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严可守毕竟到现在也就30不到的年纪,到还不至于为此终日惆怅,只是偶尔会有所感慨而已,他自己也承认,从他为kl3300起中文名名严律这一刻起,他已经在潜意识间,把kl3300视作自己的一部分,就像画家对待自己的画作,作家对待自己的文字一样,他是它的创造者,完完全全,有时候严可守甚至想,以后自己真有了儿子,对儿子也未必会有对严律这么用心。
不过好在,严律并不是它唯一的创造物,他创造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生命个体,而是一种生命模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制造出无数个和严律一样的生命形态,当然,到目前为止,人类还不需要那么多,从严律这段时间的工作效果就可以看出,ai的确是一种完美的“工作生命”,政府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台大型服务器,以及一块装着严律的硬盘,就可以解决困扰政府已久,在全国范围内很多由网络引发的问题。
严律虽然只是一个ai,但是在网络中,他的思考和处理速度完全可以让他同时在全国数千个晚上,几万个帖子中,同时现身,再加上他置身于整个网络,对所有网络中,以及各国政府有关报告中数据的使用得心应手,虽然骂人以及讽刺等文学方面的功底还略嫌不足,但光是靠着看似专业的数据分析,以及大段大段对专业论文的引用,产生如那位哲学硕士所说,足够的“逻辑美感”,就足以让他产生远超出普通人的影响力,假以时日,严可守毫不怀疑,也许严律会跻身成为网络中一名新的公共知识分子行列,毕竟,如果要论知识面的宽度,在这个信息剧烈泛滥的社会,恐怕现在全地球人也找不出一个能和严律进行pk的——人类的思维已经很难全面处理如此海量的信息,ai才是信息化时代真正的宠儿。
当然,严可守并不认为,ai的出现就必然会淘汰人类,这个观点在他看来,就好像说工具的出现会淘汰原始人一样荒谬可笑,智能之所以会称之为智能,是因为智能群体总是在进步,总是在尝试用新的方式来改造这个世界,石器时代第一块石头工具是这样,计算机,ai,同样也是如此,两者只是因为量变的积累,最终产生了质的变化。
在ai出现之前,人类一直是靠制造和改进劳动工具来发展生产力,产生更多的生产剩余来满足个人和群体所需,随着人类进入信息化时代,“生产力”这个近代概念也逐渐从原来的青铜,铁质工具,精密机床这种看得见的劳动工具,逐渐演化成一些看不见的,貌似虚拟,却能真正产生作用的东西,以前存在人脑子里的知识和行为步骤,随着信息化的发展,被越来越多的映射到电脑程序中来,人们渐渐发现,许多具体的劳动过程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去进行,通过自动化控制,以及电脑上的程序,机器就可以完成很多无意义的重复工作,随着具体需要的进一步发展,人类希望机器做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人类所从事的劳动,也越来越抽象化,真正的劳动部分也越来越少,这个趋势直到ai的出现,几乎已经达到了顶端——假以时日,如果机器人技术再发展到配套程度,这种完美的电子生命甚至可以完全取代人类目前所从事的所有工作,在严可守理想的未来世界,人类只需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制造更完美的生命,创造更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扮演一个被客观宇宙规律束缚的,但却又想超脱其中的“上帝”角色。
严律到目前为止的表现,让严可守觉得非常满意,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天性中的好奇心总是会让他想要更好,更好,比最好还要更好的结果,严律才只是他整个ai培养计划中,第一个风向标而已,在日本筑波大学的备用ai库存里,还有其他4999个和严律一样的生命形式在等待他去发掘。
所以他在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呆了只有几天时间,在确定ai基本适应了他的“工作生活”后,就准备回到筑波大学的实验室,考虑到时间所剩不多,再加上有kl3300作为参考,这一次,他决定扩大ai教育的“范围”,将选举“名额”扩大为几十名ai,如果这一批ai和kl3300一样成功,他接下来就准备让其中一名ai成为他们的“教师”,让这个工作由ai自己来承担,人类届时可以完全退居幕后,担任神祗的角色,只负责规定禁止ai去做什么,而不负责管理ai行为中过多的细节。
在经过蒙戈世界交点的时候,他下意识注意了一下大厅墙上的倒计时,已经不足140天了,虽然ai的进步速度几乎是以天在计算,从严律的情况来看,而第二批ai的培训计划最多也就一两个星期能完成,四个多月事件,乐观估计5000名ai全部投入使用都不成问题,当然,严可守怀疑,人类是不是有那么多岗位让这么多ai去做,但看到那个倒计时最后一位不断跳动,严可守总是会下意识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按照伊凡对他说过那话的意思,梦中的景象应该有很大几率在发生,自己在这过程中又能做什么呢?一想到梦中自己倒在键盘前,鲜血遍地的场景,严可守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除了眼前推动ai走向实用化,严可守想不出自己还能做别的什么,也许,自己动作快一点,等把这一批ai培训完成,把剩下的工作交给其他人,是不是可以避免梦中自己死去这个结局?
