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大门打开来,顾唯安一脸的醉意随手重重地甩上了门。
晨曦的心微微一颤,抬起头就迎上他迷离的目光,她几乎不敢去看。大抵是因为他醉了,她才敢这样对上她的眼。顾唯安步履摇摇晃晃的走来,他一手重重地撑在饭桌上,晨曦感到饭桌一阵晃动。
“你吃过了没?”她轻轻说道。
顾唯安居高临下,一一扫过那几盘菜,阴沉的脸忽而勾勒出一抹讥诮,“你的心情到真好。”眯起眼,薄唇冷冽。晨曦只觉得全身发冷。只是一瞬,桌上的盘子悉数扫落到地砖上,一阵冗长的脆响。
他有气,这气怨毒的积压在他的心田,只等待着爆发的那一瞬。
晨曦掐着掌心,脸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那双眼渐渐暗下来,她看着摔碎的花瓶,早上刚刚盛开的花朵如今颓废的落在地上,凄凄惨惨。似乎就如同她的命运一般,原本的期待,如今都被这份空落填满。
她慢慢委身,徒手捡着地上的碎片。
顾唯安盯着她瘦弱的背脊,他不愿对着这样沉默的她,让他满腔的怒意像是打在棉花上,此时的顾唯安已经完全迷失了理智,猛地一把提起她,炙热的手掌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晨曦一个趔趄,微微往后一退,眉心深深的蹙起,她暗自闷哼一声,脚心一阵刺痛,她感觉到一阵湿热的液体慢慢的留下来。她不敢太用劲,微微挣脱着。
顾唯安今天喝的太多了,在他的眼前,晨曦的面孔已经在晃动成两三个面孔了。“暖曦她要走了,她要结婚了。”他喃喃的说着。
晨曦脑中突然一顿,眼角不由得张大,似乎不相信这个消息。
顾唯安晃动着她,“徐晨曦,你高兴了吗?你这个疯子——”
晨曦怔怔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忽而一笑,“她要结婚了,我真的很高兴。” 她扯起了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涩涩的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顾唯安一个大力,推着她直直的后退了几步。脚步一阵错乱,伴着玻璃的碎片,窸窸窣窣,晨曦最后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幸好是沙发,她忍着脚上的疼痛,暗暗呼了一口气。
顾唯安在她的上方,全身的重量毫不怜惜的全都施压在她的身上。
晨曦蹙着眉,“唯安,你让开。”
“不要这么叫我。”他一声厉吓,“你这么叫我,我全身都感到恶心,徐晨曦,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女人。她是你妹妹,我该是你的——”
“不是!”晨曦咬着唇角,异常的暴躁,她仰着头,几乎是吼了出来,“她不是我妹妹,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徐暖曦就是一个骗子,她是骗子——”
顾唯安望着她的双眼里登时燃起一阵火苗,熊熊的燃烧着,此时他就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凭什么?”
“是她冒充我的——”可惜她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他接下来狂风暴雨般的动作惊愕住了。“住手,顾唯安,你醉了——”她大声的喊着,可是顾唯安早已抑制不住他的一言一行。这些日子几个人都被压抑到了极点,而今晚是一个爆发点。
顾唯安用力的吻着身下的人,毫不温柔,他根本分不清她是谁,他只觉得浑身有一股气在逆流。
晨曦身上的睡衣早已被她扯开,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目光空洞的望着上方的人。最后安静的闭着眼睛,那双手炙热的滑过她的肌肤,她感到一阵阵的战栗,还有心疼。
当他进入她时,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他就像在发泄一般,狠狠的涌进去。晨曦疼的整张脸都纠结起来,十指死死的抓着那质感颇好的意大利沙发。
顾唯安根本是没有意识,当他感觉到他的身子像被什么圈住了,紧紧的,他更加肆意的耸动着,“暖曦,暖曦,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等等我——”他喃喃的叫着。
晨曦就像一个破败的娃娃一般,她慢慢的抬手轻轻的圈住他的身子,无论怎么样,他是她丈夫,名副其实的丈夫。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顾唯安终于从她身上离去,他翻身坐在一旁,微垂着头,晕黄的灯影打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看不出表情。
晨曦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眼角早已是泪水涟涟,她以为她会不在乎,可是还是疼,心疼的都快有一个窟窿了。
她听见他走动的声音,许久之后,当客厅恢复了平静。她慢慢蜷起身子,双手紧紧的团着小腿缩成小小的一团,全身忽冷忽热的颤动着。脑子里一直强迫着自己背着《滕王阁序》,当时她最喜欢其中一句话,“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她不知道到底背了多少遍,直到天方露白,她这才慢慢起身,每走一步路,就感到一阵刺痛。可是身体的痛再痛也比上心底的。顾唯安最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原来你不是她。”
