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这个人你也认识,”吴同说,“提醒你一下,这个人帮我们点过名,一起打过比赛吃过饭,有一次考试他没让你抄,你回宿舍还埋怨了他半天。”
    郭磊的眼睛就像通了电一样,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怎么给忘了,伊凡!他是整个卡梅尔的老大啊!”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吴同说,“不是我们忘了他,而是他现在距离我们实在太远,我们下意识把他看成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已。”
    “可你说,他还会记得我们吗?”听吴同这么一说,郭磊又有些犹豫不定道,“就算记得,会帮我们这个忙?他是一国之王,在许多方面肯定是要以身作则吧……没听说过托关系找门路直接找这么大级别的……不过,这又和汤云亮有什么关系,如果伊凡肯帮忙,肯定也不会在乎多他一个吧。”
    “伊凡的心思没人能猜准,”吴同说,“谁叫他参与过倒卖通讯器,他这么有钱,本来卡梅尔移民应该不难通过,我猜也是移民审查的时候,发现了他这段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侵犯当时伊凡的切身利益,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这件事黄汤,那吃亏的就是你。如果你能进卡梅尔,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帮他,但如果连你都进不来,那现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郭磊这时候脑中闪过汤云亮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就是要善于抓住机会……”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伴,人生命运如此无常,究竟什么才是机会,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349 不到时候
    在一片陌生的大地上,一眼看不到头的金色麦子随着一阵微风,如海浪一般起伏,在麦浪的一边,一整排手持着镰刀的农夫就好像这金色海洋的一道潮水,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在他们身后,无数成熟的粮食被整整齐齐的收割,堆放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昭示着今年又将是一个丰收的时节。
    在这片金色海洋的尽头,一座已经建成了数百年的白色堡垒,就像这海洋中一块礁石一般,静静的矗立着,在休息时间,农夫们私下讨论的时候,总会有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那座堡垒,眼中满是羡慕和敬畏。
    ……
    尖镐睁开眼睛,看着阳光穿过小孔,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清晰的光斑,光斑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爬过桌前,被刻画了无数道竖线的钟格。
    尖镐看了一眼钟格的尽头——光斑已经距离那里只有一个魔法时左右的距离,当它到达那里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天又将过去,同时也意味着,今天自己又是一无所获。
    挖掘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工作,容不得一丝急躁和冲动,尖镐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过这提醒的作用似乎并不那么明显,尖镐抬起头,视线穿过头顶的那个那个计时孔,盯着那里一丝微微的天空蓝色,尖镐觉得它就像一只眼睛,一只皇帝的眼睛,正无时无刻不在注视自己,注视自己浪费的每一个魔法时,每次他这么想的时候,尖镐都觉得自己愧对这注视。
    尖镐心中很明白,在这里曾经呆过的人,和现在还在呆着的,成千上万的铁铲成员中,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一无所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无边的数字海洋中,要猜中老鼠们的心思,准确找到他们的洞穴,实在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今天尖镐一共尝试挖了三千多铲,对于铁铲中挖掘经验少于10年,每一个魔法时只能获得一铲机会的他,这个数字是他整整一个月的份额,他仔细琢磨了一个月,耐着性子攒了一个月,才决心在今天放手一搏,但结果却是一如既往的糟糕,甚至比以往更糟糕——以往他还能发现一些已经废弃的洞穴,多少找到一些线索,但是今天,就连这些聊胜于无的安慰都没有给。
    这三千多铲唯一的意义,就是确定这三千个坐标不存在任何老鼠逗留过,或者挖掘过的痕迹,用自己的失败,让其他人少做无谓的浪费。
    失望这种情绪几乎已经统治了他的全部人生,而且他可以预料,在以后的人生中,甚至知道他死,他都会一直面对这种情绪,就像他已经死去的父亲。
    虽然父亲一直是他努力学习的榜样,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从父亲那里接手过来的,知识,经验,技巧,甚至还有尖镐这个只属于铁铲的名字,但他却绝不愿意重蹈父亲的一生,作为铁铲的一份子,最大的痛苦,就是终其一生,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只老鼠,没有取得任何一点成果——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耻辱,一只从未起到作用的铁铲,和一块废铁没有任何的差别。
