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缓缓下拜道:“回禀陛下,今夜外面到处都是侍卫在搜查,女眷们很害怕,所以凑在一起,想着互相有个照应,霍小姐心善,想到姚小姐重伤在床,行动不便,所以邀请我们几人一起去了姚小姐的帐篷,聊表心意。”
皇帝沉默片刻,视线一直紧盯着青瑶,见她神色平静,不禁加大了身上的威压,面对青瑶冷声问道:“霍氏,真是如此吗?若是你真的去了姚小姐的帐篷,为何你的婢女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青瑶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才转眼看到跪在地上的流苏,眉头微蹙,道:“陛下明鉴,臣女出门时带了婢女澜裳,随行的侍卫们也都是知情的,这位是臣女的婢女流苏,今夜本不是她值夜,臣女想着她已睡下,故而没有告诉她。”
皇帝沉默片刻,想要出口的质问微微一顿,转而又问旁边的齐梦琳:“齐氏,你们是何时去的姚氏帐篷?”
齐梦琳答道:“回禀陛下,外面刚发生骚动的时候,臣女就醒了,不多时,霍小姐就来找臣女一起去姚小姐的帐篷,路上又邀请了丽嫔娘娘和其他几位小姐,姚小姐正是体虚害怕的时候,我们一起陪着说说话,便也不怕了。”
皇帝点了点头,望向跪在地上的流苏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样,流苏浑身发抖,几乎要瘫到在地,怎么会?她明明看到小姐穿着黑披风去了慕容宇的帐篷,回来时没见到澜裳,她本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小姐所以出门寻找去了,哪料到澜裳居然和小姐一起去了姚小姐那里,至于帐外的侍卫,根本都是一群哑巴,哪里问得出一句话。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圆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侍卫的禀告声:“陛下,三殿下和五殿下在帐外拉扯,都要求见陛下。”
皇帝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不悦地喝道:“成何体统!还不给朕滚进来!”
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声,慕容宇当先一步冲进帐篷,跪倒在地大声喊道:“父皇,五弟非要冲进儿臣帐篷,把儿臣那里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的东西全摔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慕容睿整了整被他扯得凌乱的衣服,跪倒禀告道:“父皇,儿臣只是奉命行事,将士行动,难免损坏,三哥揪着此事不放,真是妇人之见!”
“你分明是仗势欺人!”慕容宇指着他,转而对皇帝拱手道:“父皇,五弟奉命搜查,儿臣自然不敢阻拦,可他无凭无据,不去搜查别人的帐篷,非盯着儿臣不放,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居心!”
“你……”
“好了!别吵了!”皇帝冷着脸,看着下面或跪或站的一群人,顿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今夜之事,怕又是一个阴谋,莫名其妙的贼人,奉旨搜查的五皇子,重伤的姚小姐,与三皇子有私情的霍青瑶,强行被搜查的三皇子营帐……
正当他眉头紧蹙的时候,突然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只听侍卫禀告道:“陛下,太子陛下协助搜查,他搜到了一些东西,叩请陛下移驾去看一看。”
皇帝一撩衣摆站了起来,高公公见状扬声道:“摆驾!”
见到好好站在这里的霍青瑶,慕容睿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转身便追了出去,青瑶与慕容宇对视一眼,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跟了上去。
一座营帐外,太子佩剑站在那里,旁边的火把熊熊燃烧着,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雾,身后站着上百名侍卫,许多侍女仆从在外面跪了一地。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呼喝,所有人跪拜在地,高呼道:“参见陛下!”
