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救起的时候是事故发生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开着小货车的中年大叔把黎尧禛送到了医院。医院外面，我等得很焦急。
    “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摆摆手，“没什么大碍，轻微脑震荡。”
    我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什么事情。
    走进病房的时候，他还没有醒。他的衣服前襟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上面有一道道的伤疤，肩膀上还有一处抢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周景然的胳膊上也有这样的一处枪伤，因为当年保护我而留下的，为什么，他们有同样的疤？
    我描摹这那个丑陋的疤痕，就好像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而显得特别神圣一样。黎尧禛，你要快点醒过来啊！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事情不让人知道，但是看到他身上的疤痕，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我忽然心疼起来，为了我们的相遇，我们曾经吃尽了苦头。
    午后，阳光照在窗台上，落在了窗台上面的那株植物上面，显得那嫩芽格外的茁壮。我轻轻挑着那个叶子，像是抚摸着一个孩子的脸颊，极其小心翼翼。
    曾经我也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也是因为这样一场事故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对这样的事情有阴影，但是我又怎么跟他说呢。
    “还好你没事。”声音沙哑着从我背后传来。
    黎尧禛醒了，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让我声泪俱下。
    “你怎么这么傻。”我埋怨道。
    “你没事就好。”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我，他也不会撞伤，也不会躺在这里。
    “你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这一次，应该换做我来受伤。”
    我忽然惊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竟然知道我当初受伤的事情。我的资料是不对外公开的，但是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的小事都被他知道的这样的清楚。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满眼都是怀疑。“是他告诉你的么？”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但是我是那样的不确定。为什么周景然会跟他说这些呢？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对，他告诉我的。你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我把那些一件件记在心上，不会忘。”
    “为什么他会跟你说这些？”
    “因为他活着的时候，也很想你。”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影子。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诉说着彼此的伤心。一个是思念，一个是得不到。
    在这个世界上面总是有太多的不完美，所以从来都不会缺伤心的人，也就不会缺少诉说伤心的人。
    “谢谢你。”我说道。我有太多跟他道谢的理由了，甚至觉得这一句谢谢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为什么？”
    “谢谢你替我分担他的忧愁，谢谢你这些日子代替他照顾我。”
    “我没有代替他。我是真的很爱你。”他说道，可是这个理由为什么在我看来是那样的牵强，好像他说的就是谎话一样。
    “你确定你爱的是我，而不是你印象中的她？”
    他定睛看着我，眼神里面满是平静。但是我知道，在这样的平静之后一定是正常人无法接受的压力感。
    “你不相信我？”
    “没有。”
    我们两个在房间里面，气氛极其压抑。就像是即将来临的台风，前兆往往平静的可怕。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走啊！去找他吧。”他的语气冷冷的，就像是这件事情是一件商业上面的交易，不需要夹杂太多的情感。
    “那好，我去找他。你别来找我。”
    我真的走了，头也没回。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就后悔了，这样决然的离开，谁去照顾因为我而受伤的他呢？他的心情谁去抚慰呢？一切的一切因我而起，而我却成了一个胆小鬼，远远的跑开了。
    但是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要没有骨气的回去。就算是他的背包里面还有我画了表情的小曲奇，就算是里面有没来得及吃掉的巧克力。
    这晚我坐在路边，忽然没了方向。白天的时候像一个行尸走肉游荡街角，夜晚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游魂四处飘荡。我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周景然在哪里。我找他？我怎么找？
    我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外面还真的是很冷。冷的让人觉得就要冻僵了一样。
    我找了一家小旅馆，办理了入住手续。老板给我拿了一床被子，白色的，还没有人盖过，带着些潮气。
    晚上躺在床上望着外面，我忽然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觉得和他在一起时光过得真的很快，就像是两个时光杀手，不知不觉流逝了那么多的岁月。又像是一个记忆的小偷，不知不觉储存了那么多的回忆。
    房间里面有些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喷嚏。鼻子闷闷的，好像是着了凉。
    冷冷的被子盖在身上，更让人觉得寒冷。我坐在壁炉旁边取暖，里面的火早已熄灭，只留下明明灭灭的火光。
    我点了一支烟，我还是很喜欢难过的时候沉浸在这样的烟雾里面，就像是一种梦幻的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喜欢自我催眠，我觉得这样子能够让人忘记伤痛。而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喜欢自我欺骗，只为了自己能高兴一点。
    这天晚上我制造了一地的烟蒂，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老板还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可是对于我这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这一点不满又算得了什么。我可以给他双倍的价钱，可以把钱狠狠摔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我的报复。
    “给你，这回你还想说什么。”
    “你这种行为真是没礼貌。”
    “你还想怎样？”
    “五倍罚款。”
    “你不去做一个万恶的资本家还真是可惜。”
    很多时候我是不需要别人保护的，就像现在，受伤的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就想一个假的刺猬。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脱掉了全身的刺。一旦出了门，就要穿上厚厚的伪装，带上浑身满满的刺。
    “不要这样对待她，要多少钱给你就是。”
    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还喘着粗气，甚至说话都不能平静下来呼吸。“让我们走。”他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命令一样。
    老板看了看他，看了看我，“走。”他说道。
    黎尧禛习惯性的牵起我的手，走在我前面一句话都没说。
    “你怎么来的这里？”
    “不来？要我看着你被别人欺负么？”
    我哑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明明是我任性弃他而去，到最后却是他来找我。我握紧了他的手，“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他转过身来看我，眼神中满满的愤怒。
    “那你还要怎样？”我看着他，带着小心翼翼的目光。
    他顿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吻就砸了下来。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噬，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嘴里充斥着血腥味道。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街头拥吻。但是我却恨不得推开眼前的这个人，他就像一个疯子。
    好像是过了很久他才满足的放开我，“知道错了没？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我摇了摇头，我很少见这样情绪失控的他。我还从来不知道黎尧禛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把我抱在怀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如果找不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对不起，我的小她。”
    他的语气轻柔，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里，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我却很心痛，眼泪霹雳啪啦的往下掉。我紧紧的回抱着他，就像是两个相隔两地，好不容易重逢的情侣，如此恩爱，如此欣喜。
    “我好担心你。”他喃喃道。
    这天我们回去了医院，他把曲奇放在我的面前，“心情不好，我把笑脸全都吃了。”
    他这个样子，像是偷吃了家里食物的孩子，等着妈妈的责骂。可是我又怎么能怪他呢？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那现在心情好了，我们把哭脸吃掉吧，以后就不会流泪了。”我说道。
    “好。”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是抚摸着一个孩子，很温柔，很宠溺。
    “因为你这个样子，我才会喜欢你啊！你就是你，别人谁都代替不了。”
    他衬衣松松垮垮，露出了肩膀的伤疤。
    “那里，怎么弄的？”
    “如果我说是当初为了救一个女孩，你会不会吃醋？”他的样子认真，让人不觉得他说的是假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久久的说不出来话。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吃醋，可能会吧，毕竟现在他的行为动作和心里活动也开始扯动着我的心弦。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遇见你？”
    “因为我们的生活差别太大，我必须经历所有磨难才能保证以后和你更好的生活。”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庞。这个年轻的生命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呢？熬过来，一定经历了平常人忍受不了的痛吧。
    我摩挲着他的伤疤，希望他以后都会被时光温柔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