就在严可守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严可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当他回过头,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一瞬间意识更是一片空白——来人正是之前抓过他一次,带着他去日本免费参观恐怖分子作案过程,沿路把他当俘虏的李立天。
“怎么,见到我跟见了鬼似的,”李立天朝他露出了招牌式式的七分微笑,“上次来卡梅尔,都没好好跟你打个招呼,这次正好有空,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虽然严可守相信李立天现在不回对自己怎么样,毕竟之前和伊凡那次碰面,自己可以看得出,伊凡的精力并不在自己这些致力于“反魔法”的人员身上,甚至还隐隐对他们当前从事的工作有所鼓励,但道理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李立天毕竟是当面抓到过他的人物,而且和他在日本的那么长时间,耳濡目染,难免会有些后遗症。
严可守张了张嘴,刚想婉拒他这个提议,但嘴里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李立天径自拉着走进了一家中餐馆,正在想着找什么借口走的时候,李立天却已经轻车熟路的点好了菜。
菜上齐之后,动筷子之前,李立天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这次来找他的目的:“这次找你来吃饭,其实主要是伊凡让我来找你,请你帮个忙。”
听李立天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严可守顿时放下了心——他就怕李立天万一这是个人行为,那自己反而就不好办了,因为上次和伊凡分别的时候,伊凡曾经提到过,目前z国政府还没有提出魔法管理员的名额,如果他愿意,可以让他来担任这个人选。
有了赵真雪的前车之前,严可守非常清楚,这就是个表面风光,背地里两头不讨好的差事,而且要受到很多约束,向他这种懒散惯了的人,会答应才怪。
严可守点了点头,回了声:“嗯,有什么事你只说吧。”
“我听说,一直在实验室搞的ai,最近投入应用了?”
严可守有些猜到了李立天的来意,但没表示出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说:“对,不过现在只是小打小闹,许多专家学者对ai介入军事领域都存有疑心,ai的问题我之前就和伊凡说过,短时间内要看到成果,应该不太可能。”
严可守以为李立天是来询问ai研发进展的,毕竟伊凡和他谈话的过程中,曾明确表示过对他这个项目的关注,甚至表示如果有机会,会让卡梅尔政府出面支持这个项目,但因为卡梅尔的国情,ai没有施展的舞台,所以,当时也只是随便聊到这里,只说如果严可守项目有需要,可以来找卡梅尔帮忙。
严可守的回答让李立天沉默了一会,就在严可守以为这个话题会到此结束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道:“如果有一个政府愿意出面让ai参与自动武器系统,对项目的进展会有帮助吗?”
“这是当然,”严可守说,“不过哪个国家会愿意这么做呢?”
人类对ai的忌惮和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受各种形式的艺术影响,几乎是深入到骨子里面,从电影里面的机器人大军,到阿西莫夫科幻小说中提到的机器人三定律,都可以看到这种情节,虽然严可守为了推广自己ai的实用,做了大量有关安全性的说明报告,但所有这一切到了最终管事的官员口中,都只有一句话:“如果我们不能监测ai的每一个念头和思维片对,怎么能够保证它不是随时想着反抗,面对可能比人还聪明的智能,现有的安全措施就一定管用吗?”