皇帝面色阴郁的走过来,道:“起来吧。”
“谢父皇。”太子站起身,就见后面的慕容睿面露焦急地问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冷冷一瞥,没有答话,那目光中的寒意是慕容睿从未见过的,他不由得悚然一惊,过去太子分明很倚重他,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他还不知道,自己借口所谓丢失的“金镶玉”,早已被慕容宇派人藏到了太子的帐篷内,并引导他发现了此物。
太子大吃一惊,顿时意识到,慕容睿大肆搜查的举动分明是想嫁祸于他,说他包庇贼人或是刺客,意图不轨,即使拿不出实证,但一颗怀疑的种子必定会种在父皇心中,加上他此前搜到的东西,几乎让他恼羞成怒,他现在已经再也不相信慕容睿了。
“父皇,请您进来看。”太子躬身掀开帐帘,皇帝迈步走了进去,门帘放下,挡住了众人窥探的视线。
一进帐篷,皇帝目光微缩,只见一个女子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脖颈上有一条狰狞的勒痕,显然已经死透了。
“此女是何人?”
太子答道:“禀父皇,此女是昌平伯(皇后母家)的远房孙女——江雨柔。”
“江雨柔?”皇帝微愣,他分明记得这个名字是在太子良娣的候选名单里,怎会突然死了?“怎么回事?”
太子面色一沉,暗自咬牙,将一封信笺拿了出来,双手奉上,“请父皇过目。”
皇帝见他郑重,将信笺展开细读,阅读完毕后,顿时大怒:“岂有此理!狼子野心!”
太子随即又呈上多个物件:“父皇请看,这都是儿臣搜出的物证。”
原来那封信是江雨柔自杀之前写的遗书,写到早年她与慕容睿相遇,互生情愫,因为她的身份略显低微,本以为被慕容睿收作侧妃也可以,没想到突然被本家接回,变成了太子良娣的候选人之一,她心思郁结,害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那便是欺君之罪,没想到她与慕容睿商量如何落选之时,却被他告知,一定要尽力成为太子良娣,她早已*于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哪里会不懂,慕容睿分明是想要让她鸠占鹊巢啊!
太子搜出的物件都是两人私定终身互赠的礼物,其中还有一枚慕容睿常年挂在身上的玉佩。
江雨柔明白了慕容睿的用意,不堪巨大的压力,故而留书一封,上吊自杀,没想到恰逢夜半搜查,她的贴身侍女没有来得及将遗书和物件送出去,就被太子堵了个正着。
“把那个贱婢押上来!”皇帝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高公公急忙扶他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不一会儿,一个痛哭流涕的侍女就被侍卫拖拽了进来,她一见皇帝,吓得匍匐在地,哭道:“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冷哼一声,“不知道?不知道你哭什么?恩?还是觉得父皇会相信你这贱婢的话?”
皇帝目光如冰,“给朕狠狠地打!”
几个侍卫立刻冲上来将她压在地上,板子高高举起,显而易见,他们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板子下去,那侍女的身上就见了血色,估计再打下去,不死也要残废,那侍女痛得面无人色,实在受不住酷刑,高喊道:“陛下,我招啊!我全招!是五殿下!小姐和五殿下早有私情,五殿下却不愿意接小姐进门,小姐是被他逼死的!”
她的声音尖利绝望,带着无比的悲愤,传出了老远,站在帐篷外面的人自然都听到了,一时间神色各异,慕容睿吓得跪倒在地,高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帝想到今夜的一系列事情,不由得怒火攻心,但在愤怒过后,却是一阵心惊肉跳,慕容睿分明是有不臣之心啊!
联系起前前后后的一系列事情,不难推测,慕容睿不满足于姚慧茹的身份,所以害她重伤,他自然不能把一个残废的女子指婚给他,他看中了霍征的权势,所以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就想算计霍青瑶,没成功又不愿宇儿得了便宜,所以此次大动干戈,设计污蔑两人有私情,若不是霍青瑶恰好去了姚慧茹处,又有多名证人在场,怕是他们两人的婚事便也就此作罢了。
这些也就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和太子的妾氏有染,虽然还未下明旨,但江雨柔既然入选,没有定论之前,她就是皇家的人了,慕容睿的行为分明是在打太子和皇帝的脸面,难道今后还想让自己的孩子篡夺江山不成!
