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前院正堂。
    瓜子蔫哒哒的窝在青鸾怀里，左前肢上裹着洁白的棉布。
    青鸾拍了拍它的头，接过奴婢端来的各色干果，放在旁边的桌上。
    瓜子立刻跳到桌上，欢快的吃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病怏怏的模样。
    青鸾勾唇笑了笑，为保南楚之行顺利，她取了几滴瓜子的血。虽说她万般小心，但还是怕瓜子的身体会出问题。如今看见它如此有活力，她也能放下心了。
    哄好了瓜子，青鸾开始处理堂下跪着的女子。
    青鸾端起桌上的茶杯，语调淡漠的问道：“大兴县的路修好了？”
    “回王爷，路已经在修葺当中。”
    孙之凡低着头，闷声回答青鸾的问题。
    他这次放下大兴县之事，赶回京城，便已经做好了被青鸾处罚的准备。
    青鸾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神色不明的再次发问：“你这般着急前来，是为了替你娘孙恒求情？”
    孙之凡的娘便是户部尚书孙恒。
    孙恒如今已被抄家，关进了大牢，等着判刑。
    户部是六部之中，油水最为丰厚的部门，孙恒更是一个巨贪之官。
    在孙恒家中抄出的银两珍宝，足足搬了三天三夜。
    他倒台之后，往日的罪行也一一被查出，苦主也不断出现，控诉于他。
    孙之凡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淡漠无比，她一字一句说道：“孙恒此人，其罪罄竹难书。下官无意为她求情。”
    “你知道了。”青鸾道。
    孙之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下官已经查出，下官父亲之死的原因。”
    “孙恒于我，是杀父仇人，再无别的关系。下官恳求王爷，允许我见孙恒一面。”
    青鸾眯了眯眼，“杀母可是大逆！”
    “大逆又如何？下官无惧！”
    孙之凡说此话时，目光一直坚决的望着青鸾。
    青鸾沉默许久，从袖中暗袋里掏出一面金牌，丢给孙之凡。
    她起身走入侧门，留下一句，“看过孙恒，再来见本王。”
    孙之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踉跄的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妻主，你还好吧？”
    在王府门口等着孙之凡的方俊，见到他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孙之凡想对他笑笑，让他宽心，可脸上肌肉实在太过僵硬，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方俊心疼的看着孙之凡，扶住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我在你身边。”
    “放心吧，我能承受得了。”孙之凡对他说道。
    “你才嫁于我不久，便要与我承担这些，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方俊将他扶上马车，轻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孙之凡拍了怕他的手，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去京城大牢。”
    马妇应声，挥起马鞭，抽马前行。
    孙之凡闭着眼睛，站在京城大牢外许久。
    终于，她缓缓睁开双眼，向前走去。
    大牢守门的侍卫，立刻架起长戟，阻止孙之凡前行。
    “牢房重地，不许乱闯。”
    孙之凡从怀里掏出青鸾给的金牌，给为首的侍卫看了两眼，她立刻吩咐众侍卫，让出一条路来。
    有狱卒带路，孙之凡顺利的来到了，关押孙恒的牢房。
    隔着牢门，孙之凡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承受了多道刑罚，她早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宽大的白色囚服，被鞭子抽出道道裂口，凝固的鲜血，把囚服紧紧的黏在孙恒身上。
    头上沾满草屑，头发凌乱不堪，她此时双臂紧抱着膝盖，蜷缩在牢房一角，瑟瑟发抖，看起来很是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有今天，是必然的。
    孙之凡漠然的示意狱卒打开牢房。
    孙恒听见狱卒开锁的声音，吓得往墙角缩了缩。
    她惊恐的抬起头，看见了狱卒旁边的孙之凡。
    “你也进来了。”孙恒嗤笑道。
    她以为孙之凡也受她连累，被关进了大牢，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因有人跟着一起倒霉，觉得很是快意。
    “啊呸！”狱卒翻了个白眼，吼道：“孙大人可是代表战王殿下前来的，与你这个罪妇可不一样。”
    “战王殿下？”孙恒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丝欣喜，“凡儿，你居然攀上了战王。”
    “你比你那几个姐姐强多了，凡儿，你一定要救救娘，娘再待下去，会被她们打死的。你快去求求战王殿下，只要她一句话，她们肯定会放了娘的。”
    孙之凡讽刺的笑了。
    ‘凡儿’，这个称呼她只听父亲叫过，何曾听这个所谓的娘叫过？
    从小到大，她不是称自己为‘孽子’么？
    “不知道你在毒死父亲时，可曾想过有今天？”孙之凡咬牙道。
    “你强抢父亲做你的妾侍，不喜他的刚硬，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趁我外出求学，将他毒死。你毁了他一生，你让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你觉得我会如何对你？”
    孙恒听言，慌忙爬到孙之凡的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我没有，我没有毒死你父亲，他是病死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凡儿，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救救我，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求求你，救救我…”
    孙之凡冷笑不已，这就是自己的母亲，何其讽刺。
    小时候，她以为是她不够乖巧，母亲才不喜欢她。她一直要求自己一定要乖，一定要听话，只想得到母亲的一句夸奖。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
    长大后，他知道了父亲进府的原因，也明白了孙恒不喜他的原因。她没有再做无谓之事，母女俩形如陌路。
    若是孙恒没有杀她父亲，或许孙之凡如今，还会念一些母子之情。
    但是此时，孙之凡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如今她们之间只有仇，没有情。
    孙之凡淡淡道：“你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么？你真以为你能永远瞒天过海么？你做的孽太多了，没人会救你，就是有人想救你，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听说你的那几个孝顺女儿，为了脱身，都跳出来指证你，还说要与你断绝母女关系，你可知道？”
    “我的命是你给的，可我宁愿自己没有机会出生，只愿父亲能安然一生。”
    “我今日来是为你做最后一件事，那便是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被毒死也比五马分尸的好！”
    “对了，这是你毒死父亲的那种毒药。”
    孙之凡甩开孙恒，扔下一个小瓷瓶，转身离开。
    孙恒颓然瘫倒在地，颤颤巍巍的伸手捡起小瓷瓶。
    呆愣了许久，缓缓闭上眼睛，拔开瓶塞，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