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了十年消防，很清楚危险来临之前应该如何保护自己，但他更清楚怎么做能降低身边人的损伤。
    十年如一日的救援，几乎已经将保护别人变成了本能。
    煎熬的等待下，陆珩被救出。
    赵强怕他受伤严重会再次刺激到乔汐，夺过她手里的医疗箱。
    “…患者昏迷，血压偏低……”
    乔汐听着他的诊断，深呼了一口气，扒开人群走过去。
    刚从坍塌处救出来的缘故，男人身上沾满了灰尘，左边额头还浸着血迹，这抹红落在乔汐眼里，心口觉得生疼。
    “大家都让一让，空一辆救护车出来。”赵强看向乔汐，经过她的时候开口：“他的情况不算严重，是去咱们那还是送县医院？”
    乔汐看着他略微泛白的唇，声音有些颤抖：“去县医院，尽快。”
    “行，我跟你一起。”
    赵强早知道她不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同她上了车之后，就没再和她讨论陆珩的情况。
    杞县的医院，现今已经饱和。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赵强先是理论半天，才给他们进去。
    林昊也跟着过来，心里头焦急：“医院凭什么不收治病人？那派救护车的意义在哪？”
    “都指望我们呢。”赵强回。
    林昊：“那现在怎么办？”
    乔汐看了眼陷入昏迷的男人，一把拉住正往急诊跑的护士，“想问一下，医院的ct在哪？”
    “二楼。”
    小护士急着去帮忙，被乔汐拉着很没耐心地说：“你放手呀！”
    “手术呢？”
    “不就在那！”
    乔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松开手：“抱歉，还有谢了。”
    “小乔？”
    “先去二楼拍片。”
    她要百分之百确认他没有大碍，才能放心。
    ……
    运输车在路上飞驰，后座两人闭目休息。
    石枫坐在副驾驶，单脚翘起来问驾驶座的男人：“队长，乔医生知道你回南城吗？”
    “不知道。”
    “那你不给她发条消息？”
    “不用。”
    陆珩想着如果快，来回五小时就能再回来，也就没必要告诉她。
    他睨了眼他，提醒：“把腿放下来。”
    石枫坐好，把收音机拧开。
    “呲呲”的声响之后，有声小说开始播报。
    ——前方通过冲梅隧道，限速80，当前车速103。
    陆珩根据导航减速，行至隧道一半，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队长！”
    吱——
    陆珩往石枫那边打了把方向，一切陷入黑暗当中。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提前告诉她一声。
    “醒了？”
    “快去叫乔医生过来，陆哥醒过来了。”
    “谢天谢地！”
    “……”
    陆珩这会儿只觉得眼皮很重，耳边传来忽远又忽近的呼喊，挣扎着想睁眼却怎么也做不到。
    “陆珩。”
    乔乔？
    陆珩呼吸急促，像是很怕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先是被温热的手掌遮住，而后听见她说：“适应光线之后再睁，不着急。”
    “…乔乔……”
    男人的嗓音嘶哑，伸手抓住她的手，“乔乔…”
    “我在呢。”
    乔汐回握住他的手蹲在床边，声音低低的，分外的温柔问：“要喝水吗？”
    陆珩轻点头。
    乔汐好笑道：“那你先放开我呀。”
    陆珩将她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那不喝了。”
    “我又不走。”乔汐弯下眼看着他，示意他松手。
    僵持之下，林昊和赵强拉开帘子进来，前者手里提着饭盒，后者开口：“先吃点东西吧。”
    乔汐低声说：“我要吃饭了，你还不放手？”
    等陆珩松了手，她嘴角微翘。
    “你现在呢，还不能喝水进食。”乔汐用棉签沾湿了他的嘴唇，又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感觉到哪里疼吗？”
    陆珩摇头。
    乔汐低头看着他，“不是不疼，是麻药还没过去。”
    林昊不知是想活跃气氛还是怎么滴，不过脑子说了句：“没关系，陆哥抗造。”
    正琢磨着怎么让她更心疼自己的陆珩闭上眼，不想理他。
    赵强双手环胸，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昊，心想：这孩子是傻了还是咋地？
    只有乔汐被逗得笑出了声，附和：“你们队长是挺抗造的。”
    左臂骨折，肋骨断两根外加内出血，就这样术后醒来还跟没事人一样的怕是不多了
    这话，落在陆珩耳中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他想同她解释，奈何左右各站了两千瓦的电灯泡。
    “哎哟陆哥你是不知道，石枫打电话过来哭得那叫一个惨，要不是医生不让，他这会儿都过来了。”
    赵强：“没你说的那样。”
    “我这是夸张的手法，懂不懂？”