每次对于这种质疑,严可守一般就只有一句话:“ai也是生活在我们这个宇宙的,他们就算是再聪明,也得遵守这个宇宙的规则,所有对ai的限制手段在逻辑上都是自洽没有漏洞的,就算是爱因斯坦,他不吃饭也一样会死!ai就算智商超过300,断了电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他的这种解释最多只能算是“保留意见”,迫于许多官方对ai保持“莫须有”的谨慎态度,他也只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让ai从“基层”做起,起码,让人类熟悉了他们的工作方式,在感情上接受了ai的可靠性之后,再进一步让ai去“从军”,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现在的ai来说,锻炼能力、熟悉社会才是首要任务,至于让ai从事与军事相关活动,如果情况真如梦中场景那样紧迫,机会总是有的。
“既然我来找你,说明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操心了,”李立天说,“我来就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在智能技术上,做出相应的支持,当然,我也可以代表卡梅尔对你承诺,整个过程你可以完全监控,所有和ai相关的数据你也可以拿去使用,以便做出改进。”
严可守愣了一下神,随即追问了一句:“是卡梅尔吗?”
严可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算是吧。”
“可是我记得伊凡和我提起过,卡梅尔的工业很薄弱,军队警察战斗力大部分都是靠魔法,国内连像样一点的轻武器都生产不了,更不用说是火控系统……”
严可守的疑问被李立天轻轻的摇手给打断了,后者轻轻叩了叩桌子,从容的说:“你刚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不过这世界上,从来就不是有什么才能去做什么,很多事情不是有条件才去做,而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做出来的,是,卡梅尔没有你说的工业水平,不过地球上有这个水平的国家多的是,要从中找出一个,双反谈一点合作,其实并不算困难。”
“哪个国家?”严可守话不经大脑,下意识就问出口。
“你应该清楚,这对于卡梅尔和对方,都是保密程度最高的国家机密,”李立天拿起碗筷,一边吃饭一边说,“而且,相信我,知道太多秘密,对你本人也没什么好处,毕竟这是一件很专业的事情。”
静下心来,严可守承认,李立天说的是有道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地球上除了一个和卡梅尔“秘密”合作的国家,对双方都是绝密内容,这就等于整个国家在暗中背叛了原有的地球“国际秩序”,说的严重一点,就是背叛了地球的整体利益,考虑到刚刚卡梅尔和地球政府的紧张关系,这个国家这么做,说是站在“反地球”的立场也不为过,这样的秘密自己要真的知道,估计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我个人同意这是没问题的,”严可守说,“不过这个项目所有的ai最终还是要算国家财产,要通过的话,还得政府那边批准。”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李立天笑着说,“如果顺利的话,就在这几天时间内,你应该就能收到相关的批准资料。”
这个国家应该是与日本关系不错的,也许还是反魔法四国之一,也许就是日本也说不定……严可守在心里暗暗猜测,不过,等到项目进行阶段,自己应该能看出更多蛛丝马迹,作为军事项目,演练的地点总没办法隐藏……
“哦,顺便说一句,听封敬亭他们一群技术人员说,整个项目为了保密,初期的小规模试验会专门开辟新空间进行……中后期上了规模,为了模拟地球实际情况,可能会选在火星表面,具体情况到时候你们再交流,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做好准备,果断时间你可能需要放一个长假,来卡梅尔或者去火星基地过段日子。”
“火星基地?”因为惊讶,严可守张大了嘴巴,伊凡之前提到过这个词语,他本以为这是很久之后才会有的事情。
“对,现在已经在规划阶段了,按照一般地下城市的建造速度,算上多出来的恒温工程,最多两个月就能投入使用,为了它,整个卡梅尔将会有一个多月不再膨胀。”
严可守明白李立天话中不再膨胀是什么意思,四年以来,地球上一直都能观测到非常明显的“空间切割”所引起的蓝移现象,一直以来,这种空间切割都是卡梅尔魔法消耗的大头。
“可……火星那么远,魔法也够得着吗?”在近几年内,火星语地球最短的距离是2018年的5760万公里,这个距离相当于地月距离的150多倍,最远距离则有4亿多公里,是地月距离的1000多倍,虽然对魔法了解不多,可他也知道,魔法的施法难度以及消耗和距离是呈正相关的关系。
“技术方面的问题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李立天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听说,一两年前卡梅尔的魔法应用实验室,就和地球上许多科研机关就观测太阳内部运行,达成了很多合作科研项目,我想火星近一点,应该更不成问题吧。”