    尖镐不希望这么度过自己的一生,但他却对这让他无数次失望的现状毫无办法,尖镐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所有自己能想象的细节和可能,他都尽量去尝试过,所有在铁铲中有些威望,以及取得过一些成绩的前辈,他都诚心的去拜访过,向他们求教挖掘的技巧和经验,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听到同一句话:“耐心和坚持是挖掘的唯一技巧。”
    尖镐木然的盯着墙面,一边任由思维浸泡在失落中,一边看着墙上的圆形光斑越来越暗,坚定不移的朝着钟格的尽头移动。当光斑到达那个点时,它已经暗淡的几乎看不清了,最后,黑暗完全笼罩了尖镐的房间。
    大殿中央,夜食的钟声开始敲响,尖镐听见门外的走廊,传来沙沙有序的脚步声,尖镐听着着肚子中,因为饥饿而传来的腹鸣,从堆满稿纸的桌前抬起头来,准备出门去吃饭。
    他刚刚站起来,却又下意识的坐了回去,眼睛在面前被画了无数道斜杠的参数上,瞄准了刚刚被自己划过那一道参数,下面那个新的,还未被尝试过的坐标。
    每一天有100个魔法时,不算计算过程,睡觉吃饭要占用去三分之一还多,对于大部分铁铲成员来说,每一天的经历就是这60多次的尝试,和60多次的等待,而刚刚夜食的钟声,意味着一个新的魔法时刚刚过去,尖镐知道自己又多了一次机会,虽然通过今天三千多次尝试,似乎已经验证了自己今天的思路是错误的,但尖镐还是决定最后尝试一下运气。
    尖镐闭上了眼睛,在思维中认真酝酿着今天这最后的一铲,他已经想好了,晚上自己就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如果没有,那么明天自己就去和一个月前,给自己提供线索的那位前辈再交流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消息。
    根据父亲传授给自己的,据说是从爷爷拿辈传下来的经验,在动铲的瞬间,要注意是不是能看到亮光,一般来说,有亮的洞都是具备很大价值的洞,因为那一般都是老鼠的“卧室”,用于安家的地方,在看到亮光的瞬间,动铲者应该比洞内的老鼠反应更快,及时制止对方的逃跑企图,不过那些没光的也不一定就不存在价值,面对没亮的洞,动铲者需要再次确认洞内有没有风,这个动作也需要尽可能小心,因为一旦确认有风,有很大可能是老鼠正在里面睡觉……
    尖镐一直希望自己能碰到有光,或者有风的洞,哪怕没有老鼠在也没有关系,但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发现,也不过是一个老鼠专门用来阻挡他们的,最拙劣的陷阱——那是一个有亮的洞,不过却不是阳光的那种白色柔光,而是赤红色的地狱之火,当时如果不是他及时逃离房间,并封住了这个洞穴,恐怕自己早已被那火焰融化,最后冷却成为一块坚硬的石头。
    尖镐睁开了眼睛,谨慎的盯着自己的前方——在那里,他能感受到魔法之铲将空间划开,然后……
    就好像虚空中一个隐身的巨人被这魔法划开伤口,一道柔和的白光就像血液一样渗透出来,就像十几根巨大的蜡烛同时燃起,将已经显得漆黑一片的房间照的满堂发亮。
    尖镐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在取得成果的时候,会表现的如何果断和灵敏,但他错了,当巨大的惊喜突如其来的降临在他面前,他整个人就像傻子一般,看这眼前的光芒发呆,只有留在他身后墙上那昏暗不清,不住抖动的影子,才真正反映出,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爷爷曾经无数次告诉父亲,父亲后来又无数次告诉自己,所有的老鼠都是极度危险和灵敏的存在,在发现他们的同时,需要陆续注意两件事:1,千万记住坐标。2,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想着靠自己和老鼠战斗,铁铲只是铁铲,不是利剑,压缩老鼠们生存的空间才是他们需要做的,至于怎么去对付这些老鼠,那是皇帝的利剑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显然现在的尖镐把之前两代人的交代全部忘诸脑后了,现在的他,别说是一名法师,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从容拿着一把匕首,走到他面前将他杀死。
    尖镐盯着那渗透出白光的裂隙,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这光芒,裂隙中的细节也开始逐一呈现在他面前,巨大的惊喜和惊讶随着这些细节的出现,慢慢变成好奇和恐惧——在那里,有十几双如同利剑一般的眼睛,正在打量自己的全身各处,他们的模样看起来的确像是老鼠,每一个人都蓬头垢面,满脸乱糟糟的胡须,身上穿着灰色破旧不堪的衣服,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尖锐,但却也有挥之不去的惊讶和恐惧。
    尖镐很清楚,已经一定已经被对方完全锁定了,不仅仅是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还包括自己思维的每一个部分,如果自己贸然想逃跑,那对方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办到的,魔法的释放需要时间,显然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时间,按理说,对方应该下意识就逃跑的——逃往更深的洞穴,但对方却没这么做,尖镐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
    不过他终于还是回忆起了爷爷交代父亲,父亲又交代自己,而自己也交待过儿子的事情——1,记住坐标。2……
