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荆长宁就在一侧,风扬起她的裙裾,就在他的眼中晃啊晃,仿佛揉碎了一地的时光。
他忽地忘了他追出来是想要解释盈水的事,只想这样看着她,就这样一路安静地走下去。
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好久没和你一块走走了。”终究,平静还是被打破了,荆长宁看向黎夏,温温一笑,“上一次这样,还是在九雨峰呢。”
后来离开九雨峰,她很忙,身边的人也很多,周周折折起起落落,黎夏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但两人之间说来并没有太多的独处了。
“是啊,很久了。”黎夏望着已经近了的山,郁郁葱葱的绿叶将山道缠绕着。
山道蜿蜒,两个人的身影没入层叠的绿意间,寒蝉之声阵阵,有些凄切。
荆长宁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于是她停下步伐,歪着脑袋认真地看向黎夏:“所以,你想说些什么呢?”
他说要出来走走,结果一路下来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黎夏望着面前的女子歪着脑袋,神情认真,长长的捷羽扑闪,瞳仁里带着些清澈的亮色。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竟是忘了回答。
他想起了当初在林国,打着雪仗诉说着告别,他曾说,若是有一天能看见她换上女儿妆,想必倾国倾城。
“我知道我很好看啊,你不用这样盯着我看。”荆长宁撇了撇嘴道。
黎夏笑了笑:“是啊,很好看,倾国倾城呢。”
荆长宁看了眼前方,却忽地开口说道:“倾国倾城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词,我若是要倾一国,也不会依附容貌一说。”
说话间,风扬起她半散的墨发,仿佛有一种光从她的周身散开,夺目绚烂。
黎夏看着阳光将她剪成一道侧影。
这或许就是她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吧。
这时间女子美貌者能及上她的不多,但也有不少。四大名姬之中各有所长,皆是天人之色。
妩媚者,清雅者皆姣姣绝伦,但唯有她不同。
所以容貌之言来函括她,实在是肤浅得有些可笑。
再向上走着,已近山巅,说来这座山着实不算高。
黎夏眉峰微微垂下,看了荆长宁一眼,又几度躲闪着收回。
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又无从说起。
黎泽能看出来,黎夏对荆长宁动了心,但他不知道的事,有些时候,有些动心明明爱入心头,融入骨血,却无法付诸言辞。
天色有些暗了,一轮淡淡的月从天际浮现。
黎夏抬眸看过去。
这种感情,就像月亮,你喜欢她,却只能遥遥看着她,月色姣姣,他不敢靠近一步,却愿意用一切去守护。
荆长宁站在山巅,迎风微微闭上眼睑。
有些事,何必去说呢,黎夏想着。
于是他轻轻看向前方微阖眼睑,张开双臂拥抱着长风的那个女子。
“你喜欢萧嵘对不对?”黎夏问道。
荆长宁睁开眼睛,转身,冲着黎夏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萧嵘。”
她的没有一丝犹豫,话音干脆。
黎夏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那,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他问道。
荆长宁想起和萧嵘相伴走过的一路光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因为你们从小就认识吗?”黎夏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叹了叹。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荆长宁摇了摇头。
“不是。”她答道,却又绞着头发想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啊。
就像当初拉着萧嵘逃出云国重狱中的那场大火,当时萧嵘问她为什么喜欢他,她还记得当初她的回答。她看着萧嵘回答……是你说那不是病,那是喜欢的啊。
黎夏望着荆长宁绞着自己的头发想了很久,终于,那个女子吐出一口气看向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懂我。”荆长宁认真道,“这个世间,除了他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明白我想要的一切。”
那是一种心心相印,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需要的一切。
他的坚持,比如云襄比如云国,她可以什么都不问去帮他守护。她的执着,比如楚国比如复仇,他亦可以毫不犹豫甘愿倾尽一切。
这些,易禾不懂,黎夏不懂,羽溪生不懂……或许他们可以为她付出,甚至为她疯狂,但世间唯有一个萧嵘,能真正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是这样啊……”黎夏看着在愈加昏暗的天空中,反倒是愈加明亮的月色。
是这样啊,那他就放心了。
他努力让自己笑了笑,心底却还是涌起了一种难过。
“你怎么了?”
黎夏听见荆长宁带着焦虑问道,心想着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连强颜欢笑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啊。
“我好像,有些难过。”黎夏转身,像是想躲开天空中倾泻而下的月色。
“难过吗……”荆长宁呢喃。
轻轻地,有些小心地,黎夏感觉到自己背后被拥住。
“你大哥的伤不会有事,黎川也终究会回来的。还有若敖军,还有楚国,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不要难过。”
轻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安慰。
黎夏笑了笑,想说自己难过的不是这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他答道,“我不难过。”
“一切都还有我呢,你都说了,我很厉害的。”
温温恬淡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