡初次在教科书上,看到这种观点时,一度在心里嗤之以鼻,不过随着自己思考的深入,他也越来越觉得,除去这个不受自己控制,先天获得的法师身份,自己并不比其他平民更优秀。
就拿地球上一些著名的人物来说,如果自己是生长在地球上的一位平民,按照自己40岁之前走过的足迹,充其量也就是一名普通科研人员而已,所谓在魔法上的一点“创新”,也不过是技术上的小聪明,完全达不到如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这个级别的科学家一样,根据已有的现象,总结出一整套严密自洽的体系,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自己这一千多年加起来,价值比起上述这些平民科学家,小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刚刚来到地球的伊凡会为了验证地球上的反魔法力量,不惜把整个亚洲东部划入实验范围,任由城市沦为地狱,但现在的他还会这么做吗?整个问题不用想伊凡也能回答,不可能了。
虽然在有些问题的想法上,伊凡一直坚持己见,比如他认为作为法师,把自己的利益看的过重并没有问题,但在对其他人的看法上,还是出现了一点不小的变化,平民不是不可以牺牲,只是牺牲的砝码需要适当加重,像严可守,封敬亭,林泉这些人的出现,让伊凡认识到许多看似普通的人,往往有着不可估量,难以复制的价值。
以前他的看法就和老师教他的一样,认为平民都是荒野中的野草,必要的时候,一把火烧光并不值得可惜,因为来年还会长出来,但现在他不这么看,也许百分之99以上都是野草没错,但其中只要存在一颗,一颗如牛顿这样的苹果树苗,也许在这把火之后,下一颗苹果的出现,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永远不再出现。
伊凡在思维上完成这个转变过程用了就近半年多的时间,而那些新来的法师还有这半年的适应期吗?很明显没有,那么,伊凡又用什么来保证,这些法师会安安静静的呆在地球或者卡梅尔,直到皇帝的来临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法师的确是一堆麻烦,一点没错。
但伊凡又不仅仅是一个国王,国王只是他现在从事的“职务”,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前缀挂在伊凡的名字之前,伊凡不认为有什么比法师还要适合,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卡梅尔国王,就算卡梅尔统治了全地球,他始终都把自己看成是法师这个群体中的一份子。
法师桀骜难驯,无法管束,尤其是逃亡中的法师,就像荒野中行走的饿狼,眼中总是带着敌意的冷光,法师极度自私,为了个人价值或追求,牺牲再多平民也在所不惜……在一些位面,人们将法师称之为神祗,因为他们显现的神迹而浇铸铜像,而在另外一些地方,他们则将法师冠之以恶魔和地狱之名,在他们制造的严酷炼狱中,痛苦的用生命发出诅咒……
而不可否认,自己和那些即将来卡梅尔的法师一样,都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都像一支支离了弦的箭,为了不知是对还是错的前方,义无反顾的向前穿梭。
如果按照汪铭的建议去做,伊凡无疑会面对两种可能的结果:
第一就是对方不惜付诸武力,执意留在地球,那样的话,自己将不得不对他们进行“清理”,就像皇帝曾经对付自己那样,来对付他们,这个过程并不困难,按卡梅尔现有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轻松。
第二就是对方听从了自己的建议,离开了地球,继续往前“挖掘”,这种情况伊凡不用说,也能够想象,那种在洞穴中绝望的令人窒息日子……也许他们会另外找到新的天地,但更大的可能,就是每一个法师最终都失去了继续挖掘的动力,成为半空中悬浮的一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