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文陪何田一起去了公安局, 离开的时候何田手里拿着一个旧铁盒,铁盒原本是装月饼的,时间长了,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刮痕和锈迹。
警察告诉何田,犯罪嫌疑人交代说丁小祥死前,曾经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找他, 他们希望能从这个人身上敲一笔竹杠,就逼问丁小祥是谁在找他,丁小祥一开始说不知道, 后来终于松了口,可还没来得及交代清楚,就跳楼了。
“妈的,这傻逼精神错乱了吧, 要知道早点弄死他!”豹哥等人得知丁小祥跳楼之后,本想第一时间去毁尸灭迹, 奈何当时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网上第一时间已经流言满天飞,警察火速到了现场,还有个小屁孩守着尸体, 他们一点耍花样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能自认倒霉,脚底抹油,跑了。
“丁小祥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对吧?之前报警并且一直打听他消息的也是你对吗?”警察这样问何田。
叶加文听到这里, 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何田当时直接去找丁小祥,或者丁小祥把何田的身份信息透露给了犯罪分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何田。
想想就害怕。
“他临死前,还能想到清除你们之间的通话记录,遗书上也只写了‘社工中心’,没有写具体信息,我们猜测他可能是怕万一落回嫌疑人手里,对你不利吧,虽然说他想得未必周全,但这份心应该是好的。”警官讲到这里,也有些唏嘘,“他这一念之间的选择,对你,还有对我们办案的影响,都是天差地别了……”
“告诉你这些,也是希望你能了解他最后的一点心意,毕竟你找了他这么久,这样对你也算是一个交代。”……
“田田,”叶加文看着何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担心,他现在非常后悔没有提前和警察沟通,刚才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可能会让刚刚好起来的何田陷入新的焦虑和自责之中,“你要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
叶加文只能绞尽脑汁来开导何田,他把何田带到不远处的一片城市绿地,同他坐在草地旁边的石凳上,青石子路上铺满了毛球一样的红绒花,周围到处都是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嬉闹欢笑声。
“丁小祥他没有把你的信息告诉坏人,还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你,说明他人性未泯,到最后也没有丧失理智和良知,他走得堂堂正正,你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是值得的。他到最后一刻,知道还有人牵挂着他,没有放弃他,我想,他内心是安宁而且欣慰的吧……”
一个网球迎面飞了过来,叶加文当空接住,还给了嘻嘻哈哈跑过来的小朋友。
“我知道……”何田低头看着手里的铁盒子,声音低哑:“我昨晚梦到他了,我跟他说‘有一件事一直没有机会详细告诉你,其实我跟我男朋友是因为你才认识的……’,他听了以后笑嘻嘻地跟我说‘那这辈子也算是瞎猫碰死耗子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件好事就行,就算是没白活……’”
“其实他何止做了一件好事,他做了挺多件好事呢……”何田转头看着叶加文,清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片火红的绒花,“我想明白了,我不会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何田打开破旧的铁盒,里面都是些零碎杂物,有一小叠各种面额的纸币,一大堆硬币,几辆残破的玩具小汽车,还有几块大小不同的麻将牌,大小不同,花色却是一样的,都是“发财”。
叶加文拿起其中一块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小时候,周末我父母也会跟朋友一起打牌,有时候我嫌他们玩起来忽略我,就会偷偷藏几块,不过我一般都藏那只鸟。”
何田想起丁小祥跟他说最喜欢毛爷爷,他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丁小祥小朋友为了不让妈妈打麻将,爬到凳子上,偷偷从牌堆里捡一张牌藏起来,还很执着地一定要找到“发财”……
他为自己脑补的这有几分滑稽的画面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滑过脸颊,从下巴上掉下来,掉到铁盒子里最上面那两张电影票上,那是他和丁小祥一起去看《速度与激情》的票根,票面上的字迹已经褪色,几乎看不清了。
叶加文把他揽在怀里,拍拍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安静下来,闷闷地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还算数吗?给我吧,我明天要去社工中心。”
叶加文送何田的生日礼物,是一份“sl集团‘携手社工组织,促进社会和谐共融’企业社会责任行动计划书”,是他去总部出差和ceo报备过,并且获得初步认可的,这份计划书里有未来几年,sl的全国分支机构同当地社工组织联合推进社区公益活动的一系列规划,包含防治艾滋病,倡导健康生活方式远离毒品等多个项目。
叶加文的本意是把何田现在实习的社工中心作为活动试点,让何田来做联络人,但他一回来就遇到那样的意外,何田大病一场,病好以后也没再提要去社工中心,这件事只好先放下了。
“当然算数,我们可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难道因为你不做社工,我们就不做社会公益了?”叶加文听何田这样说,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差点原形毕露,他轻轻弹了弹何田的脑门,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也就在我面前是个小公主。”
“你现在不反对我‘多管闲事’了?”何田抬头看着他。
叶加文委屈道:“我本来也不反对,我只是不能容忍你受到伤害。”他这些天也一直在反思,有时候过度保护未必能有好的效果,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还需要他这“半个家长”不断探索,“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叶加文长叹一声,又没脾气地笑了:“比如你要去山区支教,我就给你多准备点好吃的,你要是去非洲支援建设,我就给你多打点疫苗,你要是为同性权益上街游行,我就在一边帮你扛个彩虹旗……但要是你非去当战地记者,这个事情就很难办了,你忍心我一把年纪去帮你挡枪子吗?”
