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时骏跑到大门口的警门卫室。推开门,打开灯,好像打家劫舍一样翻找东西。范文不晓得他究竟想要找什么,只好问上几句。时骏把锈住的抽屉关上,抬起头,正色问道,“你老实说,在此之前,你多久没跟风既明见面了?”
    “多久?”范文恍惚了一下,“我也是刚刚认识他。他出狱后我们才认识,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天?”
    “在他入狱之前,你们见过吗?”
    “见过几次。”范文说,风既明还没入狱前也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虽然他很少露面,还是为不少人所仰慕。范文曾在酒会上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
    闻言,时骏狠狠揉了揉脸,忽然问:“你怎么确定现在这个风既明,是五年前你在酒会上认识的风既明?”
    问题,难住了范文,甚至让他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十几天前,风既明找到他的公司提出合作项目。项目是他一直渴望的,也是他一直苦于无门的。他不在乎风既明是个刑满释放的犯人。就算风既明杀了人,也是风家唯一的继承者。他一口应承下来,俩个人几乎天天通电话,相隔两三天吃一顿饭。风既明邀请他来别墅度周末,顺便帮他解决一个难题。
    “你无法确定,对吧?”时骏说,“事实上,我也没办法确定。他服刑五年,但仔细算起来,从正式拘捕他到他出狱,期间是六年。”
    六年,对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很容易遗忘。更何况,是一个你非常讨厌,非常想要遗忘的对象。
    从见到风既明那一刻起,时骏就在以“印象”、“感觉”来判断风既明。
    六年前的风既明,始终给人非常绅士的好感。他的幽默不失涵养、他的恶意不失风度。时隔六年的再见,时骏的脑子里始终都是初识的风既明。那么,怎么确定此君即是彼君?
    “我在娱乐室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把你从他身边带出来。”时骏终于坦言,“我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时骏说:“从风既明的话来分析,到今天他出狱满十九天。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开起一个公司吗?”
    “我问过这事。”范文说,“在他快出狱之前的半年里,他的亲戚已经帮他开起了公司。不过,法人代表不是他。他出狱后公司的主管权移交到他手里。这个没什么问题。”
    时骏摇摇头,“在押犯是什么头型?都是光头,就算出狱的犯人也是才长出一层青茬儿。你再看看风既明那个发型,他额前的发都能遮住眼睛了!那么长的头发是十九天能长出来的吗?”
    终于解开违和感的谜团。时骏在恍然大悟那一瞬是万分的懊恼!于岚被杀扰乱了他的思维,让他只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真相。
    有时候,时骏总说:哥哥不是万能的,也有出错的时候,而且还挺频繁。但是这一次,他恨不能活活掐死自己!
    “冷静点。”时骏看够了范文脸上惊恐的表情,“虽然我看出风既明是假的,但事实上,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那,那是谁杀了于岚和王子奇?”
    “杀了于岚的凶手就是王子奇。”时骏坚信地说。
    范文的脸已经开始僵硬,他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假的?”