☆、343 人狗之争
“魔法应用实验室。1(1)”在安娜拿出随身挂着的身份卡,刷开眼前这道中央绘着一个闪电标志的六角星芒图形时候,紧随其后的卡莫注意到门打开之后,迎面墙上非常明显的一排汉字,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物理、化学、数学……几乎所有成绩都一塌糊涂的卡莫,在看到这牌字,并理解的瞬间,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板,似乎,他也感受到这件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实验室中,那魔法和科学融合所带来的力量。
走在前面的安娜转过身,略带笑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用太紧张,这里没你想的那么神秘。”
现在卡莫是处于“执勤”状态,严格准确的来说,是处在军事戒备状态中,而且这一次任务又是直接受命于安娜,所以他思维中每一个明显的波动几乎都可以被眼前的这位卡梅尔最高军事长官所感知,虽然卡莫已经很习惯这种感觉,不过,当对方是他少年时梦中的“女神”,而且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笑话自己的时候,才刚满20岁的卡莫还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不过幸好,他的皮肤颜色完美遮住了他脸上出现的红晕。
随着卡梅尔对魔法应用的逐渐关注,魔法实验室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最初的时候,这个实验室还只是两间普通办公室大小,不过随着这些年,实验室的成果越来越多,科研人员的增加以及研究项目的细化,与地球上科研机构的合作越来越多,实验室几乎已经独占了风静停站所有靠近转轴一带,重力加速度只有0.1g到0.3g之间,不适合居住的低重力“高层建筑”,和再往下的军事区域一样,形成了相对封闭的一个整体,虽然这里与卡莫他们常规的训练地点只有几层距离,但对卡莫来说,这里的的确确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陌生世界。
因为低重力的缘故,这里所有的工作、科研人员脚上都套着磁力鞋套,地板也没有经过装修,而仅仅是一层上过漆的钢板,跟着安娜一路走来,卡莫看到许多在这里工作的人在走路的时候,动作异常之大,或者说,异常的飘逸,就和他在军事训练区看到的很相似——低重力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轻易跳出十几米远,而且在这过程中还可以做一些花哨的动作,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刚刚和安娜经过一处走廊,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在这样潇洒一跳,不能顺利收住自己的身形,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趴了过去,不过,这个在地面上本该让他摔个狗啃泥的动作,只是让对方微微有些尴尬,有惊无险,因为摔倒同样受重力影响,他完全有充裕的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应。
这里的房间比起低层的居住区,看起来要大了不少,不管是从高度,还是从单个房间的面积,毕竟根据风静停站一开始的设计,中央区域因为没有太大的作用,这里是被作为“仓库”来准备的,事实上,这里还确实被当过很长一段时间仓库,直到后来,随着卡梅尔人对魔法运用的纯熟,卡梅尔的大批生活物资开始被放回“地球”储存,以尽量释放更多的空间,不过卡莫也了解到,最近一段时间,卡梅尔似乎又准备把这些储存物资搬回卡梅尔——在土星站的观星台,卡莫曾经感受过这个政策产生的很强的视觉冲击感,一只又一只集装箱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几个旋转的空间站之外,感觉就像一个正在不断膨胀的孤岛,在意识网中,许多无聊的卡梅尔人甚至从这些孤岛的组成材料,来为他们命了许多搞笑的名字,比如大米星,小麦星,阿司匹林小行星,或者ak—47彗星。
卡莫一边想着这些和这里有关联的信息,一边跟着安娜最终走进一间敞开的,看起来面积比实验室小多了的办公室,当他看见办公室里坐着的其他几个人时,立刻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这是卡莫,”安娜为坐在办公室里的汪铭、林泉和伊凡介绍道,“近卫军的一名一级士官长,在过去全军的魔法技能考核中,表现一直相当优秀,之前也从事过各种类型的特种任务,包括暗中保护目标,潜伏偷袭,刺探情报……”
安娜大概介绍完卡莫的背景之后,汪铭和林泉互相看着点了点头,安娜听见他们在意识网中,直言不讳的讨论:“人选应该没问题。”
“会出什么危险吗?”
