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王,或许没有死。
文逸的一句话在丹雪脑海中炸开,一瞬间,她像是被抽干所有的力气。
文逸目光灼灼地看向丹雪,不顾周身被摔得极痛,死死地看着她。
“你听我说。”文逸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日丹王的书房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便是尸体也是面目模糊,你可能确定,死的人当真是你的父王?”
丹雪神情有些不安,半带着希望用力地回忆着当日,那日她心中混乱,再加上父王尸体被大火烧得尸体焦黑,她并没有细看。
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一直贴身伺候着父王的小德子,尸首并未被找到,只是那种时候她根本没有在意到一个宦官的生死。
文逸看着丹雪变幻的神色,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努力地将自己带入到楚长安的处境中,设身处地。
她信他,她信就算身不由己,他也不会真正做不利于长宁的事。
就像黎泽。
再细思下去。
文逸忽地想到当初在竹林之中,除了黎泽还有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露出的面庞却格外眼熟。
此刻心头一个激灵,文逸忽然觉得那日所看到的那个人,像极了当初的……丹王。
如果设身处地,设身处地啊……
他定然又是做了些瞒天过海的事。
文逸这样想着,想起了楚长安,面颊上就露出了些释然的笑。
她不会看错人的,她喜欢上的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当初的长宁是,如今的楚长安也是。
他只是身不由己了些,他背负着所有的黑暗,但文逸知道,就像那张雕刻着雪狼的黑色面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
“你……说的是真的?”丹雪颤抖的双肩渐渐稳了下来,眸底的疯狂褪去,渐渐清明。“孤的父王他……当真还活着吗?”
文逸看着丹雪小心翼翼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你不妨给我个机会,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我如何信你?”丹雪问道。
文逸想了想,抬手指了指远方隐约可见的落峡。
“放我过去。”文逸说道,“我会将你的父王完完整整地送到你的面前。”
丹雪沉默片刻:“这终究是你的片面之词。”
文逸想了想。
“如今长宁已经陷入了你们的重围之中,有没有我作人质并没有那么重要。”她说道,“就算没有我,这般僵持下去她也会输,你若是当真想杀她,不愁找不到机会。”她深看了丹雪一眼,“相反,要证明你父王如今是不是还在人世,便只有这一个机会,权衡之间,你选一个如何?”
丹雪沉默不语。
文逸继续道:“况且当初在丹王宫的确是楚长安,那便意味着那一场刺杀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林国,目的便是要挑起你和长宁之间的恨。所以无论你的父王是死是活,你要复仇的人都不是长宁,你要对付的人,是林蔚然。”
文逸话音落下,便不再辩驳,只静静地看着丹雪,等着她的决断。
丹雪阖上眼睑,沉默良久,终究长叹一声。
“你走吧……”
……
文逸的身影从丹雪目光中消失,一道话音随着清淡的风从身后传来。
“这一次,可看清楚了?”羽溪生问道。
丹雪的目光和羽溪生对在一起,只这样看着,很久很久。
一阵长风掀起长河里的浪,水声滔滔,丹雪有些失措地点了点头,看向羽溪生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羽溪生轻声笑了笑。
“错啊,人这一生总会犯错,无碍的。”他回道。
丹雪抿了抿唇,看着文逸一头扎进了长河,在滔滔河水间,她的身影飘摇着,却那样坚定。
“我不如她,”丹雪道,“难怪长宁当初选的人是她。”
羽溪生一笑:“哪有以选择论的,若这样说来,岂非太过片面。”
丹雪看着羽溪生面上浅淡温润的笑意。
“如果知晓错了,又该怎么做?”她问道。
羽溪生看了眼天际,话音悠悠:“天地之间,沉浮难定,是非对错并非绝对,但求,不愧于心。”
说罢,他看着丹雪,眼底的笑意带了些明朗。
懂了,释然了,便好了。
……
……
“黎将军,我来吧。”一个女子的身影在营帐中隐约着。
黎夏望着面前的一道身影。
“怎好劳烦盈水姑娘。”他半夺下盈水手中的湿布,在黎泽面上擦着。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盈水认真道。
黎夏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看着黎泽。
盈水抿了抿唇,见黎夏没有回答她,只得无措地立身一侧。
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懂,他似乎有些冷漠,又看起来很真实,有些像是……耿直?
盈水叹了声:“那我便先出去了,不过今夜若是你大哥还未醒,我替你守着吧,你的身子要用来杀敌的,可不能熬坏了。”
见黎夏没有回应,盈水有些无奈的起身退了出去。
刚掀开营帐,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回答。
“好。”
盈水笑了笑,迈出去的步伐轻快起来。
黎夏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盈水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身子要用来杀敌的。
“大哥。”黎夏自语道,“以前天刚亮就被大哥从被窝里拎起来习武艺,习惯之后我如今都不贪觉了,现在看来倒是大哥最能睡,这一睡就是十几天。”
“大哥睡得安稳,倒是二哥如今还不知在何处。我们兄弟三人兜兜转转,也不知何时才能团圆。”
“大哥,你也不小了,等你这次醒过来,小夏张罗着给大哥取个嫂子如何?”
“大哥,小夏如今出息了,若敖军如今都听小夏的统帅,是不是光宗耀祖了?”
黎夏话音带着些得意,却隐约有些哽咽。
隐约间,床榻上那睡了数日的男子眼睑动了动,就这样睁开了。
“你出息,那是大哥我教得好。”有些虚弱的话音传来。
黎夏一怔,旋而露出明朗的笑。
“大哥醒了……”
“是啊。”黎泽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醒了,便不能再睡了。”
话音一落,他看向黎夏,目光灼灼:“你说的若敖军,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