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竹林内,一间茅草小屋深掩其中,正值春暖花开时,竹林中鸟语花香,处处都呈现着生动充满希望的绿色,初到此处的人甚至会以外自己走进了人间仙境一般美好自在。
一女子正在茅草屋前拿着笤帚清扫前屋院落前洒下的竹叶,她身着粗糙的布衣,头上还包着农妇们经常戴的头巾,远远看去,只觉是一普通的深山农妇,只是那粗布衣下隐约可见的玲珑身躯又让人不禁怀疑她的真实年龄。
不远处茅草屋的后方走来一男子,他身着黑色紧身衣裤,肩上随意挂着一张兽皮,腰间皮带内紧别着一把弯月形状的匕首,手提两只野山鸡,完全一幅猎户打扮。
男子看见女子弯腰清扫,连忙将手中的山鸡随意扔在屋旁,急急冲到女子跟前,声音中藏着深切的关怀:“语嫣,你病才刚好,怎么可以下床随意走动呢?这种扫地粗活哪用得着你来做?等我回来我做就好了,快快快!我扶你进屋休息!”
女子抬起头抹了抹自己额间冒出的细密汗珠,看着男子一脸关切的表面,朝他嫣然一笑:“誉为,瞧你那紧张样,我都睡了一个多月了,再弱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我会憋得发霉的,放心!我随意打扫一下院落,活动一下筋骨,整个人都觉得精神多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似是万分不确定般,冷誉为还是霸道的抢过王语嫣手中的笤帚,将她拉至茅草房内,端出一碗黑不隆冬透着浓浓草药味的中药,冷誉为冷冷说道:“你看!这药都凉了!你定是趁我不在又故意不喝药!语嫣,你这样不行的,身子是自己的,你不养好自己的身体怎么报仇呢?只有你变得强壮,他日才能勇敢面对自己的敌人,你如果一直这样萎靡不振下去,你的敌人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偷笑了!”
端过那碗黑色中药,听着冷誉为教训似的碎碎念,王语嫣眼神开始变得飘渺,她想起那个穿着红色嫁衣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想起那个男人绝情的告诉她孩子是他安排人毒死的话语,她想起自己满是鲜血的下体,她想起那让自己痛苦的所有回忆,突然将药水往地上倒掉,语带凄惨无力道:“把这药喝了就能变得强壮?把这药喝了就能报仇?誉为,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你只是用激将法逼我吃药,报仇!哼!”王语嫣冷笑一声:“报仇要真那么容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仇人?”
看她如此负气将药泼洒在地上,似是被王语嫣踩到自己痛处,冷誉为神色变得更为冰凉:“是!我是没有用,我有负于自己的双亲,直到现在仍未寻到仇人,可笑的是还满嘴仇恨天天绕着你转,这药你不喝就罢了,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知道自己说话过冲了些伤到了眼前这个受伤不亚于自己的男人,王语嫣收起先前那幅要死不活的表情,她拉住正欲转身出门的冷誉为柔声说道:“对不起!誉为!我心情不太好,说话冲了点,你知道我本意不是那样的,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叹了一口气,冷誉为知道自己拿她从来都是没办法的,他哪会忍心丢她一人在这里不管呢?想起与她初识对峙的那个夜晚,她眼中那股深深的关切还有难以言喻的寂寞就曾深深捍动他的心灵,可能就从那时起吧,他会经常有意无意想起她,当看到她身陷险境准备自己结束生命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将她劫走,他实在是不忍让让她那样伤害自己,之于她,他从来都未理清那种奇怪而又复杂的感觉,也或者是仇恨在前,让他懒得去理清吧!
“语嫣!我不是想逼你的,我知道你的善良是不会容许你陷入仇恨深渊的,我只是气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也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和他的过去,只是为了那样的男人你这样做贱自己值得吗?”冷誉为苦口婆心劝慰着王语嫣。
王语嫣笑笑,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梅花堡那段时光变成回忆尘封在我的脑中,不爱了,我真不爱他了,现在对他,仅存的可能也就是仇恨了,我会慢慢站起,为了我那与我无缘的孩儿,我会好好活下去,活得好好的然后回去向他讨回所有仇报。”
“你能想通就好。”冷誉为看她一脸坚定,放心的点了点头,想起自己随便扔在外面的山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听市集的大妈说,女人流产多吃山鸡会补身子,今天我特意去山上捕了两只山鸡回来,我这就出去帮你炖汤。”
看着眼前男子因为提到流产二字而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王语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去吧!那就有劳冷公子为我炖美味的山鸡汤了,语嫣最爱喝鸡汤什么的了,哈哈!”
