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最终眼泪终于决了堤。他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是抚摸着一个婴儿，一下一下，极尽的温柔。
    这天我们什么也没说，一直到飞机上也什么都没说。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头靠在床上，打算美美的睡一觉，睡醒了就能忘记这些悲伤。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一切就又能恢复到从前的那个样子了。
    “你确定你要这样睡？”他向我抛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带着几丝怜悯。
    我点点头，如果不这样睡还能怎么睡？飞机里面又没有躺着的地方。况且我们根本就没有买到商务舱的机票。
    在我一个不留神间，他把我的头揽在他的肩膀，“这样睡比较舒服。”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黎尧禛还有一点点的人情味道，他并不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点的感情。我想抬起头跟他说一句谢谢，但是却被他呵住。
    “别动，老老实实的睡吧。”他的声音里有些严肃，但是却带着些柔声，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睡觉。
    我点了点头，发丝蹭着他的外套，出了一点静电，还粘在了他的外套上面。
    飞机轰鸣，剧烈摇晃。他把我揽在肩头，紧紧地抱住，像是在保护一件稀世珍宝，不允许其受到伤害哪怕一分一毫。
    “去戛纳，做什么？”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两遍。”
    对于这个问题，他依旧选择不回答。我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都不让我知道此行的目的为什么当初就能确认我会跟他去呢？
    “你是我的人，要服从于我。”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疑问很多，怎么可能那么多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又怎么能有那么多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毕竟这个世界是成年人的，不是小孩子的。”
    他的这个答案说的一点不错，但是对我的问题没有一点点的帮助，说到底，我们都还是不了解彼此的意思。两个精神层面不相当的人是没有办法进行交流。
    越往北飞云层越薄，渐渐的开始看不到云彩。这个季节，北方的大地上是荒凉的，没有绿色，没有大河的波涛。
    “等一下在乌兰巴托玩一下吧，明天的飞机。”
    “好。”我回答道。
    他忽然抱紧了我，像是开玩笑一样，“难道你不怕冷？”
    我忽然有些尴尬了，我怎么能不怕冷，我还没有带羽绒服。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像是一个大家长。“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这种感觉是这样的熟悉。
    果不其然，到乌兰巴托的时候晚霞漫天，迎面寒风吹来，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景色是一片苍凉，就像是很多唐诗中描述的塞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冷么？”他问道。就好像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在这样的严寒里面根本就不会冷一样，现在竟然来看我这种普通人的热闹。
    这天他带我来了一处马厂，虽说是冬天，但是这里的马儿把这里点缀的热闹非凡。这里是个不对外开放的地方，所以人迹罕至。
    “来这里干嘛？”
    “带你来感受一下真正的乌兰巴托。”
    他好像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就连乌兰巴托都被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我现在很佩服眼前的这个人。
    他带我来到蒙古包里面，跟里面的人打着招呼。不过他们说的话我并不能听懂。
    不多时，主人便拿出来马奶酒还有很多的肉来招待我们，黎尧禛摆摆手，又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紧接着，主人朝我这边看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小声问道。
    “在介绍我的女朋友，塔布尔说你女朋友真漂亮。”
    我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呢？“我还没答应。”我转过身去不看他。
    半晌，我感觉到他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你早晚会同意。”
    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但是两个人的影子逐渐重合，忽然觉得他们有太多的相同点。除了自信，还有很多很多。
    这天晚上，我们坐在帐篷里面，我看着他，他的眼中有昏暗的灯光，亮亮的闪烁着，竟然有些像天上的星子。
    “在看什么？”
    “你的眼睛和他的很像。”我微笑着。我承认，一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活在回忆里面。我记得他的影子，所以更加难以接受这张和周景然那么相似的脸。
    “你觉得你在我的面前总是提起他，合适么？至少，我是喜欢你的。”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然少了份勇气说‘可是我喜欢周景然’。
    这天我们仰头看着星空，透过帐篷听着外面的风声。“冷么？”他问道，声音轻柔如梦呓，有点让我觉得这不是黎尧禛了。
    我翻了个身，瑟缩成一团，我还是接受不了身边的这个男子，有的时候那么冷，有的时候又让人觉得那样的恬淡。我咬着唇，“我不冷。”
    跟白天的时候一样，那个拥抱是毫无预兆的。松松垮垮的把我护在他的怀里，“晚上冷，别着凉。”
    我越来越不懂这个男子，有的时候凉的像一块冰，有的时候热得像一团火，暖的像冬日的暖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对他的评论都会让人觉得有些以偏概全。
    “你想过以后的日子么？”这个似乎是很多人打开话题的一个方式吧，为了缓解沉默而尴尬的气氛。
    “想过。”他淡淡回答。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歌里唱的那样。那么静，那么静。
    乌兰巴托这一座城，因为经济的落后而显得有些荒凉，就算是首都也没有很大，往外围走几公里就是郊区。郊区的夜让我想起的老家的小镇子，那么静，那么美。
    “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跟你在一起，平静的生活。”
    这是我没想到的回答，我从来没有想过黎尧禛这样的人物会想追求平静的生活，也没有想到过他的告白会这样平静，没有什么喧嚣，没有玫瑰花朵的点缀，没有绚丽，没有馨香。有的只是让人安心的平静。
    “如果疲倦了外面的风风雨雨，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他的歌声像是摇篮曲，让人听得能够睡着。
    “答应我吧，做我的妻子。”
    我忽然惊住了，妻子？这个进度难免太快，我们现在明明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如果你说了不，那我就等你。只要时间不会逆转，我就一直等。到老也好，到死也好。”
    他的声音里面有些伤感，让人听了很想落泪。像是触动了心底最柔弱的那一根心弦，有些情感，一触即发，如洪水猛兽一般涌来。
    “可是……”
    “我说过，我会追你，知道你发现我的好，忘记周景然。”
    我沉默着，在这个房间里面，我们都不知道该跟彼此说什么。有时候太多的话都只能留在心里，说给自己和留下来的眼泪听。有些时候我们又会在心里问自己，但是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就像是不精于物理的我，到现在依旧不知道五维空间的样子。
    这天相拥而眠，就像是在原始的草原的游牧民族，两个人，相依相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准备了东西去到机场，在和塔布尔说再见的时候，黎尧禛交给了我一句蒙语。
    乌兰巴托的落日很美，就像是古代神话中说的那个样子。乌兰巴托的朝阳也很美，跟落日一样波澜壮阔。
    马路两边的草木枯黄，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我看了看黎尧禛，他的眼里没有一丁点的情绪，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发觉我在看他，他忽然转过头来。我摇摇头，“没事。”
    的的确确是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两个人的气氛是很微妙的，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有些旖旎，像是一对恋人，四周都溢着甜蜜。
    他轻轻揉乱我的头发，“笨小她。”
    我忽然很想笑，忽然希望眼前的黎尧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也可以沉沦在这样的温柔乡里面。但是细细想来，这个想法真是太堕落。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除了和周景然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依靠着他的肩膀，被他轻轻从后面环住我的腰，带着些玩味，带着些亲密。
    飞机在机坪上准时起飞，他坐在我方面，阳光透过发隙，细细密密的落在他的脸上。我看着手机黑色的屏幕，闭上了眼睛。
    在上飞机的前一刻，我给周景然发了一条短信，‘分开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旁边的黎尧禛，他静静的睡了，开着飞行模式的手机还不时的闪烁着呼吸灯，好像是里面有什么未读消息。
    我不知道在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很快乐，我闭着眼假寐，仿佛只要闭着眼睛我就看不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伤感，看不到每天都在分别的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