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不给钱。”董警长只好说,“不过奇怪的是,她对上一帮说先欠着,过几天来给钱,档主不肯,她就强要别人答应,档主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先拿回去,过几天她就拿一个不一样的货,说是抵扣,档主一看还中肯,就答应她了。”
“这确实有些奇怪,”我说,“这么说她去过很多班了吧?”
“我找人查了一下,多多少少有十几家。”
“她这是在干吗?”我忙问。
“我找个心理学专家问过,他说老人家心里寂寞,无法排解之下就只能找些别的什么玩意玩玩。”董警长无奈的说。
“也就是俗话说,返老还童?”我问。
“差不多吧,”董警长于是说,“你们和她算熟,还请帮忙照看。”
“自是当然。”我看了一下潘叔,脑筋一转,遂说:“潘叔和温阿姨年纪相仿。”
“小子你什么意思?”他瞪着我。
“我是说,如果让潘叔多陪陪温阿姨,说不定她会不甘寂寞的。”我说。
“亏你小子想得出来,”潘叔斥道,“我可是出家人。”
门外此时,却听得敲门声,“谁?”
“是我。”走进来的是瘦若皮猴,不修边幅的岑老师。
“岑道长今天不是休息吗?”潘叔冷不丁就冒出一句。
“潘道长记错了吧,”岑老师找了张椅子坐下,“老道今天晚班。”
“这位是?”董警长问我。
“这位和潘叔一样,都是降妖伏魔的道长。”我忙介绍,“道长姓岑。”
“岑道长好。”董警长说,“既然你们图书馆人才济济,今晚,不如我请诸位吃饭如何?”
“你上次不是请过一次了吗?”我问。
“可上次没有霍小姐,也没有岑道长啊。”
岑老师忙推却,“今晚要上班,去不得。”
“你没看通知吗?”潘叔说,“今天又误报了,要闭馆,你啊,爱上自个上去。”
“看来贫道还是有口福的,”岑老师站起身来,“这位警官想到哪里开伙?”
“就聚德山庄吧,”董警长说,“我订了房,几位六点多时候可以去了,我警局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待她走后,我问:“潘叔,这家伙又请我们吃鸿门宴啊。”
盈盈不解,“怎么回事,什么鸿门宴?”
“你不懂,这姓董的上次请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帮她摆平温明浩的案子。”我解释。
“看来今晚应该有好菜式才对。”岑道长倒不在意。
“岑老道,这女警的一餐饭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好的。”潘叔不屑的看着他。
“所以说嘛,”岑老师咧开了嘴,“今晚保管有好菜式。”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潘叔训斥着,“一天到晚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
“你不也没干过什么正事吗?”岑老师拿起眼前一瓶水喝了起来,“我说啊,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不是好事,担心顶个什么用?”
“那倒也是,”盈盈说,“不就一餐饭吗?去吃就是。”
我和潘叔还是满脸愁容,根本听不下他们的话。
聚德山庄郑州房,在二楼右侧,最靠近南苑的地方,我带着盈盈和潘叔、岑老师进去,一进门就被服务员调侃:“这不是尹先生吗?好久都没来了。”
“太客气了,”我陪着笑脸,“年初不是来过了吗?”
“可您来的也太少了,”服务员引我们上楼,“令尊可是这里的常客。”
“他那是应酬多。”我应付着说。
“这叫贵人多事忙,”服务员不忘继续调侃,“我呢,等下叫厨房弄几道令尊好的口味,好让尹先生大饱口福。”
“谢了谢了,我们今晚是被人请的。”我看了看她,才说。
“那就更要这几道招牌菜呢。”她说着,居然对讲机传来消息,“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叫厨房下单,几位沿着路直走就是,失陪了。”
盈盈看她走的背影,问:“你好像跟她很熟?”
