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许依依在学校体检的时候,突然诊断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她以为那是她短暂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狗血剧一般,让人猝不及防,无处躲藏。
做骨髓移植配型的时候,诊断结果表明她并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震惊了。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取证,最后才查出了当年的乌龙事件,因为一个护士的疏忽,她和另一个女婴挂错了脚环。
当真相大白的时候,许依依的生活彻底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不过好在这出狗血剧没有彻底狗血下去,没有什么身世悬殊过大,引发的一系列后续事件。
当时住在那种高级病房的都是有钱人,她的亲生父母并不是什么一穷二白的普通人。
否则,她真怀疑会发生什么真假女儿斗法事件,灰姑娘与白雪公主争斗事件等等。
她和另一个女孩儿回了各自的家,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什么都懂,两人都没有吵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那时候许依依总是想,我又不是女主角,为什么偏偏要给我制造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身份,不是绝症,就是身份互换,真是够了。
可是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她,即使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从此医院成了许依依的第三个家,她一直在等待那希望渺茫的同配型骨髓捐献者。
用她的话来说,找到一个合适的配型,简直就是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基本上没什么希望。
但她还是想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因为这世界上,还有她眷恋的人,少看一眼,都会心痛。
许依依正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耳边忽而传来低沉的声音,“站在那里干嘛呢?你又不是树。”
她唇边勾起一抹笑,转身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是树,也是你家的,休想把我移走。”
陈世钧闻言,嘴角一抽,额头似有黑线乱飞,直接将她抱在怀里,“闲杂人等请让开,我要移树了。”
许依依吓得惊叫一声,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陈世钧,你个二愣子,快放我下来!”
陈世钧并未理会她的大喊大叫,直接将她抱进怀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屁屁,“叫哥哥,真是没大没小。”
他抱着她朝屋里走去,到了客厅,才把她放下来。
许依依脚刚落地,就开始胡乱地抓他打他,“陈世钧,你个大傻子,知不知道,你刚刚吓到我了。”
陈世钧浅淡一笑,眼神温柔,满含宠溺,“对,我是大傻子,还不是怕你被风吹倒。你看看你瘦的,跟个猴子似的,风一吹,估计就找不到了。要是抬头往天上看的话,或许能找到。”
许依依听他如此说,笑得前仰后合,眼中都有泪花了。
她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陈世钧,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实在不适合经商,你应该去学个表演系,当个喜剧演员,我保证肯定能火。
人前一本正经的,人后却是这逗比模样,你说,除了我,还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吗?
再说了,你不知道现在流行以瘦为美吗?像我这样的身材,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好么!
你看看某宝上的模特,哪一个170的模特体重超过一百斤了?我这是紧跟时代潮流,做新新女性!”
陈世钧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唇边的笑意温润如暖阳,低柔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朝代是唐朝么?唐朝的美人可是以肥为美。
现代的女性过于追求所谓的骨感,甚至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想想就可怕。依依,你就不要再加入什么骷髅美人的大军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至于什么喜剧演员,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考虑投资拍一部。”
他的声音若三月春风,听在心里,暖人心扉,他的手指玉润修长,握在手里,特别暖。
许依依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谢谢你,陈世钧。”
陈世钧眼中闪过忧伤,一只手忙着给她擦泪,一只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说了在家里要叫哥哥。”
许依依好似小奶狗一般,蹭着他的手臂,声音满含甜蜜,“陈世钧,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平时想见你一面,感觉都得排个长队。
有时候一部电视剧看完,都不一定能见到你,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陈世钧听她如此说,眼神一暗,似有忧伤弥漫,缓了一会儿,方说道:“原来依依想我了呀,以后什么时候想我,就直接给我打电话,绝对地随叫随到。
我为你特地设了一个号,不管什么时候,二十四小时待机。只要有信号,就一定能找到我。”
许依依放开他的手,吐了吐舌头,朝楼上跑去了,快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谁想你了,臭美!”
陈世钧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悲伤在心里渐渐堆积,好似滋生的藤蔓,慢慢地侵蚀整个心脏。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眼底满含艰涩,薄唇轻启,低声喊了一句,“依依。”
几个月后,许依依收到了病危通知书,上面需要有监护人的签字。
那一刻她竟出奇的平静,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先是去了医院的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又去了五楼的一个病房。
她在里面坐了许久,透过门板,依然可以听到她的笑声,就好像平时一样。
许依依从五楼下来后,又打的去了许琪华的公司。
秘书自然是认识她的,脸上堆着笑,“大小姐,总裁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暂时不能进去打扰,我给你倒杯咖啡,您先在休息间等一会儿可以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这本就不是秘书的错,许依依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只笑着点点头。
许依依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耳边忽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打扮得很是清纯。
许依依看到女人的瞬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冤家路窄。
本想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玩着手机,可那女人却不放过她。
女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理了理裙摆,嘴角带着甜甜的笑,说出的话却很恶毒,“你不是已经离开许家了么?为什么还总是来纠缠琪华哥哥?
