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里跟白鹏交代完之后,时骏返回病房。看到冯旭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走过去劝道:“还是躺着吧,这时候别逞强。”
被一度打断的谈话进行下去,时骏还是围绕着案情提问:“你知道上官磊要去V市出差的事吗?”
冯旭点头的回答让时骏微微蹙眉,他耐着心,听冯旭断断续续地说明经过。在上官磊要出差的当天,冯旭在茶水间偶尔听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聊天的内容。那时候,上官玉抱怨父亲总是临时给她出难题,在一个小时内怎么能订到去V市的机票?做不到,父亲又会找各种话题来数落自己,这份工作真是越做越不顺心。而汪敏浩则是很关切的安慰她,并主动提出帮忙找关系,弄到最近一次航班的机票。
听过这段回忆,时骏问道:“当时你跟他们说话了吗?”
“只是点头笑笑而已”冯旭说道。
仅凭这一点似乎无法构成动机,一定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想罢,拍拍冯旭的肩头,时骏微笑着:“好好休息,要听医生的话。”
冯旭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时骏已经转身,欲言又止。
其实,时骏知道冯旭还有话要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天上午九点,白鹏和霍钢联手出击,把时骏堵在了被窝里。倒霉的家伙哭丧着脸看着他们带来的调查结果。一个上午过去了,时骏终于放下手中的材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霍钢等着他说观后感,白鹏等着他说新的发现。懒散的侦探揉揉肚子。说:“吃饭吧,饿了。”
席间,时薇和上官玉也跑来凑热闹。霍钢跟时薇熟,言谈间总是能逗得她开怀大笑。上官玉偷偷地观察时骏,而时骏,眼中只有食物,埋着头大快朵颐。
上官玉偷偷地踩了踩时薇的脚,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转过头,笑嘻嘻地问霍钢:“霍哥,你们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问你哥。”
直球被甩到了自己手里,时骏吞下一口肉,抹了抹嘴。说:“上官磊这般性格的人在现如今的社会上已经不多见了,为人耿直,黑白分明,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几句话让上官玉面露喜色。
可时薇跟霍刚了解这厮,几句好话过后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
时骏继续说道:“其实,他的性格在商场上难免会被人怨恨。所以,凶手并不是无目的作案。”
“废话。”时薇觉得哥哥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不满地呛上一句。
没在乎时薇的态度,时骏接着又说:“至今为止,死亡时间已经快接近五十天了。但他并不是死在V市。”
哥,你说话总是跳着来的坏毛病能不能改改?
“没死在V市?”白鹏疑惑不解“那死亡地点是哪里?”
“上官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时骏放下了筷子,正色道:“你父亲是不是患有哮喘病?”
“是的。”上官玉回道:“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就有哮喘,不过这几年几乎没发作过。”
“平时,他身上带药吗?”
“在本市不会。出门在外,我妈妈会给他带上一瓶。他们结婚至今的老习惯了。”
时骏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说道:“法医给出的死因是哮喘引起的窒息。如果凶手用其他方法杀人,比如说是用刀具或者是药物,那尸体腐烂的再厉害也能检验出致命伤。那么,问题来了。凶手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或者是用一根绳子勒死他?就算用毒药也是可以瞬间致命。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们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凶手在外地绑架了上官磊,却没有立刻杀了他,这是因为什么?”
霍钢立刻给出答案:“因为时间。凶手要在时间上造成上官磊还平安的假象。”
时骏笑笑,赞同了霍钢的推论却另起了话题,他说:“我们都来假设一下自己就是凶手,想要藏尸的话会选择哪里?”
白鹏想了想,说:“烧了,烧不干净的埋了。”
霍钢也跟着说:“是我的话会使用化学药剂把尸体溶解。”
时薇恶心了一下,随口道:“扔海里啊,在铁桶里装上几块铁,把桶扔海里。”
时骏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玉的脸上,笑问:“你呢?”
“我?我不知道。”
见上官玉尴尬的表情,时骏笑道:“其实,老白的办法不大可行,埋了的尸体总又被发现的;霍钢的办法倒是很有效,只是可以百分百溶解尸骨的化学剂很难轻易到手;其他化学剂不能完全将尸体溶解。当然了,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招,比如说用化学药剂溶解了尸体的血肉,再用锤子把白骨敲成粉末顺着马桶冲走。”
“哥,你真变态。”
“是你霍哥变态。”时骏笑着打趣霍钢,随后接着假设题说下去“其实,小薇的办法更为实际一点,因为霍钢那法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么,我们的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扔进大海而是摆放在海滨广场呢?其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藏尸地点也是一个小小的计谋。”
“你说‘计谋’”老白不解地问。
“对。”时骏坚信不疑地回答白鹏“大多数蓄意作案的罪犯在作案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创造有利点。说白了,就是‘无证据’和‘不在场证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抓不到足够的理由推翻‘我’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即便明知道是‘我’你们也毫无办法。这案子的凶手很恰当的利用了这两点。首先,绑架时间不等于死亡时间;死亡时间不等于弃尸时间;弃尸时间不等于一起谋杀案的完结。我们在这三点上被凶手的行为混淆,导致案件侦破工作到一半的时候仍然无法确定嫌疑人。”
一番讲述下来,已经彻底弄晕了时薇。她没了耐性,追问时骏下文如何。
时骏耸耸肩,拿出口袋里有短信提示音响起的电话看来一眼。随即笑道:“口说无凭。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时骏的车载着白鹏和上官玉,时薇坐在霍钢的车里跟在后面。路上,时薇不解地问霍钢:“我哥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打算结案了?”
