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茅草屋都被拿来挡住少襦兄的龙身,我和徐姐姐只好找了还没被征用的游客服务中心一个办公室将就着用,岛上的人都内渡市区去了,特呈岛彻底成了孤岛,好在服务中心的厨房还有些鱼虾,稍稍弄一下还是能吃的。
我在厨房内烘烤生蚝,时不时的加点蒜蓉,徐姐姐并不作声,而是静坐在一旁看着,满眼都是欣赏,忽地我想起在泰国时候,盈盈也是这般坐在一边,有些好动,闻着香味便问:“看你笨手笨脚的,要不要本姑娘帮你?”
“哪里笨了?”我当时不乐意,“潘叔也是我烤给他吃的。”
伊故作怏怏不乐,“哦,那你还说只为我烤呢。”
我辩解道,“我是说过,雌性当中我只为你烤;潘叔是雄性的,雄性的我只为他烤。”
“伶牙利嘴的,”伊捂嘴噗呲一笑,“我还省的跟你贫呢。”
“宝宝,”我淋上烤汁,“潘叔那个老头嘴刁,不好伺候,亏他还整天把出家人挂嘴边。”
“出家人?”盈盈来了兴致,“潘叔没成家啊?”
“他是个道士,不能成家。”
“难怪,”盈盈顺口一句,“把你当亲儿子来看。”
“我才不当他儿子,”我没注意好手上的活儿,“这老家伙天天就会数落。”
“小心。”伊话音一落,木炭冒起一缕焰火,我只得马上退开,将手中架子、生蚝丢弃。
“没事吧?”伊赶紧走过来,抓住我双手看了看,一边嘱咐:“都叫你小心点啦。”眸子里满是心疼,抓起我双手轻轻地吹。
我回过神来,看着火盘上的生蚝,是时候加点烤汁了,望着徐姐姐那边,伊仍目不转睛的看过来,我看伊的眼神,脑海里却还是盈盈的一幕幕。
“有好东西啦?”潘叔突然走进来,趁我不备一双筷子夹过我手中的生蚝,张开大嘴就咬开,渍渍点头,“这手艺还有点长进哦。”
“去你的,”我很是不满,“你这老道怎么总是夺人所好?”
“别这么小气嘛,”潘叔咧开大嘴,“年轻人,不就吃你一个,犯得着跟老人家计较吗?”
“那是我做给徐姐姐的。”我愠气不消,“你要吃自己不会弄啊?”
“人家是女神,不食人间烟火。”潘叔突然转身对徐姐姐说,“神女,贫道想让你家姑爷一起为龙女守护。”
徐姐姐识相点点头,“道长只管吩咐就是。”
潘叔急急忙忙拉着我就走,我不情愿却拗不过老道的蛮力,只得对姐姐喊话:“等我一会。”
出了中心,已是夜幕降临,海上生明月,嗖嗖凉风徐来,水上波光粼粼,可惜身边不是佳人作伴,而是糟老头。
潘叔一句,“小子,贫道是故意叫你出来的。”
我不情不愿的,“真扫兴,本小爷正在享受美好时光,你就进来捣乱。”
“你的美好时光不在这里,”潘叔却说,“再说了,你才来了没两天,这么快就忘了旧爱,真是够没良心的。”
“你。。。。”我差些说不出话来,“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哪晓得我忘没忘?”
“没忘就好,”潘叔继续揶揄,“你这女神姐姐要是跟前任比,哪个好?”
我下意识左顾右盼,才回答,“明知故问,当然是在树下见面那个好。”
“我就知道,”潘叔笑了笑,“你这家伙啊,就是舍不得盈盈,可是人总要向前看,毕竟你已经有徐芷钰了,以前那个就忘了吧,没有后悔药吃。”
“唉,”我仰天长叹,“当时只道是寻常。”
“瞧你这德行,”潘叔不屑的说,“人家在的时候不好好的对人家好,现在走了,一头吃着新花,一头想着回头草,真服了你。”
“你别说了,”我不由得望着海上明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潘叔,你年轻时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废话真多,”潘叔极不耐烦,“我这出家人三生都得断情绝爱,哪里有爱过的人?你想多了。”
我还是噘着不放,“真遇到了,喜欢了,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潘叔盯了我一眼,“发乎情止乎礼呗。”
“真有你的。”
“小子,”两人不经意走到那陈少襦护身的高塔前,“今晚你跟贫道在此守夜。”
“为什么啊?”
