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等,你俩先别急着挂我电话啊!”
何遇见他伸手就要关电脑,便赶忙开口阻止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
“说。”
林牧洵停下手,面色不虞地看他,一身的低气压,外加上“你要是不说出点人话就麻溜点滚”的面部表情,成功震慑到了旁边的谢迟、
可电脑里的何遇却早经习惯了他这动不动就黑脸的习惯,不仅不怕,还乐呵呵的朝谢迟招了招手。
“我?”
谢迟颇为纳闷地指了指自己,心想她和何遇有什么好说的?
可何遇相当肯定地冲她点了点,面上有意味深长的笑,“对,就是和你说的。”
“......”
谢迟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看向林牧洵,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后,才凑到笔记本旁,又在何遇的意思下戴上了耳机。
“什么事?”她轻声询问了句。
话音刚落,就听见何遇幸灾乐祸的声音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想不想听那家伙的糗事?”
“?”谢迟疑惑。
“昨晚林牧洵这家伙,和我们开会的时候,死死攥着个小黄鸭被单呢。”
“??”
“你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吗?林牧洵哎,咱们学校有名的高冷男神,就那么扯着个被单,脸不红心不跳的,一脸冷漠的样子都让我怀疑他拿的那不是个床单了,是他女朋友了。”
“就现在,我想起那画面还想笑。”
耳机里爆发出一阵笑。
小黄鸭?被单??
谢迟一愣,没理会何遇的笑声,蹙眉看向林牧洵,后者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疑惑的往这看了眼。
“何遇和你说什么了?”
“你......”
她一句话没说完,何遇便又开口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快。
“结果你猜我们带我们做项目的老师问他好端端的拿个床单做什么时,他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
“他居然,当着老师的面,一本正经地说他家小朋友难得会照顾人了,得好好拿着。”
“哈哈哈哈他家小朋友!”
“小朋友!”
“你知道吗?他当时那个认真劲,都让我怀疑他会把那床单剪下来,再好好珍藏起来了,真的太好笑了,现在‘小朋友’在我们那都成了个梗了,估摸着这时候已经传遍整个高二了哈哈哈。”
“......”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谢迟没理,摘下耳机,愣愣地看着林牧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话题,好像说与不说都很诡异。
?
林牧洵身形一顿,终于从她这想说又不敢说的眼神中察觉出什么,探身将耳机从她手上夺了过来。
“何遇和你说什么了?怎么突然露出这种一言难尽的神情?”
“就,”谢迟戳了戳手指,避开他的目光,将锅丢给何遇,“就你自己听嘛!”
??
他不由得更加疑惑,抬手将耳机放到耳边,可只听见何遇那难听的笑声,和里边夹杂着的几句林牧洵是个煞笔之类的话,配合着屏幕上那张脸,实在是让人有些恶心。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将电脑关了。
关了还不够,还把电脑“啪”地合上,随手丢到一边。
伴着电脑掉在地毯上时沉闷的一声,车内也恢复了寂静。
“现在可以说了么”
他这么问了声,分明是和刚刚哄她时没什么俩样的语气,却生生让她听出了点压迫感来。
“呃,我......”
谢迟挠挠头,她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和他说她的小黄鸭被单一起,被传遍了整个高二,甚至还有可能传遍了整个年级办公室吧?
这实在太尴尬了,她说不出口。
可是,头顶上的带着点威压感的注视好像也不能忽视。
咕咚。
她咽了口唾沫,组织了下语言后,才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里也带上了点调侃似的笑。
“林牧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比我亲爸还亲爸。”
毕竟当年,她数学第一次考满分的时候,她爹也是这样昭告天下的。
那骄傲的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
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牧洵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这小家伙太好了,才会让她产生如此的认知偏差。
可还未等他开口,好好教育一下这家伙什么是爹,什么是青梅竹马时,车便停了。
接着就是车门打开时的“哗啦”一声。
“诶,不是,你回来,我还没说话!”
他喊了声,可谢迟哪肯理他,绕开已经在一旁候着的李默,一晃的功夫就跑出去了老远。
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一个满脸莫名的李默。
林牧洵在车上沉默了会儿,正想上去将她追回来,再好好教育一番时,就看见李默迎了上来,手中还拿着个电话。
“林亦河的。”
“......”
他闻言,瞬间安静下来,出神地看着那电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哑着声音问了句,“阿迟知道么?”
“小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可——”
李默停了会儿,看了眼他脸上的神色,踌躇道:“再过一阵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了。”
“那就再过一阵时候!”