热水打在她的布满痕迹的肌肤上,她闭着眼,任由热水淋刷着,直到她被闷的透不过起来,才走出来。她换好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皮肤惨白的像鬼一样,哪有一点新娘该有的气色。
晨曦艰难的朝着自己扯了一抹笑,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你,可自己不能放弃。新娘回门,新女婿不去,她必须挺直背脊回娘家。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蜂蜜水,出来的时候,顾唯安正好下楼。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皆是一滞,顾唯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脖子间有些小红点,那是他醉酒后反应,他望着晨曦目光微微闪烁。晨曦快速的收回视线,沉默的低着头。
她坐在沙发一角。顾唯安一步一步的走进,最后定在她前头。从他下楼开始她就低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只看到一脸的惨白。醒来之后,昨晚的片段就像一场黑白电影不停在他脑子了回放着,他暗咒一声真他妈荒谬。
这是昨晚的案发的地点,米白色的沙发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他的目光落在上面,若有所思。晨曦咕噜咕噜的喝光了一杯水,呼了一口气,“今天是回门日。”她没有看向他,声音轻轻的飘过来,微微沙哑。
顾唯安表情一怔,显然是忘了这个日子。他皱着眉突然想起来,那天顾母提醒过他。晨曦觉得挺悲凉的,“你要是不能去,我会和我他们说的。”
顾唯安没有说不去,也没有说去。晨曦理解为他拒绝了。她勾了勾嘴角,从他身边擦身而去,把杯子送回厨房。
当天她是一个人回门的。可是等她回到徐家才发现,其实她今天可以不回来的。
徐家的佣人丁妈看到她,表情欣喜,只是一瞬变暗淡了,“晨曦回来了啊。”
“丁妈妈。”晨曦弯起一抹笑意。
丁妈是当年晨曦来到这个家后才到徐家工作的,也算是看着晨曦长大的,她犹豫的问道,“一个人回来的?”
晨曦默声,只是点了点头。“他公司有事。”这么拙劣的谎言,她知道瞒不过丁妈,也只能自欺欺人罢了。她甚至不敢去看丁妈的眼睛,因为那里必然会涌现出满满的疼惜。
“我去给你倒杯茶。早上吃过吗?厨房里还有一些水晶蒸饺。”
晨曦没有胃口,摇了摇头,她轻声问道,“我爸——他们还在休息?”
丁妈停下动作,一时间也沉默了,“先生他——去送暖曦了,暖曦今天出国。”
晨曦定在那儿,她静静的望着前方,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的让她觉得有些刺痛,渐渐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只剩下了空洞。
“你先坐一会儿,先生很快就会回来的。”丁妈怕她难受宽慰道。
晨曦抿了抿嘴角,“没关系。”她都习惯了,小时候也是这样,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家长会哪一次不是缺席的。她甚至有些庆幸没有举行婚礼,不然怕是她爸爸都没有时间出席。那样对她才更加的难受吧。
“丁妈,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丁妈连连说道,“我在花园,有事叫我。”
晨曦泡了一壶毛尖,徐和平闲来时总喜欢切上一壶,她兀自倒了一杯,是徐和平惯用的杯子,然后端起杯子,水汽袅袅,凝视了一会儿,又把水倒了。
晨曦冲干净杯子后,又放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离开的徐家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她从七岁到这里,这么多年,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太多的抑郁与不欢。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外走去,背影冷清而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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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顾唯安还是开车去了机场,明知道她现在气他、恨她,他还是放不下,他深知自己对徐暖曦的亏欠太深。隔着很远的距离,徐家人站在那儿。暖曦带着鸭舌帽表情不清,徐母轻轻的拥了拥她,又擦了擦她的脸,满是不舍。陈湛南就这么个女儿,从小顺风顺水,哪里想到最后女儿的男朋友都被人抢走了,偏偏这人还是家里人。
顾唯安怔怔的定在那儿,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没发迈进。
这一刻,四周仿佛静止一般。
顾唯安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几年前,他们在迎新晚会上相遇,她以一只《孔雀舞》惊艳亮相。当时他以学生会主席身份出席晚会,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这女生是谁?哪个系的?新生吗?”