“以防海里的东西不安分。”
“敖钦不是说过不再追究了吗,难道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难说,”潘叔看看平静的水面,“就怕水族不靠谱,还是防着点,尽量别让你那徐姐姐牵扯进来,毕竟人家不谙世事。”
我这才晓得,“你不说我倒不察觉,徐姐姐眼睛清澈,毫无杂质。”
“跟了我这么久,总算你有点慧根。”
唯有和潘叔打坐在沙滩上,望着陈少襦的高塔,渐渐入睡。
睡梦中,却是在图书馆马路对面那颗蓝楹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明眸皓齿、素裙明洁,手捧着一本书坐下来看,“盈盈。”我抑制不住心中欢喜,朝伊走去,却看的,那人却是徐姐姐,心有失落,可不好表现出来,只好陪着笑脸,“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伊眸子清澈的只容下我,“阿贤,快坐下来。”
我不正经的,躺到伊大腿上,嗅着那扑鼻的香气,“姐姐,你看的什么书?要不,读给我听吧。”
徐姐姐拿开书本,不料顷刻换了一张脸,成了盈盈,我立马起来,见伊红颜一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果然没心没肺,这么快又好上新欢了。”
“宝宝,”我只好躺在伊右肩上,“人家可是日夜想你呢,刚才没看清楚。”
“走开。”伊推开了我,我猛然倒在沙滩上,才意识到方才是个梦,自己还在海边,头发已经沾上沙粒。
只好坐起来,拍拍脑袋,闭目又挣开,见到陈少襦的高塔上有盘旋着两条黑龙,像是要袭击,靠近着却不敢迈进一步。
我再看看潘叔,他仍打坐在地,纹丝不动,“潘叔,”我赶紧去叫,“不好啦,水族想对陈少襦的龙身不利。”
潘叔应该是元神不在,依旧纹丝不动。
“潘叔,潘叔。。。。”我连叫了几声也没反应,正要去推他,却怕他元神回不来。
“岂有此理。”只好自己腾云而起,飞身到高塔前,朝两头巨龙头上踩了一脚,引到一边去,二龙受到如此折辱,便盘着身子朝我追来,一起落到海边上,化作人形,原来又是那两条龙母家的侄孙。
“你们殿下可是发过誓的不再追究,”我开门见山,“难道还想违背誓言不成?”
“殿下不追究是真的,”其中一条龙说,“可我俩没说要放过龙女。”
“劝你别多管闲事,”另一条也说,“这龙女开罪的人太多,不值得帮。”
“朋友有难我却袖手旁观,于理不合啊。”我又问,“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这龙女心肠歹毒,我们不打算放过,我看不如你高抬贵手,我们欠你的人情,以后必当奉还,这样对你我也有好处,何必为了一个没有仙气的散仙费心费力?”
我又说:“虽说是散仙,可怎么说我们也有交情,不如你们高抬贵手,我欠你们的人情,以后必当报答,如何?”
“不成,不成,”左边的龙阴阴咧出笑嘴,“只怕我们想要的,你给不起。”
另一条龙借着笑说,“我们想要的,已经被你拿下。”
“什么意思?”
“风神家的神女,可是天界艳羡的美人,”龙又说,“我们兄弟俩慕名已久,可是天海相隔,未能得手,你这个凡夫俗子竟然能得垂青。”
“小子,”另一条龙不再拐弯抹角,“原本你得了神女,这笔帐我们就该跟你算,可要不是看在神女面上,才不会跟你好声好气的说。”
“小子,别得了便宜就卖乖,我们还算客气的,这事你只要不插手,我们兄弟算欠你个人情。”
“你们。。。。。”我也意想不到,“你们何苦要跟一个泼妇一般见识?”
“哼,龙女野性难驯,天界早有不满,”龙又说,“玄帝天后一直有惩处的意思,就是玉皇和王母一直不允。”
“那,”我看了看高塔,“只好得罪两位了。”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二龙马上露出原形,朝我咬来。
我腾起云,往海面飞去,双脚踏过水波,飞着上天,二龙却潜入海里,冒出擎天的好几根水柱,逆时针的盘旋着,朝我这边袭来,空中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少顷,我绕过一根水柱,却被迫赶紧躲开另一根,刚要闪开,海里的龙身却直打上来,我下意识朝高空上飞,空中才隐隐出现龙身,龙头朝下向我一声吼,我躲到一旁,却被水柱碰到,浑身湿透,瞬间全身没了力气,又被另一条龙龙头迎面撞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要到何处,觉得自己必然沉入深海去也。
霎时,有人抓住我的衣角,将我拉回上来,才看到是潘叔踩在铜钱剑上,飞了过来,往着海滩而去,我才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
潘叔解释,“我入定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你说对了,这俩小子就想对少襦兄不利。”
“早就料到了。”潘叔瞄了身后,两条龙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他突然一掌将我拍打出去,我不由自主的飞了出来,落到一棵大王椰的树顶。
而潘叔引着二龙,又飞回海上,绕过一根根的水柱,我才意识到,潘叔是要我看好陈少襦的龙身,便立刻下树,跑到陈少襦的高塔那里去。
喊了一声:“少襦兄。”
“听到了,”高塔传话出来,“那两小子想对付我。”
“你好点没?”