许依依啊,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以前仗着是琪华哥哥的妹妹,总是欺负我,现在已经被扫地出门了,还总是装出一副大小姐的模样,给谁看啊?”
许依依听到“琪华哥哥”四个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假装恶心地呕了一下。
再抬起头时,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许家大小姐,声音没有丝毫的低沉,“对不起,你说的话一如既往的让人恶心,刚刚没忍住。
还有啊,告诉你,王美兰,大小姐气场是天生的,骨子里带的,懂不懂?
你就算再怎么装,也装不出来,说到底,还是一只土鸡。
所以啊,你可以省省了,这样天天装腔拿调不累吗?我都替你觉得累。”
王美兰被她的话激怒了,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脸上青筋毕露,指着她的鼻子说道:“许依依,我告诉你,就算你再怎么不想承认,我也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就只能是琪华哥哥的妹妹!”
许依依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比她高了一个头,低着头看向她,冷冷说道:“你妈难道没告诉你,大家闺秀是不会指着别人鼻子的,这种粗鲁的动作,也就你这土鸡能做出来!
还有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我哥可不一点也不喜欢你这种做作的女人,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而且我哥还说,他喜欢个子高的女人,就你这小短腿,哎,没戏!”
许依依说完,直接走了出去,看都没看脸红脖子粗的王美兰。
她从秘书跟前走过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告诉你们总裁,我要去国外旅行了,让他不要再找我了!”
许依依走出大厦的时候,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扶着墙角吐了一会儿,站起身时,又把头发顺了顺,整了整衣摆,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直接招了个出租车,钻了进去。
“师傅,去鹏程大厦。”
许依依走进大厅的时候,心里一直在默念着,陈世钧,你可一定要在啊,千万不要在开什么劳什子的会。
她勉强露出一张笑脸,在前台咨询了一下,“请问陈世钧副总在吗?现在能见客吗?”
许依依回到陈家后,一直很低调,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鹏程大厦,不禁感叹了一番,虽是第一次来,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前台的服务员打完电话,笑着说:“您叫什么名字?有预约吗?副总正在开会,要不您稍等一会儿?”
许依依的笑有一丝苍白,她还从未如此无助过,为什么想见最后一面都这么难?
她心里暗暗想着,你们这两个坏家伙,若是哪一天再也见不到我了,一定会后悔死的!
许依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虽然从小到大喜欢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也不用这样惩罚她吧?
真不知老天到底是偏爱她,想要让她早点去陪他老人家,还是讨厌她,想要早点把她带走,哎。
许依依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袋子,她忽而想到了那一日陈世钧说过的话。
她抱着最后的决心,拿出手机拨了个号,手机响了许久,就在她将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端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依依,怎么了?想我了吗?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听到这句话,许依依憋在眼中的泪突然就滑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带着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她把头抬起,看着大堂的吊灯,笑着说:“啊,是啊,想你了,想得要死,我就在公司的大堂,你快点下来。晚了,我可就走了。”
说罢,她挂了电话,终于破涕为笑,傻瓜一样站在那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几个前台惊疑地看着她,终于说出了口,“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许依依弯着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突然很开心。”
说罢,转身朝大堂不远处走去,谁知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撞了一下。
许依依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文件袋也被撞了出去,眼前只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她顺着那惹眼的恨天高,抬头往上看,一张极妖艳的脸撞进她的视线里
许依依心里生出的第一想法是,哇,好波澜壮阔呀!
撞到她的女人同样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但眼眸深处却掠过一抹幽光。
女人急忙上前,好似想要扶起许依依,却忽而一个趔趄扑到她身上。
许依依“嗷唔”叫了一声,头上的帽子也被撞飞了出去,她惊慌失措地摸了一下头。
小脸一刹惨白如纸,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急忙伸手去摸地上的帽子。
女人从她身上站起来,又好似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刚好踩住了许依依的帽子。
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只大叫一声,又慌乱地捂住嘴,“啊,你的头,你的头发……”
许依依伸出手,使劲地拽着帽子,声音渐渐冰寒,“我只说一遍,把你的脚移开,踩到我的帽子了。”
女人好像刚刚发现一般,跳到了一边,可她刚刚的那一声惊呼已经吸引了很多人,此时正站在边上指指点点。
许依依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将帽子戴上,环顾了一圈的人,嘴角勾起冷笑,笑着说道:“看什么,没见过光头吗?”
周围的人被她这话一噎,又如潮水般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