林泉:“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
伊凡:“虽然这是一次模拟,但请你记住我的话,务必用尽全力,集中你所有的意志,决斗之所以被称之为决斗,是因为双方都不存在退路,这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度,出不出危险这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要真实的起到效果。”
安娜皱了皱眉头:“决斗?什么决斗?不是说只是一次魔法测试吗?”
“是魔法测试没错,”伊凡接过安娜的话,“不过这一次的魔法,是意识决斗。”
“不是说,意识决斗作为魔法,作用并不明显吗?只能用于刺杀,很难作为正规的军事手段。”
“是的,我原先的确是这么想,不过,”伊凡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看来皇帝对这个问题,有属于他们的新创意,这是三个小时前,田军的记忆中的内容,时间不长,我让那几个做虚拟游戏的把这段记忆给模拟了下来,你们可以亲眼看看。”
……
想象可以说是每一个人类的本能,也是每个人私有的一种“取悦”自己的工具,在意识网出现之前,所谓的“想象力”很大程度上也是一个很虚拟化的概念,一般来说,大家更倾向于把成功表达,并被其他人接受的想象力成果,作为想象力本身的代名词,比如称赞作者和画家想象力丰富,是因为他们的作品能成功引起他人的想象。
但随着意识网的出现和使用,越来越多的卡梅尔人开始发现,其实两者并不是完全对等的,因为在芸芸众生之中,肯定存在着这样一种人——这种人空有自己脑中绚丽多彩的画面,却苦于没有手段,或者没有技巧将其表现出来,自然,这种人的想象力也就不能真正得到体现,但是随着意识网虚拟游戏技术的出现,以及对意识网应用研究的深入,许多卡梅尔人开始认识到,如果把人的大脑比作电脑,那里面闪现出的意识片段就是电脑中的信息,虽然这种电脑性能“很差”,信息总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化,甚至许多短期记忆只能片刻出现,随机就像雨后彩虹一样,再也寻觅不见,但只要使用某种手段把这些电脑都“连接”起来,让其他的电脑其中一部分承担储存功能,许多信息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保存。
最先发现这个现象的无疑是林泉和吴同,这种现象也是后来吴同的“虚拟游戏”能够顺利发扬光大的大前提,与常规意义上的网络游戏游戏公司建好游戏,在吸引人员加入不同,在意识网虚拟游戏中,参与的玩家本身,就承担着一部分“虚拟世界”的功能,事实上,如果没有每一个参与玩家下意识对细节的补充和想象,许多精美的游戏画面就会像清醒过来的梦一样,迅速褪色崩溃,在许多虚拟游戏中,游戏的发展与玩家的加入往往是相辅相成的,比如最近几年在意识网中最流行的“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吴同他们设计的战争场景还只能是最一般的野外,打打古代冷兵器战争,但是现在,随着许多“专业”玩家的加入,许多现代战争场景也可以模拟的很真实,核战争,毒气战争,生化战争……许多现实中并未发生的场景,对于许多“战争”游戏的狂热玩家来说,都已经体验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游戏本身就是想象力的产物,而意识网的出现,让这种纯粹的想象力有了交汇的舞台。
卡梅尔军方很快也意识到这种虚拟技术的价值所在,事实上,之前的许多次大型军事演习,卡梅尔会去请吴同他们的游戏“规划公司”,把演习相关的规定告知,也就是像监察部监察意识网行为一样,对游戏想象力边界适当进行约束,比如现代战争肯定就不能出现魔幻战争的想象内容,然后让每一个参与演习的军人都成为这个游戏中的“玩家”,按照现实的规范,来打一场只存在于每一个人大脑中的战争。