塔身回话,“跑了一身的椰子水,老子身上伤口都愈合了,就是想安生一下,却被两小子搅得不得安宁。”
“潘叔现在引着两小子出去,你啊,就好好静养,等哪天再收拾他俩。”
“你俩还挺周到的。”塔身突然爆裂开,几十幢的茅草屋破裂成一块块的木板,洒向海面,竟铺成一条浮桥搭向了几根水柱。
陈少襦幻成人形,脸色似乎好了些,走到我跟前,“愣小子,看我的吧。”
见她脚踏浮桥跑去,所跑之处都有浮桥跟上,到了第一根水柱前,浮桥在脚下一铺,水柱便散成珠子般洒落海面,接下来一根一根,都是如此。
我也试着踏上浮桥,不料木板左摇右摆的,想要多走一步都得紧身着点,不敢逾越雷池。远处,陈少襦已经收拾了一根根水柱,空中乌云也渐渐消散,潘叔和二龙还在追逐,一看海面平静,潘叔赶紧飞回岸上,二龙见了陈少襦在浮桥上走,立马扑打而来,却被浮起的木板狠狠抽了一巴掌。
陈少襦飞身而起,方才的木板也合成莲花状,不久木板条围成圆球,将陈少襦包裹起来,朝海龙打去。二龙见到木板围成的圆珠,竟张口去咬,却被圆珠牵着上下盘旋,出海又入海,一副双龙戏珠的画面。
我回到岸上,跑到潘叔那里,“少襦兄在搞什么啊?”
“看来椰子水功效不错,”潘叔解释,“陈少襦已经想到制服海龙的法子了。”
“这是哪门子的法子?”
“管他的,”此时,半空中才透出一缕阳光,映照在海面上,“小子,赶紧回去,还没吃早餐呢。”
“吃什么吃,”我盯着海面,“少襦兄还没打完呢。”
海上,圆球渐渐裂开,呈花骨朵的莲花形,却围着二龙的脖子紧箍起来,陈少襦飞到这边来,把二龙拖着离开海面,拉到岸上,立马现了人形,被木板围成了箱子插在沙滩上,只得露出头来。
陈少襦得意洋洋,走到二龙面前,各自抽了他们一巴掌,“跟老子作对,你们还嫩着点。”
“龙女,”一条龙问,“你才不过半天时间,恢复挺快啊。”
“那是椰子水起效果了,”潘叔解释,“你们要是昨天来清算,就算我俩在也回天乏术。”
另一条龙反问,“道长,昨日殿下在场,我俩岂敢下手?”
我惊奇地问,“你们殿下现在不在南海?”
“一早上天述职去了,否则,哪轮到我俩大动干戈?”
“述职也不叫上我?”陈少襦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吧你,”潘叔讥讽,“你小子就快被革去仙籍,还要你做什么?”
二龙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陈少襦又给他们抽耳光。
“龙女,”龙笑着说,“你早被仙界孤立了,就算我们现在弄死你,也没有仙家给你说半句好话。”
“这么说,”我才想起,“她就快变成凡人了?”
“不错,”龙说,“老子要是能打她个魂飞魄散,就怕她连人都做不了。”
潘叔这才正经起来,“龙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老子天性乐天,”陈少襦满不在乎,“要不,老子去你们武当挂单清修,重头开始?”
“本派向来不收女弟子,”潘叔拒绝,“我看你不如回崆峒山去。”
“别,崆峒山渺无人烟,没有香火。”
“我就奇怪了,”我又问,“陈少襦就快变凡人,怎么法力比以前还高深?”
海面上却浮出一个侍者身影,手持尘拂喊道:“龙母娘娘懿旨,崆峒山龙女陈少襦跪接。”
少襦兄只得下跪,侍者读:“娘娘懿旨,崆峒山龙女法力高深,在世八百年余,奈何香火不盛,不入上流。今上天好生之德,本宫姑念龙族同根,特收龙女为义女,晋封东海安德郡主,钦哉!”
“臣女领旨谢恩。”陈少襦接受。
侍者将绢旨放到她手上,嘱咐:“恳请郡主克日启程,顺道放过两位龙子。”
“嗯。”陈少襦挥手一拍,二龙的木板就地爆开,二龙赶紧跑到侍者身后。
“郡主,”侍者又言,“老奴要回娘娘处复命,”袖中掏出一个铭牌,“郡主可持此物,到东海水晶宫去。”
陈少襦礼貌性回了一句,“替我多谢母后。”
“老奴告退。”侍者带着二楼瞬间消失。
“你升仙啦?”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是升仙,”潘叔批到,“是恢复地仙身份,由山龙变为海龙。”
“真有你的,”我笑了笑,“都成郡主了。”
“你还是个亲王呢,”陈少襦反说一口,“你是风神家姑爷,可比我大一级。”
“这倒也是,”潘叔解释,“你是半个天仙,她还是个地仙呢。”
“我要真的成仙,”我只好问,“凡间的爸妈怎么办?”
“白头人送黑发人,”潘叔解释,“你这身皮囊需得蜕掉。”
陈少襦怕我听不清楚,“就跟蛇蜕皮一样。”
“不行啊,”我摇头,“爸妈养我这么大,我还没尽孝,怎能说走就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潘叔解释,“要成仙就得抛弃人间的东西。”
“我才不成仙呢,”我赶紧说,“我不要,我还没照顾好爸妈,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怎么可以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