这样一想,皇帝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没想到慕容睿平日装得与世无争,居然如此心机深沉,他还做过什么事是他没有发觉的?
皇帝站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看到外面站着许多人,一个个垂头敛目,不敢与他对视,慕容睿一见皇帝,急忙跪走几步,抓住皇帝龙袍的衣摆:“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求父皇给儿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皇帝一眼也没看他,视线瞥向旁边,那里几名侍卫正押着流苏跪在地上,他指着流苏沉声道:“将江雨柔的所有侍从和这个贱婢一起收押,严加审问,不愿意招的话,生死不论!”
“是!”几十名侍卫连拉带拽,毫不怜惜地将这些人拖走了。
流苏吓得失禁,再也不复冷静,一边被人拖着走一边大声哭喊道:“小姐救我啊!奴婢错了!求求小姐救救我吧!”
青瑶转过脸去,不愿看她,她用绢帕捂住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齐梦琳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
流苏眼见青瑶伤心欲绝的模样,想到青瑶平日对她亲如姐妹,不由得悲从中来,转眼看到慕容睿,一股恨意在胸中迸发,失去理智地尖叫道:“五殿下!救救我!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背叛小姐!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慕容睿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明明他才是布局人,怎么会转瞬之间,一败涂地!
皇帝低头瞥了他一眼,嘲讽的冷笑一声,照着他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脚:“滚!”随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说:“五皇子慕容睿,系浣衣局贱婢所生,心高阴险,不堪大用,命其即刻回五皇子府,若无圣旨,不得离开府门半步!”
慕容睿被皇帝一脚踢得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面目狰狞,究竟是谁?演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抓住了他的秘密,算准了他的行动,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拿捏住了太子的心思,与他彻底反目,让他自请带兵硬是在父皇面前戳破一切,充分利用了流苏、姚慧茹和江雨柔的事情让父皇产生一系列怀疑,进而无比震怒,即使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再信任他。
而这一切的起因,分明是流苏跑来告诉他,霍青瑶与慕容宇夜半私会,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打击慕容宇和霍青瑶,流苏早已被他收服,对他痴情一片,之前传来的消息也都是确实可靠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怀疑……
他僵硬地转头望过去,却只见霍青瑶正好垂目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冰冷无比的光芒,见他望过来,她淡淡一笑,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慕容睿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第50章 宫斗狠毒女主(11)
皇帝走后,一队兵马立刻赶到,奉旨将慕容睿及其属下押解回京,营地里又是一番人嚷马嘶,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青瑶看着慕容睿被人押走,他临走前那阴狠仇恨的眼神,让看到的人都无法忘记,人们纷纷心惊,传说中温润如玉的五皇子居然会做出这样不堪的事,居然会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简直是难以置信。
青瑶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离开,既然她决定与他撕破脸皮,就没有半途收手的打算,慕容睿,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后面的好戏,你且慢慢看着吧。
青瑶转过身,迈步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一直站在身后人群里的澜裳急忙跟上来,眼圈红红的,眼角还隐有泪痕。
等到她们回到帐篷里,青瑶坐好,看着还沉浸在悲痛情绪中的澜裳,问:“你是在为流苏难过吗?”
澜裳咬了咬下唇,哽咽道:“小姐,奴婢和流苏都是霍家的家生子,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服侍小姐,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奴婢知道,她犯了背主的大忌,可是,眼看着她被人拖走,显然是活不成了,奴婢这心里实在是……”
青瑶看她神情悲悯,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澜裳,你可知道,若是今夜流苏诬陷成功,结果会如何?”
“啊?”澜裳抬起头,显然没反应过来。
青瑶冷冷一笑:“皇上会认定我与三皇子有染,届时,我的婚约、名声都将彻底毁灭,不仅如此,还会连累父亲、母亲、弟弟以及三皇子,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回去之后,我会突然暴毙,或是被送进庵堂,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