    不需要第二项了,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最关键的第一步做好。
    他在心里非常专注的,默念了几遍苹果,小麦,驴子……很显然,这个过程对方是一清二楚,不过尖镐也同样清楚的知道,对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些默念的这些内容的具体含义——所有的坐标都是相对的,在没有约定标准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看懂其他人的坐标,更不用说,自己现在心中想的,是铁铲半个月前,刚刚换的密码,所有这些默念的不相干的词汇,都代表一个数字,而在铁铲内部,坐标系都是统一的。
    当尖镐念完之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已经成功的完成了自己铁铲的使命,现在,可以从容的接受自己终点的来临。
    “皇帝的意志!”老鼠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刚才所作的含义,他们脸上出现了愤怒,以及动手前的决心,此时隐蔽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尖镐只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绽放自己生命最后一点光芒,“神圣不可阻挡!”
    ……
    洞穴内,是一片如死亡般的安静,十一位法师,十一只铁铲口中的老鼠,就像十一具僵硬的尸体,一动不动睁着眼睛,互相看着彼此,发着已经发了数十年的呆。
    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来自不同的位面,每一个人都说这不同的语言,写着不同的文字,但是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等待结局的法师。
    当空间内出现一个小小的黑色裂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裂隙对面那个惊呆了的眼神,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个裂隙的含义,这是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最畏惧的事情,曾经他们无数次商量,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应该怎么办。
    反抗,继续逃亡,殊死一搏,甚至索性投降……在讨论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和理由,并确信自己会那么去做,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突然之间都明白,原来在这一刻,他们每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去做。
    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尝试过了,他们十一个人,总的年龄加起来估计得有五位数,每一个人的逃亡经历如果写成书,估计可以把这个不大的空间给彻底塞满,每一个逃亡法师应该做的尝试,挖洞,偷取空间,继续挖洞……
    正是这个过程,让他们从毫不相关的位面,聚到了现在这个,最终等死的地方。
    相对于11名法师,这个避难所的体积实在是太小了,小的除了储存必要的食物和饮水,就只能让他们勉强容身,这个体积已经无法支持他们继续将其分割,再继续挖下去,更何况避难所还需要和主位面保持必要的阳光和空气流通,他们已经找不到这样安全的主位面了,而在他们逃往这里之前,所有那些经历的避难所,已经全部被铁铲挖到并回收,在11名法师记录着可用避难所的羊皮卷轴上,无一例外就只有这个避难所的地址,其他都已经因为暴露而被划去。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避难所,已经是一条死胡同,如果在铁铲找到他们之前,不能跳过这条死胡同的墙,找到另一条胡同的话,他们必死无疑。
    在来到这里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尝试新的坐标,每一个避难所都是法师的遗留物,既然这个避难所没有暴露,而这里也没有那名法师的尸体,这就说明创造这个避难所的法师已经肯定是通过这里,挖去了其他的方向,找到这个法师挖的下一个避难所坐标,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铁铲在找他们,而他们则在找其他法师,双方互相比拼挖洞找洞的速度,这就是这个逃亡游戏的残酷之处。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希望,但就在刚才,铁铲却发现了他们。
    也许每一位法师心里,其实都在暗中盼望着这一刻,所以,在发现这名名叫尖镐的铁铲成员时,所有人竟然每一个想出手灭口。
    如果他们这么做的话,也许还有额外的几天时间。
    多几天,就算是多几年,有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就像这位尖镐所说的,皇帝的意志,神圣不可阻挡,神圣也许未必,但不可阻挡,他们每个人确实深有体会。
    黑色的裂隙被修补好之后,避难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现在已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只要对方做好准备,任何时候都可以打开笼门,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围剿。