“哪里,”我瞄了服务员背影,才说:“我爸是这里的vip会员,连我这个不来的都被升级为黄金会员。”
“会员能抵折扣吗?”伊问。
“当然是可以,”我左右环顾,才说:“不过这里东西又贵又不好吃,所以我几乎不来。”
“那叔叔怎么就常来?”伊又是问。
“招待那些朋友呗,”我低声说,“满足一部分人的虚荣心。好在今晚是姓董的请的饭局,我保管坑都坑死她。”
盈盈扑哧一笑,后面的潘叔和岑老师也有所耳闻,不敢太张扬,只好低调的笑笑,“我说那个姓董的,还真舍得出手,”潘叔数落着,“也不看看自己,你爸那些大老爷们可都有会员资格,请客也不找家性价比高的,真是没诚意。”
“您老不懂吧,”盈盈解释着,“这种地方有包间,以防隔墙有耳,要是去那些地道的小摊小档,龙蛇混杂的,说话也不方便。”
“所以说这鸿门宴啊,”岑老师对潘叔说,“可别要求的太高,有得吃就好了。”
“吃,你就会吃。”潘叔训斥着,“也不知这姓董的卖的什么药。”
“管他卖药还是卖什么,”一行人总算走到门口,“总之,今晚能不答应就别答应。”
“阿贤说的在理,”岑老师说,“要是一餐饭就能摆平我们,就显得我们很廉价。”
“那你想怎么着?”潘叔没好气的看着他,“还用说,多坑她几顿饭,吃到她快要山穷水尽再来答应她。”
“去,”潘叔盯着他,“亏你想得出来,我们要是多吃她几餐,可就真的为她卖命了。”
“反正她能拜托我们的,想必是很棘手的。”岑老师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要是力所能及,相助也无不可。”
“你想得美,”潘叔说,“我们就是揽的事太多啦,才搞的处处被人找麻烦。”
“好吧,”岑老师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我就听你的。”
进了门,董警长已经坐好在圆桌上,一看我们进来,就按了旁边的按钮:“快上菜。”
“几位到了,就请坐吧,饭菜一会就到。”
潘叔选了靠左的一个位置坐下,距离她不过两个空位,我顺着做过去,盈盈随我,岑老师客随主便,坐在靠右也是离她两个座位的位置。
“董警长请的客,”潘叔挺着他那啤酒肚,“也不问问客人要吃什么就下单。”
“方才尹先生在外头不是点好了菜吗?”姓董的忙问。
“既然点了,先吃了再说,”岑老师喝一口白开水,“反正啊,不够再点。”
“也对,”我说,“先吃过再说。”
“那好,”潘叔不拐弯抹角,“警长请我们几个过来,有何贵干?”
“上次破获温明浩的案子,两位的奖金已经批下来了,有40万之多,还请这几天到派出所来取。”董警长先给甜头。
“不过,警长,我们可不能光明正大的过去领吧?”我说,“怎么说我和潘叔都只是暗中相助。”
“我就知道两位不想暴露身份,”她从身后的皮包中掏出两顶鸭舌帽、两个口罩,“你们60天以内拿上身份证,戴着这个过来拿吧。”说着就抛到潘叔那边,潘叔单手接住。
“还有,潘老您形体特征太明显了,记得到时换套好一些的衣服,免得被人认出来。”董警长好意提醒。
盈盈凑到我耳边,“你们该不会帮她做卧底吧?”
“我们也不想的,”我扫了一眼,“上次她硬要我们出手,潘叔当时听的头头是道才答应的,现在倒好,老是被地府找麻烦,早知道还不如不理睬呢。”
“不过现在有20万也好,”盈盈说,“听说现在银行首付只要两成,我们拿去买套房子也好。”
“买房子?”我思量一下,“月供得多少啊?”
“算个三十年的话,估计3000多就够了,你不是有公积金吗,到时问问银行怎么用。”盈盈说。
“那倒也是,”我说,“老是住在家里,我也不太习惯。”
“现在有房源吗?”我悄悄问。
“目前还不清楚,”盈盈笑着说,“不过啊,你突然有20万,听着挺顺耳的。”
“你们两个,”潘叔训斥,“又在嘀咕什么,还没到手就想着分赃?”
“什么分赃?”我驳斥,“那可是你我的辛苦钱。”
“好啦,算我说错了。”潘叔叹了口气说,“多了钱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话锋一转,“敢问警长,请我们吃饭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们送钱这么简单吧?”
“二位客气,”董警长总算先甜后苦,“我有件事,想拜托二位,如果事成有功,我会再向上级申请,让两位再拿一次奖金。”
“警长太客气了,”潘叔露出那口发黄的大牙,“我们升斗小民能为警方提供小许协助,万分荣幸,只是我们黔驴技穷,已经没有什么可协助的了。”
“是啊,”我也附和道,“还请警长另请高明,何况上次我们虽然帮助警方破案,但毕竟功劳太小,而且我们还害得温老太太没了儿子,孤独终老,这可是造孽的罪过。”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董警长措辞严厉,“温明浩夫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愧疚,觉得自己害了一个老人无人做伴,但是,温明浩做过的事他必须自己负责,若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那法律就形同虚设,还要我们这些执法者来做什么?”
“警长,”我还是直说,“要不这样,这40万我们就不要了吧。”
“也对,”潘叔摸摸脑袋,“有钱有有钱的烦恼,没钱有没钱的过法,这钱啊,本来就不该是我们所有,你啊,不如请个缺钱的吧。”
“你们。。。。”董警长一时无话。
“你疯啦?”盈盈很不理解,“到手的20万你说不要就不要啦,那可是一套房子。”
“一套房子又怎么的?”我不敢正眼看伊,“宝宝,温大哥还在蹲看守所呢,我们怎么还有心思买房子啊?”
