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秋之南看到了一幕幕血淋漓的场景。
残肢遍地,烈火焚烧。
那是被毁掉的幻蝶城。
一切像是幻象,又像是真实存在着的。
隐长老躺在落隐斋内,浑身是血,气息微弱。
他的语音飘在空中,几乎无法捕捉:“之南,为师要离开了。”
秋之南伸手想要触碰他,却抓了个空,心中惶恐不已:“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您要去哪里?”
“去我早该去的地方。”隐长老深深地看她,眉目尽是无奈,“之南,我明知命运无法更改,却仍试图逆天改命,终遭报应……这是为师的命数,你无需为我难过。有句话,为师想要告诉你,无论日后遇到怎样的困境,切记,不改本心。切记,切记!”
话音未落,幻境消失。
秋之南从梦中惊醒。
眼前一片漆黑。
“师父……”她下意识喊了句,却无人回应。
只是个梦吗?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这是否预示了什么?
还是说……真的发生了什么?
她试图坐起点亮烛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似没有了知觉。
再看周围的环境,心中顿时警觉。
这不是潋焰殿!
潋焰殿本该烛火通明,这里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一点光都没有。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还在梦里?
她试着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痛痛痛痛痛……”她连呼了几声痛,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不是梦,那这是哪里?
她尝试凝聚灵力,万幸,灵力还在。
指尖跳出一团火光。
借着这光芒,她方发觉,自己的双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人给捏碎了骨头。
——却感觉不到痛。
为什么毁了她的腿,却又替她屏蔽掉痛楚?
这人的行为如此自相矛盾。
她心中涌出一阵无名的惶恐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她睡了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
她强打起精神,借助火光打量四周的环境,石墙,木门,无窗。
黯淡无光,闭塞阴沉。
她能感觉到,此刻已非夜间。至于是什么时辰,她却判断不出。
言逐风是否发觉她不在房内?是否错过了吉时?大婚怎样了?她脑中有无数疑问,却找不到能够解答的人。
她试探着叫了声:“有人吗?”
没有回应。
她试着朝唯一的木门挪过去,无奈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她只能以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缓慢移动。
许久,她才艰难地挪到门边,努力拍门,却没有半点动静。
没人吗?
还是说,有人却不愿理她。
就像是当初炼玉身边那两个闷葫芦。
可废了她的双腿,却又不封住她的灵力,不像是炼玉的风格。
若不是炼玉,还会有谁?ta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忽地凝聚灵力朝木门狠狠击过去。
门晃了晃,却依旧稳固地立在原地。
不应该啊,她刚才那一击起码用了三层力,这普通的木门不可能毁不掉。
难道,有人在门上做了手脚?
她试探着将手贴在门上,感觉到一层若有似无的淡淡的妖力。
并不算强。
还好,她再次凝聚灵力,与施加在门上的这股力量相抗衡。
片刻后,门应声而碎。
由于久处黑暗,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太过明亮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秋之南才看清楚眼前之景。
空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疑心自己眼花了,揉了揉,还是一样。
这房子像是建在半空中。
她爬到门框边,探头一看,顿时心惊。
——这房子建在悬崖边上,一半在崖上,一半已经探出悬崖,摇摇欲坠。
而她刚才只要一脚跨出,便会瞬息坠入崖底。
她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查看。
很显然,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里和她像是被遗弃了一般。
她安慰自己道,这是好事,起码她能逃跑。
可一看自己的腿,登时又有些绝望。
这样一双无法动弹的腿,能做些什么?
她又不会……
不对,纵然双腿被毁,可蝶翅隐藏于体内,无法被毁坏。只要有蝶翅在,她就能飞得起来!
她重拾信心,化为原形,振翅飞起。
可该往哪里飞,她一时没有头绪。想了想,试着化出引路蝶。
引路蝶引路有两种方式,一是被禁锢在某处,被解禁后便会自动追随幻化出它的灵力而去,是为找人;还有一种,是告诉它目的地,它会自动搜寻目标,是为寻路。
无论哪一种,引路蝶都至多存在一炷香的时间,因而距离太远的话,它会死在半路上。而短时间内,无法幻化出第二只。
秋之南只能希望自己所在之地离驭魔国都城并不远。
告诉引路蝶目的地后,引路蝶便扑棱着翅膀往前飞去。
她艰难跟上。
看日头,此刻约莫已到辰时。
若她未到此处,大约已经梳妆完毕,等着言逐风来迎娶。
宫中是否大乱?
言逐风会否又会自责未能保护好她?
是否有人正在找她?
这段路途并不近,一炷香后,引路蝶倒地身亡。
她怜惜地看了那引路蝶一眼,咬牙继续往前飞。
虽然引路蝶没办法继续替她引路,但这里去宫城的路,秋之南已经有印象了。
当时跟黑伦国一战,便在此处。
城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姹紫嫣红的花朵,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宫城内。
所有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刚驶过街道的仪仗队,谈论着他们英姿勃发的储君殿下和那位虽然以面纱遮挡却容色倾城的未来王后……
从他们的描述中,秋之南隐约猜到了对自己下手的人是谁,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她求证一般问一个说得唾沫横飞的男子道:“你说的未来王后,她长什么样子?”
那人瞥了眼她,眸中满是轻视和傲慢,但碍于未来王后亦是蝶类的缘故,好歹未对她恶言相向,只不过语气不甚和善:“蒙着面纱,谁看得清楚是什么样子?不过殿下喜欢的,样貌自然不会平凡。”
问了等于白问。
她只得继续埋头往宫城飞去。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要亲眼确认。
想要进入宫城观礼的人实在太多,她被数不清的人挤在最外围,根本近不了前。
无奈之下,她只得化为人形,喊了声:“我才是今日的新娘!你们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