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和其他地方游移,秋之南即便看不到他视线的落点,也能猜到,他在看言逐风身边的那个新娘子。
看莫凡神思不属,洢烛低声道:“你看,之南姐姐不就在哥哥旁边吗?那眉眼是她没错,你别多心了。”
“或许真是我误会了。”莫凡的语音有几分迟疑,声音低了低,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问手心里的秋之南,“可是,为何对你我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秋之南从未对他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孪生姐姐,因而莫凡见到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时,下意识就推翻了自己此前的怀疑,这也不能怪他。
她轻微叹了口气,莫凡能做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感激了。
她和莫凡相处时间不过那短短几日,远远谈不上熟悉,可他依然执意带走了她。
这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运。
典礼在钟鼓齐鸣的喜庆氛围中进行着。
没人发现有何不对劲。
咫尺之距,天涯之远。
言逐风大约怎么都想不到,他身旁站着的并非是她吧。
“一拜天地。”一声高呼蓦然把秋之南的注意力给扯了回来,她又开始挣扎起来。
他们不能拜堂!
他们怎能拜堂?!
她才是真正的新娘啊!
莫凡察觉到她身体抖动的厉害,压低声音问她:“你想做什么?”
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莫凡察觉到不对劲,手在她身上轻微拂过,讶异道:“我还以为你是身体虚弱,没想到是束言之法,还真是霸道啊……”他似乎想解,又不太确定自己所做是否正确似的,略为迟疑,“若我真的判断失误,毁了姐姐和哥哥的大婚典礼,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耳边,礼官已在高呼:“夫妻对拜。”
只消一个叩拜,他们便会结为夫妻。
“等等!”一个声音突兀地穿过整个殿堂,打断了正欲相拜的二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莫凡不顾众人窃窃私语,上前对着身着喜服的女子央求道:“姐姐,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女子未动,亦未答。
风帝厉声呵斥了声:“凡儿!回来!不许胡闹!”
莫凡状若未觉,执意看着她问:“姐姐,能让我看看吗?”
言逐风下意识挡在女子身前,面色有几分不愉:“莫凡,今日我们初次见面,你便要给我难堪吗?”
莫凡道:“抱歉,哥哥,我并非想要你难堪,不过是想要确信,你身边之人确实是你要娶的人罢了。”
言逐风微愣:“你是何意?”
莫凡抬起手,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伤痕累累的绿色蝴蝶置于他们眼前:“我在宫门外遇到这只蝴蝶,她说,她才是新娘。”
众人哗然。
言逐风的视线从那蝴蝶上瞥过,并未停留,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莫凡,念在年幼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诸事待大婚礼毕再说好吗?”
“那时,一切都晚了!”莫凡见他不理,不免着急。
“言,不妨事。”身着嫁衣的女子终于出声,抬手拿下覆面的红纱,露出其后的容颜。
——确实是莫凡熟悉的那张脸。
女子笑对他道:“如何?”
洢烛将莫凡拉进怀里,语带歉疚:“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他,破坏了你们的大婚,实在……”
莫凡打断她:“哥哥,我是真的希望你和之南姐姐能够幸福,所以有疑问才说出来,还请见谅。但是,哥哥,你就全然不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之南姐姐吗?”
他解除加于蝴蝶身上的禁制,助她化为人形。
虽形容狼狈,衣衫不整,可众人看清楚她的容貌后,皆露出错愕的神色:“这……一模一样啊……”
言逐风皱眉道:“之北?”
“之北?”秋之南虽然想过他会认不出,可没想到莫凡那番言语仍旧未能影响他的判断。她和姐姐就那么难以分辨吗?
她看向秋之北,妆容精致,唇红齿白,明艳动人,身着一袭红色嫁衣,美到极致。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如风中之竹,傲然挺立,对她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
两人无言对视。
片刻后,她唇畔微微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走到秋之南面前,半蹲下身子,状若关切道:“姐姐,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秋之南道:“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我?我怎么会这么对你呢?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全然没有身份置换的不适应感,这句话说得颇为情真意切,“姐姐,你心中对我有怨言,恨我也是自然……可你何苦如此中伤于我?”
秋之北的委屈在外人看来丝毫不像伪装,反倒衬得秋之南的姿态咄咄逼人。
秋之南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商量的语气:“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
她不欲跟姐姐在众目睽睽下撕破脸,可秋之北似乎并不愿领情:“姐姐,有什么话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开比较好……今日是我跟言的大婚之日,我不希望被破坏。”
破坏的人明明是你好吗?
秋之南终是压不住心头的怒意,质问她道:“姐姐,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
她像是被她这个称呼惊到,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你叫我什么?”
“姐姐,即便你今日代替我站在这里,即便你废掉我的双腿,要我寸步难行,可你始终是我的姐姐,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而我曾经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秋之北的眉眼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和无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废掉你的双腿……什么代替你……我一直不曾离开过潋焰殿,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啊……”
“我……”秋之南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她是如何将自己掉包的,她全然没有记忆。她只能道,“我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才是秋之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言逐风终于出声,却是带了几分不耐:“之北,凡事都要有一个限度。欠你的,我会偿还,但今日是我和之南大喜之日,还请你不要阻挠。”转身唤了一个宫女过来,不容置疑的语气,“带这位姑娘下去疗伤。”
“你认不出我?”秋之南拉住他的衣摆,追问道,“你还是认为我是之北?”
他将衣摆从她手中扯出,冷声道:“我知你不愿见我们幸福,所以才到此试图混淆视听,可我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