“可,”盈盈当然接受不过,看了董警长一眼,“不如这样,你不是会员吗?不如这顿饭由我们来请,这20万我们要了,可是合作的事就此打住,你觉得如何?”
我看着伊那玻璃眼,只好硬着头皮对潘叔说:“反正这20万不拿白不拿,还是拿了来好,不过以后的事就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潘叔听着有些道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意思,那好吧,拿就拿吧。”转头向董警长说,“警长啊,办案不是说抓一个贼立一次功就算惩奸除恶的,我们当初帮你,也不是为什么奖金,纯属是因为卢旺达的死因,我们才参合进来,至于以后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啊,警长,”我赔着礼说,“今晚的饭,还是我们来请吧,至于合作,以后是不可能的了。”
服务员却突然闯进来,打断了姓董的正准备的话,“几位,”又是那声讨厌的吆喝,“清蒸鲥鱼,祝几位事业蒸蒸日上,时来运转;红烧鱼饼,祝各位红红火火,鱼跃龙门;白鹤晾翅,祝各位大展宏图、业界亮剑。。。。。。”
其实不外乎都是那些过时的菜式,我也不想再说下去,那人总算识相,只说了两三句就走出门去,“还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哦。”
董警长见人出去,才夹起眼前的一块鱼饼,也不管我们怎么看,就咬一口,似乎有些不合胃口,咳嗽了几声,潘叔见况,便说:“警长慢点,可别咽着了。”
岑老师已经不顾我们说得气氛,夹起眼前的东西张口就吃,也不理会口味如何,狼吞虎咽,他到底是几年没吃过饱饭了?
潘叔按了眼前的按钮:“有红酒吗?”
“您要哪一年的?”
“请问董警长要哪一年的?”潘叔突然问姓董的。
“不好意思,”董警长推却,“我不习惯喝酒。”
“你们有茶吗?”潘叔又问
“您要哪种?”
“有英红九号吗?”
“等一下给您送来。”客服回复道。
潘叔试着劝董警长:“不知警长反应这么大,”他拿起眼前这杯水,“在下刚才口无遮拦,得罪了。”
“不是这个原因,”董警长说,“我在想,你们既然不愿,总有不愿的缘由,我就不勉强了。”
“那警长为何这样反应?”潘叔忙问。
“你们就没发现,这鱼饼像是隔夜的?”她说。
潘叔这才发觉有不妥,也咬一口,立即就吐出来,“不好,真的是隔夜的。”
右侧岑老师好像是个没味觉的家伙,居然吃了很久还是津津有味,好像永远不会饱。
“对不住啊,”服务员闯了进来,“刚才拿错了,那鱼饼是隔夜的。”
岑老师居然还是一副听不见的样子,继续在那狼吞虎咽,似乎就要将桌面上的菜式一扫而空。
服务员又换了一盘新的鱼饼,“实在不好意思,今晚是厨房的失误,一不小心将隔夜的鱼饼拿错了,既然如此,我们为表歉意,这顿饭由本店做东,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谢谢。”董警长忙着恭维,“今晚有些招待不周,还请诸位海量汪涵。”遂举起杯子,“以水代酒,敬各位一杯。”
我们几人也只好举杯相应。
是夜实在聊不起什么合作,只好吃过饭后,就此回家。刚走下二楼,潘叔就说:“盈盈啊,你明天早班,就先回去吧。”
“我还要送她呢。”我不情愿。
“不用送了,我自己能回去。”盈盈摆了个手势,便走了。
潘叔拉我到后边鱼池边,回廊复建、几百条红鲤锦鲤游戏其中,并无争食之意,我心有所想,先开了口:“你该不会想跟我说二十万的事吧?”
“什么二十万的?”潘叔白了我一眼,“我是个出家人,钱财身外物,要多要少有个鬼用?”
我愣了一下,“不是为财,那你鬼鬼祟祟叫我过来作甚?”
他左右环视,问:“那个岑老道呢?”
“废话,他吃完就不知拐哪里去了。”我疑窦顿起,“你问他干嘛?”
“你难道没发现,这家伙的食量惊人?”潘叔问。
“是食量惊人,那又怎样?”
“而且,好像从不会吃饱。”
“是有些奇怪,”我略思索,“可那又怎样?”
“今晚我们都和董警长说话,只有他,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潘叔继续说,“我怀疑,这家伙应该是没有味觉的。”
“没味觉?”我不禁目瞪口呆,“怎么会没味觉?”
“这个我倒是不知起因,不过没味觉的人一般适量都很惊人。”潘叔解释。
“那你想怎样?”我遂问。
“你找个时间,去测试他,看他是不是五味不分。”潘叔吩咐道。
“如果他真的没味觉,怎么办?”我又问。
“那也只是他自己的造化。”说着就离开了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