待到房内只留下王语嫣一人,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茅草屋内熟悉而又陌生的简单摆设,被冷誉为救出来到这片竹林已经一月有余了,刚开始的自己日日茶饭不思如同行尸走肉,久久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是冷誉为不眠不夜的照顾着自己,想起他担心自己身体满脸担忧的神色,想起他因为她不配合而无力的冷淡神色,想起他恨自己自怨自艾时的失望眼神,这一切都是他,那段黑暗得让自己觉得生无可恋的日子是他陪着自己走了过来。她知道,对于冷誉为,她这一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吧!
她也曾听他跟自己说过梅花堡现在的状况,梅世翔仍然不放弃寻找她的下落,整个堡中戒备森严的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来,只是再聪明的人似乎也有算计失误的地方,关押梅啸天的地牢里居然有一道密道通往堡外,只能说江长亭老谋深算,为他们这些后人留了一条阳光之道罢了。冷誉为也曾问过她是否要回去?回去!这个词对她来说变得深远而无意义,她想不通梅世翔何苦要大动干戈寻找自己?可能是为了梅花堡的声誉着想吧,堂堂新上任堡主怎么容许自己有个逃婚的妻子呢?她只是他成功登顶的某一块踏脚石而已,但她发现自己被他踩到浑身伤痕累累时已经回头太难了。
被救以后的王语嫣也曾深深问过自己,她恨他吗?答案有时真的是纠结的,她恨!恨到巴不得将那个男人生吞活剥!她不恨!她不忍那个男人鲜血淋淋死在自己跟前!她曾无数次让这样的天平在自己内心反复摇摆,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对梅世翔的感情从来就被自己低估,所以现在这一刻,她是恨他的。
门外传来冷誉为的声音,打断了王语嫣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语嫣,我今天从迎宾楼过,听到了一些关于梅花堡的消息,你要听听解解闷吗?”
屋内的王语嫣撇嘴自嘲笑了,曾几何时,梅花堡的信息在她听来变成了解闷的话题了,她朝屋外忙碌的冷誉为回道:“嗯!你说来听听,正闲着无聊了!”
“梅世翔近日内将江南的钱庄还有大部份丝绸布匹产业全都捐出来了,听说此批产业财力集中可抵整个梅花堡三分之一天下,梅世翔这次如此高低大动干戈做这件事情,不知道到底有何企图!”冷誉为说道。
想起自己以前曾打扰到梅世翔与众看护讨论过这个问题,好像是让他们准备将部份京城产业先回收回来,原来此举是想将这些产业捐出来,梅世翔这番作为仅仅是想得民心吗?还真是让人费解!她慢慢走了出来,靠在门梁边上,朝正在忙碌的冷誉为问道:“可曾听说他将这些产业捐予谁了?”
“说出来你不信,朝廷,说是都捐给朝廷了!朝廷还特意派了钦差大人下来到梅花堡致上皇帝老儿的谢辞了!”未抬头的冷誉为回道。
朝廷!梅花堡向来都名哲保身,江湖之事不参与,朝堂大事不知道,富贾一方只为证明自己是身家干净的商户人家,此次为何大张旗鼓向世上证明他与朝廷心心相惜呢?想到自己先前无意间在后山林见到的那个兵器库,有些似有似无的线索似乎快要在她脑中串连起来了。
她深思低吟:“看来梅花堡此次向朝廷如此示好必是有重大隐情,不知道此举是梅世翔的意思还是那个老狐狸梅若原的意思?”
提到梅若原,王语嫣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朝冷誉为问道:“对了,先前那老狐狸不是说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吗?后来呢?他有没有告诉你实际情况?”
冷誉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冰意,神色份外不甘,他冷笑道:“被梅花堡欺骗感情的人又何止语嫣你一人呢?我也是其中一员啊,梅若原那老头看准我寻仇心切,中间使计利用我除掉了江长亭,后来又哄骗我帮他引出梅啸天的所在地,当他发现我身上所知的所能利用的都已经消耗殆尽了,然后就忙着怂恿我加入他的梅花堡精英组织内,想将我收为他用。”
想起老奸巨滑的梅若原,王语嫣赞同的点了点头:“老狐狸确是这样的人不假,老谋深算一切都以梅花堡的利益为最先,从不顾别人的感受,只是不想他的触角还伸向了你,他这一石二鸟之计堪称完美啊!我也终于想通了后来发生的种种。这么说来,他并不知道你真正的灭门仇人是何许人,对吗?”
点了点头,冷誉为笑道:“是啊!我们都被那个老狐狸给摆了一道,不过你放心,这笔帐先让他欠着,时机成熟后,我一定要当面向他讨回的。”
“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前情况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是远远无法与梅家堡抗衡的,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保存实力,待到他日合适时,一定杀他们个回马枪,让他们为以前的错误付出代价。”王语嫣看着竹林前方的盛绿,朱唇轻启,字字干脆,她知道,前方将有一条生死未卜的道路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