    “你还记得我对你那一番逼问吗?”时骏在说话的时候,打开了门卫室老旧的柜子,一面翻找一面说明当时的确怀疑过范文,因为在案发时间内,他没有人证。
    其后,时骏发现凶器来自厨房。
    “从你的房间到一楼厨房,单程需要一分三十秒;从厨房到二楼的娱乐室需要一分钟。
    风既明离开的时间是22:55。假设,你22:55分从自己的房间出发,去厨房拿刀,到达厨房的时间就是22:56——22:58之间。但是这个时间里风既明正在检查前后门,简单点说,如果那个时间你下楼,肯定会跟风既明撞上。”
    时骏根据和霍钢通话的时间推算风既明去给他找衣服、送衣服的时间,是22:58——
    23:01之间。结论是风既明无法杀害于岚。而范文呢?他只能在22:58之后下楼才能避开风既明。
    以此类推,范文拿了刀赶到娱乐室,时间应该是:22:59——23:01之间。而那时候
    ,于岚已经被杀。
    所以,时骏排除了风既明和范文。
    “你不怀疑赵伯吗?”范文被时骏的时间逻辑绕的头晕。而事实上,他在乎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时骏说:“今晚暴风雪很大,赵伯从外面进来肯定会带进一些雪。屋子里很热,雪会立刻融化为水,落在地上形成一些水迹。我看过,不管哪里都没有水迹。所以,凶手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但是,咱们的车胎是赵伯扎破的。时间大概是我刚到娱乐室那时候。”
    故此,几次推论下来,时骏把嫌疑人锁定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而让他确定真正的凶手,则是因为范文一句无心的回答。
    “当时,我把一套问题打乱顺序问了你两次,你的确回答的很混乱,但是有两个问题你回答一致。就是说,在一个人紧张的时候,主宰他大脑的不是理智和智商,而是潜意思里的记忆。在你的记忆力,冲出房门的一瞬间,你看到何菲雅。因为她是异性,漂亮、性感,你的大脑会自动屏蔽两个同性。所以,你的第一眼是不重要的。而下一刻,你看到王子奇的房门关着,慕容唐的房门是开着的。这才是重要的。”
    就风既明那一嗓子,谁都听得出是出了大事。慕容唐打开门确认妻子是否平安,何菲雅走出来,没顾得上关门。同时,范文出来并看到了他们。那么,为什么王子奇的房门没开?他为什么没有确认自己的妻子是否平安?他是不是知道于岚不在房间里?
    “不可能是王子奇吧?”范文反驳道,“他一直跟慕容唐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骏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把东西拿出来,放下地上,抬起头对范文一笑,“你怎么就确定慕容唐不是王子奇的同犯?”
    今夜,范文遭受了太多冲击,他的脸已经麻木。
    时骏找到的东西是一个还算新的工具箱,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存放了一套套崭新的钥匙,这是其它别墅所用的钥匙。
    一堆堆的钥匙被依次摆放在地上,他看着C区少了一套钥匙,是02号别墅的。
    “你要这些钥匙干什么?”范文不解地问。
    时骏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找的是‘因’。好了,不能耽误时间。你去2号别墅看看。喂,挺大个老爷们,你怕什么啊?没事,外面都安全。”
    许是看出范文的怀疑,时骏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这回真没糊弄你,凶手一直在别墅里面,外面才安全。去吧,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声张,马上回去找我。”
    范文咽了口唾沫,决定再信一次时骏。临走前,他拿了一把板子,看上去非常有武斗家的气势。时骏看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沉淀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在慕容唐夫妇房间顺来的信纸,又把假手稿拿出来展开放在一打儿信纸上,纸齿相吻合,严丝合缝。
    他的脸上刚有了些笑意,老王的电话打了进来。
    结果在时骏的意料之中。慕容家与于岚家都是做生意的,互有往来。两家的孩子自然也多了些接触。六年前,四个人还没结婚,那时候只是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有一次,四人在冬季出去滑雪玩,当时还有于岚的一个表哥。五个人玩的雪山极限运动,却遇到意外故事被困了两天两夜。被救出来的时候,救护人员还在他们栖身的山洞里找到一个包裹。五人都说不是自己的,一致口径说这包裹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有。救护队担心还有人被困,继续搜索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在山脚下发现两具尸体。都很年轻,从衣着上来看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
    “时骏,你在听吗?”老王问道。
    “你继续。”
    “没有任何证据指明,两具尸体跟那五个人有关。但当时留下的报告上有提到过,在那个包裹里发现一瓶出事当天生产的矿泉水。很奇怪是吧?而且,在两个月前,那位表哥跳楼自杀了。”
    “先不说表哥的事。那两具尸体的身份确认了吗?”
    “这个不知道。关于尸体问题是另一份报告,我暂时拿不到。”
    时骏正想催着老王赶紧拿到那份报告,老王告诉他已经联系上霍钢,霍钢出面跟当地警方协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八点左右。时骏没话说了,霍钢知道了这事,估计很快就会打来电话质问。心虚啊,时骏把霍钢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为什么不肯告诉霍钢实情?时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直觉吧,想要开口的时候,总会有种感觉,似在说: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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