    “行吧。”
    “我听宇哥说，王永义要让你和石枫回去养伤，良心发现了他这是。”
    陆珩随口‘嗯’了声，也不知是应他的前半段还是后半截话。
    两个话痨凑一起，像两只苍蝇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
    帘子那边的病人家属忍不可忍，出声骂道：“你们还有没有公德心，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唠嗑滚回去唠行嘛？”
    正在给陆珩调点滴快慢的乔汐：“……”
    林昊和赵强互看了对方一眼，无声较劲埋怨起来。
    乔汐实在是怕他俩打起来，开口赶人：“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两人走后，乔汐拖了椅子坐在床边，低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陆珩本想摇头，想了想回：“头有点疼。”
    乔汐替他揉了下太阳穴，“确定是痛不是晕？”
    “…也有点晕。”
    乔汐眯眼盯着他，抽回手：“又晕又痛？”
    “嗯。”
    “等着，我给你喊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乔汐作势要走，被陆珩一把拉住，“我要你检查。”
    “术业有专攻。”
    乔汐朝他笑了笑，再一次问：“到底哪里不舒服？”
    “胸口。”
    因为刚刚的拉扯他这会儿胸口疼得厉害，又怕她不信，白着脸说：“这回是真的。”
    乔汐重新坐下来，让他松手好好躺着。
    天色已经很晚，能听到帘布外其他人的鼾声。
    陆珩想让她躺上来，被她严厉拒绝之后就睁着眼，陪她熬着。
    她这会儿正低头玩手机，头发搭在一侧露出半边脖颈，细长白皙。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看过来，眼眸里闪着光泽，“怎么不睡？”
    “睡不着。”
    陆珩舍不得闭眼，就想多看看她。
    乔汐看了眼手机，暗灭屏幕后起身坐到他床边，俯身亲了他一下，“那说说话？”
    “好。”
    怕吵着别人，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到后来，几乎是咬耳细语。
    乔汐无奈：“我爸知道你受伤了，非要过来看你。”
    “我明天给乔叔打电话，让他不要过来。”
    “嗯，他也就听你的话。”
    陆珩笑了一下，“阿姨呢，有说什么吗？”
    乔汐摇头，“电话是爸打来的。”
    陆珩沉默片刻，不动神色将话题岔开。
    之后，医生过来查房，临走还将乔汐数落了一遍：“你也是医生，怎么跟着他胡闹？”
    “都说我胡闹了，赶紧睡吧。”
    等他们离开，乔汐把板凳放倒坐下趴在床边，闭上了眼。
    陆珩看了她好一会儿，喊道：“乔乔？”
    乔汐迷糊“嗯”了声。
    “我爱你。”
    乔汐睁开双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干嘛突然说这话？”
    “之前就想跟你说的。”
    来杞县之前，他就承诺过等回来就把话说给她听。
    乔汐轻拍他的脸蛋，“就这三个字非要憋到伤成这样才肯说？”
    “没有……”
    “嘘！”
    乔汐用手捂住他的嘴，凑近说：“从现在起你听我说，如果有问话，同意你就眨一下眼睛，明白吗？”
    陆珩很配合的眨了下眼睛。
    乔汐满意的扬起笑容，轻声对他说：“以前我觉得自己能理解你的，并且会支持你做的任何选择，但是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我决定任性一些，不让自己太懂事了。”
    陆珩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动容。
    “突然觉得懂事太累了，难过不能大哭，开心不能大笑，真的好累啊。”乔汐微微垂下眼帘，继续开口：“可是如果我一直任性一直作的话，你受不了跑了怎么办呢？”
    陆珩摇头，表示不会。
    乔汐按住他脑袋，“没让你摇头呢，只准眨眼。”
    陆珩乖巧眨眼。
    “这就对了。”
    乔汐看着他笑，接着上面说：“你要是跑了我上哪找这么帅这么好的人呀，所以呀，我想了个办法。”
    陆珩呼吸微顿，就在他思考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时，他听她说：“陆珩，我们结婚吧。”
    “乔……”
    “嘘！”
    乔汐盯着他，眼睛泛红：“好不好？”
    “……”
    乔汐耍赖：“我就等着你眨眼，看你能熬多久。”
    陆珩缓缓将眼睛闭上，过了好久睁开眼看她，慢慢眨了一下眼。
    乔汐破涕而笑，“我看到你眨眼了。”
    陆珩隐忍又克制地开口：“乔乔，求婚是我该做的事。”
    “可是你又不求呀。”
    乔汐语气嗔怪，铆足了劲：“你已经答应我了哦，可不能反悔的。”
    陆珩拿她没办法，点头道：“不会反悔，回去就向你爸妈提亲，让他们把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