    投降,战斗,灭世,自杀,或者等死……每一个人都在权衡,自己到底适应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在法师中,尤其是逃亡的法师中,自杀一向是比较有市场的死亡选项,许多法师认为,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最有尊严的结局,相比起战斗中死于魔法,灭世者死于疯狂,投降者失去自由,绝望者引颈就戮……
    自杀是唯一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完全主动的方式。
    11名法师中,有三人已经打定了主义,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然后默默的移动到一边,和另外八名分开——在这么小的避难所中,处理不必要的杂物,包括尸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尽可能为那些还活着的同伴创造一点便利。
    没有劝告,没有挽留,没有安慰,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这个安静了十几年的避难所,直到它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都将维持着它的安静。
    三名法师闭上眼睛,准备施法——法师的自杀很简单,完全没有痛苦,只需要将空间之手的目标指向自己脑袋中,某个特别的部分,据说只需要一瞬间,在临死前,人还能感觉到巨大的快感。
    “别这么做,还不到时候。”一个不属于11名法师的陌生声音,出现在在场所有的法师脑中,也包括这三名准备自杀的法师。
    “我是这个避难所的开辟者,过来,这里避难所的下一站。”洞穴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和刚才铁铲发现他们时,一模一样的黑色的裂隙,不过很快这道裂隙开始变大,然后就像一扇旋转中的门一样,逐渐展开,然后,从这道黑色的门中,出现了一位穿着古怪的青年。
    在场所有的法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没有太多犹豫,陆续进入了这道门。
    2个魔法时后,又一道黑色的裂隙出现在了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的避难所,几只空间之眼仔细扫视过后,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这个避难所中,他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汇报说:“维伦大人,他们刚跑,不过你放心,他们的尽头已经显现,在下一次小麦播种之前,他们将无路可逃。”
    ☆、350 打赌
    这个新的洞穴和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个,和他们所有人之前呆过的那些,都完全一样,魔法的存在让光均匀的散布在这片空间中,让每一个人的身影看起来都出现模糊的不真实感,十一个刚刚还在等死的法师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这么做的时候,脸都完全朝着不同的方向,不过完全没有关系,在足够小的洞穴中,方向正确与否是个不甚紧要的次要问题,因为他们不管朝哪个方向看,目标在他什么位置,观察者都可以清楚的看见这小小洞穴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后脑勺。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意识中,法师们明白,这一定就是那个刚刚为他们打开空间门的人,十一双眼睛稍微搜索,只在一瞬间就在这个不能隐藏丝毫信息的洞穴中,找到了刚才那个穿着奇怪的人。
    “不过,你们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我是不是该另外找个时间。”
    他们看起来状态的确不是太好,如果不是胸膛的起伏,他们脸上的平静,以及洞穴特定的环境,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场合,他都不会把这些身上裹着破烂灰色布条,头发胡须乱糟糟,身上还散发着些许酸臭味的人,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
    不过随后,他又回忆起自己在几天前,回到自己出发的那个洞穴中,看到自己曾经支配了数百年的身体,全身都开始长满各种黑色的斑点,散发出腐烂的臭味那副场景,他又不得不承认,曾经的他,和眼前这些法师,相比起来也不存在太大差距。
    从生活水平来说,逃亡中的法师,其实就是乞丐加囚犯的综合体,比较幸运的法师,或者每过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就会有机会找到一个适合生存,未被皇帝发现的主位面,在那里过上一段时间类比神祗的生活,享受难得的,如同监狱放风一般的有限自由,随着皇帝军队的到来,再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之前在地球上,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比较深刻,说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和平,所谓的和平只是两次战争的间隙,这句换换个说法,用来形容法师他觉得也很恰当,其实对于法师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自由,所谓的自由只是两次进监狱的间隔时间。