何田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忍心,他依偎在叶加文怀里,看着夕阳余晖下,在草地上奔跑嬉戏的小孩子,听着他们清越动人的笑声,心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
丁小祥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的小格子里,何田去看过一次,把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赛车模型,那两张电影票其中的一张,还有在丁小祥家里捡到的一家三口合照都和他的骨灰放在了一起。何田想等他工作了,自己有了钱,可以帮他买一块墓地,他不想花家里的钱或者叶加文的钱来做这件事,他觉得这是他自己欠丁小祥的。
何田的生活渐渐回归正常,天气一天天热起来。
辛跃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和吴少涵在外面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并且把那里布置得温馨浪漫。吴少涵在经历了外企实习和公务员考试之后,最终把自己毕业之后的计划锁定在了出国留学上,他和父母长谈了一次,并且罕见地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他和辛跃说,我只有出国并且争取留在外面,才能摆脱他们。
辛跃用实际行动对此表示了支持,他在出租屋里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刻苦准备雅思和gre的涵涵补充营养,并且在闲下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学英语。
辛跃对何田说,我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好好学习,等我毕业了也考到美国去上研究生,这样就可以和涵涵团聚,我们就自由了。
辛跃看着美国地图问何田,你说我是考哈佛还是考耶鲁呢?
何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随便你吧,我要去和你叶学长约会了。
辛跃兴致勃勃地冲他背影喊道,我和涵涵都留在美国,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到时候你可别羡慕我。
何田回头冲他竖了个中指,他觉得自己在叶加文的熏陶下,越来越没有节操和下限了。
天气很快热得可以流金铄石,但学校宿舍的空调依然娇嗔着不给用。何田这几天都是住在叶加文那里,两个人黏腻火热的程度比天气有过之无不及。
终于何田决定搬回宿舍住一天,夜夜高潮到失声尖叫,痛哭流涕,爸爸叔叔乱叫一气什么的,固然是妙不可言,但也不能没有节制吧。他心疼自己的腰自己的屁股,也心疼叶叔叔的肾,毕竟叔叔不是二十出头小年轻了,这样损耗会不会太大?何田想,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能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啊。要不帮叔叔买点肾宝吧?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叶加文,叶加文轻轻抚了抚他的头,说:“宝贝,你真是多虑了,你杀的哪个鸡,取的什么卵呢?”他狞笑着一把抓住何田的手,放到自己那个擎天玉柱上,说,“我告诉你,这只鸡是一只威武雄壮百折不挠的鸡,这个卵呢,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卵,你就放心来,我哼哼一声算我输。”
何田叫苦不迭,觉得最终精尽人亡的可能是他自己。
何田这天回了宿舍,没看见辛跃,他本来没当回事,可谢铭一脸不可思议地跟他说:“真没看出来,辛跃他偷东西你知道吗?他偷了他原来寝室蔡毅新买的笔记本电脑,今天下午保卫科的人还来咱们宿舍问话来着。”
何田大吃一惊,当即冲谢铭大声道:“你别乱说,辛跃不可能偷东西!他现在在哪儿?”
谢铭被何田吼得一愣,撇撇嘴无奈道:“我也不信的,毕竟大家一起住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保安说监控都拍到了,辛跃进了他们那栋宿舍楼,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他现在被扣在保卫科问话,说要是今天不承认,明天就报警,让警察来查了。”
何田放下书包,跑了出去。
第61章 乌龙事件
蔡毅的笔记本电脑确实丢了, 他出去上课的时候宿舍的门锁得好好的,回来的时候,门是开的,没人,电脑也不见了。
他马上报告了宿管和保卫科,这栋宿舍楼只有大门处安装了一个监控,调取了监控视频后发现, 那段时间辛跃独自进了楼门,大约十分钟后,拎着一个黑色电脑包离开了。
蔡毅当场就炸了, 一边骂一边叫嚣着要报警:“就是他!他跟我有矛盾,这是伺机报复!老师,您要给我个公道,肯定是他偷了我电脑, 他以前住过我们宿舍,他还留着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