“突然吗?”霍钢反问“你没发现吃饭的时候他半滴酒没喝,他早就准备好结案了。”
时薇表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内心却是焦急不已。
时骏带着众人走出电梯,步行一会来到一扇门前。上官玉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并问:“来这里,看什么?”
时骏推开了房门,对着里面说:“来看凶手。”
房间里面的汪敏浩顿时火了,指着盯着自己的时骏叱问:“你说谁是凶手?”
一行人鱼贯而入,时骏打头阵走到汪敏浩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说:“这是警方在海滨现场拍的照片,上面有根据铁桶摆放位置而标明的范围。灰色的油漆,几乎和地面一个颜色,但是你仔细看,上面是不是有半个鞋印。”
汪敏浩一把抢过照片,看了一眼,回问:“是有一个,那又怎么样?”
“经过根据鞋印的大小、模子的长度、压力以及足迹的纵性轨迹,痕迹学专家鉴定这个脚印的主人身高在175到178公分之间,体重80公斤,年龄28——30岁。汪敏浩,这些数据你熟悉吗?”
众人惊诧地看着汪敏浩,时骏所说的情况几乎全部都跟他吻合。他本人也是惊愕不已,待回过神来,咬牙怒视着时骏:“你说这就是证据?”
“你这是急着认罪?别介,我还没说到最后呢,不要剥夺我这点少得可怜的乐趣。”
就在霍钢想要提醒时骏这时候不要乱开玩笑的当口,一旁有人插话:“请问,你们在这里谈,没关系吗?”
时骏看了眼靠在病床上的冯旭,对他微微一笑:“小冯,汪敏浩为什么会来看你?”
冯旭好像还在坚持工作,他放下手中的十来张纸,犹犹豫豫地回答时骏:“我打电话问他老马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他就说过来探病。”
回头看了眼汪敏浩,时骏没心没肺地笑问:“你现在特别想掐死我吧?”
汪敏浩气呼呼地把脸扭到一边,时薇偷偷地对哥哥努努嘴,那意思是催促着他别挤兑人家了,有话快说!
不知道是时骏玩够了,还是他想进行下一步,忽然拿起汪敏浩带来的水果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面相不错的桔子。拨开桔子皮,闻了闻,笑道:“汪敏浩,你想得还挺周到。跟我说说,一个与你交情不深的实习编审,哪来的魅力让你提着这么贵的水果来探望?”
被他指名点姓的汪敏浩碍于警察在场,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是小冯给我打电话说跟老马的事他不该参与,现在公司里闹得人人都在讲究我和老马有仇,还连累害小冯被打。”
一瓣桔子入口,时骏美美地品着滋味,继续问:“在你眼中,小冯和上官玉是怎样的人?”
站在角落里的上官玉很明显地呆愣了,她疑惑的目光从时骏转移到汪敏浩的脸上。这时候,汪敏浩似乎也有些不解,站在他对面的白鹏催促了一句。他才说:“小冯我不大了解他,接触过几次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总体来说,是个对工作很认真,自信又非常自尊的人。至于小,至于上官玉,我觉得她做编审并不合适。”
“哦?”时骏笑问“那做什么合适呢?”
“她文学底子好,但为人做事不够果断,与其做编审还不如改行做编剧。”
一旁的时薇频频点头,算是赞同了汪敏浩对上官玉的评价。但时骏没有一点反应,坐在病床边上,扭脸看着冯旭:“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冯旭谨小慎微地瞥了眼上官玉,犹犹豫豫地说道:“上官部长的文学造诣的确很出众,这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呢……在为人处事方面,她的确是有些,有些过于腼腆了。”
时骏挑挑眉,回头看着上官玉,笑得有些意义不明。
转回头来,时骏又问冯旭,“方才汪敏浩对你的评价,你觉得如何?”
冯旭不自在地笑笑:“差不多吧。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特别是当你想要创业的时候,就更要懂得捍卫自己的尊严。”
时骏低着头,摆弄了两下手机。遂问道:““小冯,在你看来,上官玉做编审部长一职合格吗?换做是你,你会做的比她好吗?”
这个问题是令人很尴尬的,没人愿意在自己上司的面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