    上帝赋予每一个法师超出常人的能力和寿命,但这些赐予对于法师来说,绝对不意味着幸福,而是漫长的,没有边际的痛苦,因为对于皇帝来说,只要你是一名法师,那就是一名在逃的犯人,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精神上的阉割,那你就得承受时间的折磨。
    同样作为一名法师,他很清楚眼前这些人的精神状态,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棺材里刚爬起的尸体,金字塔中绑着布条,内脏被掏空的木乃伊,没有表情,没有眼神,甚至在他对他们“说”话之后,意识中连起码的回应都没有,每一个人的思维都极度的消极——在绝对的绝望中,任何积极的态度都是可笑的,都会遭到现实最彻底的嘲弄,消极是在这种环境中,最适合滋生,并能持续下去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得比平时具备更多的耐心,于是他静静的在沉默中等待,一段时间,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后,他的耐心终于也到了尽头,他想着是不是应该改天来和他们谈,毕竟,他要说的是一个绝对积极的话题。
    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你们现在不愿意谈,我可以暂时离开,”他对他们说,同时打开空间门,在准备走进去之前,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多嘴了一句,“虽然我知道这话可能有无数人跟你们说过了,你们也相信过无数次,失败过无数次,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在前方,看到了希望。”
    说完之后,他抬起右手,指着自己太阳穴,准备完成这个空间门剩下的那部分,不过这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他转过头,眼睛盯着一位光头的男人,他记得这个特征,这个男人是刚才那三个准备自杀的法师其中之一。
    “我相信你没有欺骗我们,”这名男人说,“你只是被希望的假象欺骗了。”
    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微笑,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了一下,在他面前出现的空间门被取消了,他没有争辩男人对他的否定,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也许吧。”
    然后他又接着说:“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希望是一个可怕的字眼,相信一个希望的存在很容易,接受希望破灭以后的失败感也不是太困难,但要将这个过程重复上几百遍,的确是一种堪比地狱的折磨。”
    男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他是想表达冷笑,但表现出来,却好像是因为愤怒导致的肌肉不自觉颤抖:“看来,你受到的折磨还不够多。”
    他笑了,这个笑容要比男人的那个笑正常的多:“是的,还不够……也许是因为我太年轻了。”
    男人没有搭理他,其他的法师也没有,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听不进,也不想再听年轻时的童话。
    “作为一名法师,我的确年轻,”他径自对所有人说,“如果我的家族一直还活着并顺利得以传承,那现在应该也只有15代以上子嗣,我知道,你们自己也清楚,要将你们说服,是一个异常艰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过程。
    也许我得精心准备一系列煽动人心的演讲,用动人华丽的辞藻,刺激你们被这该死的洞穴关的已经麻木,连跳动都懒得跳的心脏,也许我得将我魔法最高造诣为你们展现出来,就好像一名佣兵在雇主前卖弄他的剑术,又好像一名小丑在卖弄他被涂上了颜料的屁股,以说服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价格……
    但是我今天不准备这么做,因为我什么都没准备,而且,以上的这些方法,需要大量的时间,而时间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很抱歉,分秒是一种计时单位,相信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
    时间对你们来说,是上帝折磨你们的鞭子,但对我来说,这鞭子确是催我前进的动力。今天,就现在,我们只通过一个最简单的游戏,来解决我们之间关于未来的分歧。
    这个游戏很简单,我向你们陆续描述一系列事物,有些是发生的事情,有些则是现象和理论,在这些事物中,你们只需要判断,这件被描述的事物是有可能发生,还是不可能发生,如果有一件,是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发生,但我却能向你们证明,这的确是发生了,那你们就输了这场游戏,相反,如果在一天时间内,没有出现这样的结果,则是我输了。
    我要是输了,那我就尊重你们现在的这种状态,生活方式,不再和你们提这一类让你们感觉不快的话题,而你们输了,就支付你们的信任,陪我去见一个人,去看一看我为你们形容的希望。
    如何?”
    在集体的沉默中,光头男人率先做出了反应,他摇了摇头:“不,不用所有人都认同,只要有一件,我认为绝对不可能,但却真实发生的事实,我就愿意对你支付我的信任。”
    其他的法师犹豫的时间稍微长了点,不过,在15分钟后,所有人还是陆续同意了这个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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