这种技术不仅可以用于虚拟演习,或者玩游戏,最近半年时间,已经有一些人发现,这种想象力共享的技术,即使还很适合做另一件事情——电影,也就是说,按照拍电影的方法,由想象力非常强的人,来把原本脑中破碎的想象力片段重新组合,剪辑,成为一部只存在与意识网中,具有情节和无比代入感的“电影”,事实上,这种事情伊凡之前也做过一次,不过他当时显然没意识到这种行为巨大的“艺术价值”,他自己也从来没把这种行为当做是“艺术”,他的做法和许多“意识网导演”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篡改了记忆中的真实,而其他人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他们只能制造新的“记忆”,却无法替代旧的。
安娜现在看到的这种画面,或者说,感受到的“记忆”,就是这样一种有卡梅尔特色的“纪录片”,这种全新的艺术形式虽然已经足以蒙蔽人的感官,产生巨大的真实感,但只要观看者略微动脑子思考一下,以真实的记忆为对照,想想自己为什么会置身于这种场景,就并不难明白自己正身处一段经过加工的“记忆”中。
……
兆夫长维伦终于出现了,在“我”被关押了一个多月,在“我”精心筹划反抗,逃亡计划的时候,他出现了,带着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将一切视作蝼蚁的淡然,带着身后一群眼神和“我们”一样,闪着恐惧,不甘,和仇恨,满身伤痕的——人类!
眼神冷漠的士兵们把这群人压到我们面前,用武力强迫把他们每一个人高昂的头颅摁进“狗院”中央,混杂着狗屎和狗食的泥土里,然后空气中闪过鞭子“噼啪”一声脆响,我听到“我们”这间狗院的饲养员直接在我们脑中下命令:“去,趴下!”
然后,所有接收到这个命令的“我们”,都乖乖的按照他的命令,朝着那群被摁倒在地的人类走去,走到他们面前之后,我们在他们面前趴了下来,就这样,每一双眼睛对着另一双眼睛,每一个渴望恢复成人的动物,对着一个真正的人类。
我面对的这双眼睛来自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多岁,脸上爬满皱纹,头上满是白霜的老人,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眼里完全是不甘心的抵抗,闪动着毫不遮掩的仇恨火焰,作为一个曾经的俘虏,我多少能猜到他此刻心里的想法,也许,他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俘虏的手段,就像我当时认为,让我进入这具身体,也只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兆夫长维伦,他变态的折磨人心理。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我想着如果不被饲养员发现,又能快速有效咬断他喉咙的时候,我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就在刚才,我看到维伦那目空一切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可能是猜错了……不,不是可能,是肯定!
维伦轻轻抬起了手,意识传进在场每一个趴着的生物灵魂中:“反抗吧!为了你心中的恐惧!争夺吧!为了你眼前的身体!让我清楚的看看,究竟是谁更锋利!”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趴着的人和动物,瞬间都明白了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也就在这个瞬间,压着人的士兵放开了他们的手,齐刷刷的后退了两步,但刚才还被压着死死的,随时挣扎和反抗的人,现在却连一丝最基本的动作都没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除了每一双眼神之间,深入灵魂的对视。
虽然眼前的这句身体又老又丑,还满身带着伤痕,比起我以前拥有的那一具,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但我现在真的不在乎……是的,我不在乎,或者说,我不讲究,别说眼前是一个年迈五十的普通老头,就算他行将就木,是个脸上长疮,脚底生脓,身上长着一层苔藓的裹脚老太太,我也不嫌弃,只要他是人,是一个长着五根手指,能说话,能笑,能两只脚走路的人,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管!
