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伊丽娜！”叶莲娜怒吼道，“你听到那些狗娘养的家伙们的话了吗？！如果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够了，莲娜。”伊丽娜开始哭泣，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叶莲娜的手臂，“别去打他们，终结这件事吧，我不要你因为我，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叶莲娜的胸口起伏着，她简直难以想象，在这种时候，伊丽娜既然还记得暴力是不对的。
    “那那个混蛋呢？”叶莲娜的眼睛充血地凝视着伊丽娜，她缓缓地说。
    伊丽娜哽咽着，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得到了。”她哭着说，“我们回家吧，莲娜。”
    ……
    “你说什么，你要回那乡下去？”当叶莲娜回来收拾行李的时候，伊萨多惊愕地说，“你疯了吗？”
    叶莲娜收拾东西的手一停。她站直身体，目光冰凉冷漠地看向伊萨多。
    “伊丽娜没去舞蹈学校，也没去叶卡捷琳堡。”她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伊萨多的心瞬间咯噔一下，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承认了一切——那么这几个月来，他们之间那缓慢的进展将会被打回原形，而叶莲娜这辈子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于是，伊萨多摇了摇头。
    叶莲娜撇开了目光，她转过身体，继续收拾衣服。
    “她没去叶卡捷琳堡，她在圣彼得堡附近的一个小镇住下了。”她语气平淡地说，“她被伤害了。”
    “什么？！”伊萨多惊愕地说。
    叶莲娜没有再多言语，她简略地收拾好了东西。
    “总之，我要回去。”叶莲娜说，“你想走想留都随意。”
    //
    就这样，两人再次回到了乡下。
    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叶莲娜都觉得这里又偏僻又穷，还没有娱乐设施，简直无聊到郁闷。可是这一次，当她再次看着那熟悉的山林和山脚下的山村的时候，叶莲娜却忽然觉得解脱。
    她以前总是觉得这些人坏，现在她发现了，他们不是坏，而是蠢，和外面的世界比起来，他们简直蠢得可爱。
    两人回家了，可是这似乎对伊丽娜并没有什么用处。
    伊丽娜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彼时的神彩。她经常在窗边一坐就坐一下午，注视着天空发呆。伊丽娜开始厌食，不爱说话，她能自己呆很久。
    “我好累，莲娜。”
    这成了伊丽娜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警局的事情，似乎成了压垮伊丽娜的最后一根稻草，似乎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好起来。
    叶莲娜几乎无时无刻的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女孩的目光是涣散的，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好像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叶莲娜只不过是起身去厨房拿了两杯饮料的功夫，伊丽娜便拿着刀片试图自杀。幸好叶莲娜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在没有造成更严重后果之前阻止了她。
    给伊丽娜包扎之后，叶莲娜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她从莫斯科高价请来了一位心理医生，幸好伊丽娜家里不缺钱。
    伊丽娜对这个医生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医生磕磕绊绊地终于完成了面诊。
    “她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从她的房间出来之后，医生对叶莲娜说，“还有重度抑郁症、和厌食症，焦虑症。”
    “那我该怎么做？”叶莲娜问。
    “让她按时吃药，多出去走走。”医生说，“你要注意不要过分开导，这对患者来说是雪上加霜。如果最好的话，让她来按时复诊，我才能更加准确的开药。”
    叶莲娜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伊丽娜性格深处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如果她不想去看医生，她宁可跳楼也不会去看。
    “医生……”叶莲娜张了张嘴，她轻声问道，“她还会好起来吗？”
    心理医生沉默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叶莲娜能够明显感觉得伊丽娜的厌世程度在不断的增加，还有她对自己的厌恶……伊丽娜会随时随地忽然哭起来，她本来拿出一本书，前几秒还好好的，却会突然哭起来。
    “我看不懂了，莲娜。”她哭着说，“我集中不了自己的注意力了。”
    叶莲娜手足无措，她还要防止伊丽娜的自杀，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尖锐东西都被收起来了，边边角角被用柔软的东西包裹住，叶莲娜和老保姆几乎二十四小时地注意着伊丽娜的动静。
    似乎生活变得绝望了起来，她看不到一点点的光芒，每一天都随着伊丽娜病情而加重。
    有的时候，伊丽娜会一动不动地蜷缩自己，一天都不会换下动作。有的时候，伊丽娜会忽然发疯般嘶声裂肺地哭喊摔东西，和自残。
    “我只是想要爱而已，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时，她会这样大哭地质问着。
    然而更多的日子里，她都在唾弃自己，她认为都是自己太烂，所以才会一直被伤害，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只有很短很短的偶然，伊丽娜看起来很平和，很安宁，就像是她以往一样。
    这种难熬的日子似乎总是看不到头，就这样，整整五个月过去了。
    能够让伊丽娜提起兴致的唯一事情，恐怕就是自杀了吧。可是不管她如何策划自己的自杀，叶莲娜总是能将她救下。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在一次自杀行为之后，伊丽娜哭泣着，她无力拍打着叶莲娜，嚎啕大哭，“我不能让其他人爱我，难道我还不能控制我自己去死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叶莲娜也被伊丽娜永无止境的自杀行为折磨得神经衰弱，每一天她都要害怕伊丽娜自杀，每一次她都要害怕自己救不回来伊丽娜。
    心理医生曾经督促过她要控制自己的劝导行为，可是在这一刻，她终于忍耐到极限了。
    “如果你去死了，那我呢？”伊丽娜在哭泣，叶莲娜的双手抓着伊丽娜的肩膀，她喃喃道，“你不是说好要一直陪我吗，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