“叫徐暖曦,大一的。”
顾唯安下意识的扫过节目单的名字——徐暖曦。这三个字轻轻的敲打在他的心口。
晚会过去没几天,社团招新,她精灵般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好,我叫徐暖曦。”他至今都记得当时她脸颊上带着那矜持的笑容。
暖曦,他一直记在心头的名字。
徐暖曦的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他一直都知道的,那个人有多喜欢暖曦,当年全校的人都知道。广播里正在播报飞往美国航班的通知。顾唯安紧紧的握住拳头,目光死死的望着前方,脸色白得几近蜡白。
徐和平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常和家里联系。”又看着俞昊说道,“好好照顾她。”
陈湛南红着眼圈,“暖曦,早点回来。”
“爸妈,你们保重。”说完转身而去。
顾唯安胸口闷闷的疼,表情沉重,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骤然一拳打向了一旁的圆柱上,重重的,骨节瞬间就红了起来,经过的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理由上前和她告别。
徐家人向厅口走去,和顾唯安不期而遇,陈湛南的表情冷冷的,眸光投向顾唯安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伯父,伯母——”顾唯安沉声喊道,声音沙哑。
陈湛南姣好的眉形一动,“唯安,你的称呼该改了。你称呼我伯母倒也不错,不过——”
徐和平蹙了蹙眉打断了陈湛南的接下来的话,“你来了,晨曦呢?”
陈湛南咬了咬唇,一脸的愤恨。
“她先回家了。”顾唯安回道。
“胡闹。”徐和平这声责备也不知再说谁,陈湛南瞥了一眼他,没说话。她心里有气,对自己的丈夫,对这个顾唯安,更多的是对徐晨曦。
“回家。”徐和平冷声对顾唯安说道,“你也跟我们回去。”他说的正色,大家都没有反对。
回到徐家,丁妈告知,晨曦来过,不过已经回去了。
“她呆了多久?”徐和平脸色很不好看。
“半个多小时吧。”
徐和平脸色黑下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陈湛南冷笑,“女儿不在,女婿不是在吗?”
徐和平看了眼顾唯安,丁妈眼疾手快已经端来茶水。依照d市的风俗,今儿女婿和女儿要一同给娘家人敬茶,听着长辈的祝福,寓意今后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生活。不过徐和平到底没有能喝上那杯茶。
“去把东西拿下来。”徐和平说道。陈湛南慢慢的上楼,去书房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给你们的,她不在你带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和她一起回来吃饭。”徐和平说完,抬手看了看腕表,“我现在有事要出去。”
“你今天不是请了假吗?”陈湛南说道。
“最近事情很多。”徐和平毫无温度的回道。陈湛南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她识趣的不再多话。
徐和平离去,就剩下顾唯安和她。说实话,陈湛南很喜欢顾唯安,在她眼里他和自己的女儿真的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可到最后,顾唯安娶了徐暖曦。这就不一样了。伤了她女儿的心,她自然不会像往日那样对待顾唯安。
顾唯安自觉对暖曦有愧,起身对陈湛南说道,“伯母,我先回去了。”
陈湛南眯着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等到顾唯安走了五步之后,她突然开口,“唯安,暖曦和俞昊的事只是一时气话,结婚的事不作数的。”
顾唯安定在那儿,身子僵硬,一时间胸口五谷杂味。
陈湛南嘴角微微一扬,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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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唯安回到家时,一室冷清,家里的窗户都大敞着,凉风丝丝入扣,吹尽一切浑浊的气息,却改写不了昨夜的事。
他望着那沙发上残留下干涸的血迹,眉色一凛,拿出手机快速的拨了一个电话,“立刻帮我重新送一套沙发来,不要米色。”
助理做事很快,没多久,就有人来送沙发,棕色的,与家里的格局完全不搭。可是顾唯安却觉得心安。
“把这套沙发扔了。”他毫无温度的说道。
那几个人微愣,都是识货的人,崭新的几万块说扔就扔,真是阔气。
晨曦回来的时候,一辆卡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下意识的撇了撇眼,就看到卡车上摆放着的沙发那般的眼熟。
斑驳的树影下,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忽而挑起嘴角,顾唯安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