我紧紧的盯着对方,我能从他的眼神中,体会到什么是刻骨民心的恐惧和戒备,是的,现在在他眼前趴着的这一只!盯着他看的这一位,就是妄想占有他身体的存在!我甚至可以不介意告诉他我的名字,田军,对,就是这个名字,满意吗?不管你满不满意,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灵魂在突然间似乎被一只弓箭射出去一样,我感觉一阵羽化登仙的轻松,好像自己曾经在一些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灵魂离开了锁住它的躯壳,轻轻的飘到空中,自由自在……
然而就在下一刻,这种轻松和逃离躯壳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灵魂又背负上沉重的负担,我却没有丝毫感到沮丧,而是忍不住为这负担而感到万分惊喜,甚至有种欢呼的冲动,我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是的,我睁开了,然后,我看到对面那只熟悉的动物,那只我曾经身处其中的躯壳,正无神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死了。
但愿它死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不回去了!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一瞬间,另一个声音也同时出现在“我”脑内,不,或许他不是另一个声音,而是我自己的声音。
“滚!”这个声音对我吼道,“你这只狗东西!”
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有些迷惑了,那似乎真的是我,但我会赶我自己走吗!
那当然不是我!我是田军!我是地球上的那个田军!我是杀人犯,田军!你呢,你又是谁!啊,我知道,你是一个被皇帝打败了的土著俘虏,哦,宁死不屈的土著俘虏!
你以为自己的反抗很英勇,很高大吗?自以为是,你转过头去,看看维伦那张脸,对,就是他,你看他正眼看你一眼不?对他来说,你就是一只蚂蚁!
什么?男人的血性?勇气?你认为这种东西可以帮到你,让你觉得死得其所?不,其实你死的毫无意义,像你这样的人我杀的多了,很多很多,真是可笑,死了就是死了,无能就是无能,为什么就不能老实承认,用精神自慰感觉很好吗?
哦,你还有你的儿子,女儿,老婆,亲人?你放心,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你的儿子会成为一只狗,女儿……你想想她会在哪?对,给你的仇人生孩子,管某个你恨得要死的家伙叫爸爸!说不定你外孙有一天走到你面前,觉得你可怜,或者顺眼,来给你扔一根骨头。
什么?这是你的身体?你放心,很快就不是了,你的身体在那,看见没,它多可爱,哦,也许现在不可爱,但过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它的可爱之处的。
☆、344 点到即止
“即使是再精妙的剑术,再锋利的宝剑,如果交到一个疯子手上,也只会沦为砍柴的菜刀,但不可否认,即使是一把菜刀,他也是一件能杀人的利器,只要对手足够弱,一样能够置之于死地。”在这段记忆结束时,当每一个参与者都切身体会着田军在“决斗”过程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完全否定一切的价值观,体会着作为他的对手,在精神上被一步一步推入深渊,直至所有的依托和意义完全被否定,灵魂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无法做出,伊凡的声音犹如这个噩梦一个小小的句点,为这段记忆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注解。
“毫无疑问的一点就是,在皇帝的帝国,他们已经意识到这种魔法可以用来作为武器,而且,很显然,他们也找到了这种武器规模化发展的一条捷径,”伊凡说,“刚才你们感觉到的这种意识决斗,就是这种捷径的代表,我知道,它跟我向你们描述的存在很大差距……是的,完全没有理性存在,我毫不否认,因为这跟我了解过的意识决斗根本就是走的完全两条不同的路线。
对蝴蝶,第欧根尼来说,田军这种程度的攻击,充其量也就是“匹夫之勇”,是意识决斗者们在学习的‘初期’,完全靠着本能,拙劣不堪的战斗,就好像刚刚接触战场的士兵,为了自保,盲目挥动他一切用的到的武器,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击对方,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这种程度的意识决斗如果换成对象是你们,也许对你们是会产生一点震动,但如果是真的在实战中,要完全摧毁你们的精神世界,也许还远远不够,但如果只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甚至如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可能一辈子连字都不认识一个的白发老人,这种程度的彻底打击,肯定是已经完全足够了。
我们不难想象,皇帝要的是一支军队,一只以意识决斗为战斗方式的“新”军队,而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依靠勇气,依靠本能搏杀,是最容易训练成功的,皇帝的帝国没有条件,也没有可能批量教育出入蝴蝶那样的‘剑术’高手,那么,剩下来的唯一手段,就是靠着这种残酷的手段,最大程度的引发人本能的战斗**,在这里例子中,这个**就是人的身体。”
“就好像奴隶时代的战争,”汪铭在一旁冷冷的接了一句,“奴隶主在战争前,许以奴隶胜利后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