他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突然暴躁起来,随即又沉寂下去,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赶走李默,带着一身的低气压下车。
可当路过前院,看着和被乐煦叫去浇花的谢迟时,那一身的暴戾又全部变成了深切的无奈。
思索片刻,他还是没上前惊扰她俩,只是叹息一声,钻进了自己的书房。
让她多开心几天吧。
*
很快过了三月。
苏淮的雨季终于过去,夏天缓步来临。
谢迟最后一次穿上这极不合身,和布袋没什么俩样的黑白色绦纶校服,走向下边的操场。
那里已经熙熙攘攘地围了很多人,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做着各种动作,用照片来纪念这高一的最后一个月时光。
可谢迟却一点都不想纪念,
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班级,这样她小组作业也会好写一些。
这么想着,她唇角一勾,步伐也不由得轻盈欢快了起来。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倚在楼梯口的那个人影,脚一拐,打了个趔趄,以一个近似劈叉的姿势滑完了剩下的距离,然后失去平衡,“啪叽”一声,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
“......”
空气瞬间陷入了死寂。
只不过,一个是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摔的说不出话,另一个是被这突如的变故惊的说不出话。
半响后,俞杨才反应过来,看着仍趴在地上的她,笑着调侃道:“拜把子也犯不着行此大礼啊。”
“......”
谢迟闻言动了动,不敢抬头看他,仍维持着脸朝下趴地的动作。
——太丢人了。
俞杨也不扶,倚在拐角的扶手上,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她。
就这么形成了种诡异的平衡。
直到老刘从一边的办公室出来,见她趴在这糟蹋校服,便毫不留情的往她屁股上踹了脚,疑惑道:“趴这干嘛呢?拜把子?你们现在年轻人间都流行这种告别的方式了?”
“噗。”
俞杨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老刘听见声响,便调转枪口,冲他囔囔道:“你笑什么呢笑?人摄影师都在下面就位了,你在这和我耍什么酷呢?还插兜!插兜!”
他说罢,作势就要去打俞杨,却被他灵敏的避开了。
“不是老刘,我这等谢迟呢,”俞杨说罢,随手扶起谢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她刚刚说肚子疼,我就在这等她好点了,再一齐下去。”
“肚子疼?”老刘听罢,狐疑地看向正一脸痛苦地捂着鼻子的谢迟,“肚子疼犯得着趴在地上?”
“不是,我就是刚刚走路的时候一个......”
谢迟感觉到鼻腔里的血腥味稍微有些缓解,正想解释她只是脚滑了下,就又被俞杨截胡了。
“呃,是啊,听说这还是她家的一个老中医告诉她的呢,听说还是什么秘方,不外传的那种。”
“行了行了,”老刘并不想听什么老中医的秘方,赶忙挥了挥手,道,“反正你俩抓紧点下去,仪容仪表什么的给我收拾整齐,校长教导主任什么的都在下边呢,别给我丢人啊。”
“好好,您慢走!”
俞杨嬉皮笑脸地送走老刘,再回头,面对她时,眼底的笑意便瞬间冷了下来。
“这些天为什么都在躲着我?”
他问,声音也连带着低了好几个度。
来了来了,最让她不想面对的问题又来了!
谢迟在心底哀嚎了声,手又捂上了鼻子,遮掩住面部,迅速思考着对策。
片刻后,她才抬眸看了眼他,讪笑道:“没......没有躲着你......啊。”
“没有躲着我?”俞杨嗤笑了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没躲着我会宁愿在音乐课上缩到角落里去都不愿意来空调这,只因为空调底下坐着个我?”
“没躲着我会实验课宁愿自己做都不肯与我一组?”
“没躲着我会一放学就跑了个没影,平时问你个作业也得注意着点距离,稍微离你近点,就和我是什么觊觎天鹅肉的癞□□一样。”
“怎么?”
他冷着脸,一拳锤在旁边的墙上,咬牙切齿地问:“你管这叫没躲着?”
“呃,呃......”
谢迟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经他这么一质问,才觉得自己先前那事干的实在是有点......
赶尽杀绝。
可是,她是为他好啊......
想到这,她终于硬着头皮,对上俞杨的目光,强装镇定道:
“虽然我做的那些事听起来很过分,但你要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
俞杨咧了咧嘴,简直要被她气笑,“哪里为我好?”
“不是,谢迟,我就搞不明白了,我俞杨虽说不是啥好人,但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你犯得着这样避着我吗?我特么哪里对不起你了?!”
“不是不是,”谢迟听他语气里的怒意愈发浓厚,赶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是洪水猛兽,就是......”
“就是什么?”他又逼问了一句。
“就是,长痛不如短痛,你明白么?”
谢迟垂下眼,这么说了句,双手不安地搅和在一起。
对面的人瞬间安静了。
“不是我讨厌你,恰恰相反,我是怕伤害到你,所以才......我以为你应当会明白的。”
她一句话说完,袖子已经被手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对面仍是一片沉寂。
半响后,他才轻笑了声开口,声音沙哑。
“你特么真的是......”
“对不起。”
谢迟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着的委屈和怒气,将头埋的更低,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她怕看到那双泛红的眼睛,便又心软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风声。
俞杨携卷着春末的寒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要不是因为喜欢,谁特么没事关心你体育课在哪里上。”
低沉喑哑的一句,也随着风声,从她身边擦过。
“......”
谢迟轻抿着唇,在他走后,才瘫坐在台阶上,看着下面操场上,直到他高大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后,才长叹了声。
就是因为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