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成从冷名楼脱身这些年,甚少有遇上昔日同僚的时候。平虎三人不是那冷血杀手的做派,兼之平虎有些老资格在,往前对冷成也多有照看。
他乡遇故知,虽小镇上没什么山珍海味,四人倒也吃得开怀。
“果真不吃些酒?平虎哥的酒量,小饮一两盅,不耽误赶路吧?”冷成客气道。
平虎直摆手,“赶路倒是不耽误,只是靶子近了,不敢大意。”
冷成一听,晓得三人恐怕接了一桩不小的差事,遂不再多问,也不劝酒了。
程邦闷头吃菜,隋子飞快地看了冷成一眼,笑道:“成哥要在这镇子上徘徊么?还是去哪?”
“自不能徘徊,有事在身,往回去。”
隋子听闻“哦”了一声,缓缓点头,平虎却皱了下眉,“阿成何时走?”
“下晌。”
平虎不再多言,歇了筷子,将茶水一口饮尽。
“吃好了!多谢阿成款待,咱们去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程邦也起了身,隋子有些不情不愿,但见两人都要走,也只好朝冷成抱拳,“成哥,咱们后会有期,下次再见,不定便能见着大侄子了!”
冷成对三人说走就走地态度奇怪了一下,只是他想到自己离了江湖许多年,江湖人身上的爽利有些从他身上退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抱了拳,“山高水长,一帆风顺!”
平虎朝他点头,拿起手下包袱迈开步子,程邦也朝冷成一拱手提剑跟了上去,隋子一顿,回看了冷成一眼,笑着低语,“成哥早些回程才好。”
......
梁星在房中吃过,下楼来看是否再添菜的时候,瞧见桌边只剩下冷成一人了。
她奇了一下,转身下了楼,“吃完了?都走了?”
冷成说是,坐在桌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梁星坐到了他身旁,“怎么了?可是勾起了回忆?”
“那倒不是,”冷成摇了摇头,抬头看他,“我总觉得他三人有些奇怪,不知是我离开太久还是怎么。”
“奇怪?哪里奇怪?”
“说不清......”
冷成还是摇头,又琢磨了一下还是无甚头绪,想起梁星,问她可是吃好了,同她一道回了客房,收拾起行李,准备下晌离去。
多年的刀尖舔血总让他比旁人敏锐得多,这股不明和不安在他头脑中蔓延,收拾行李时,冷成突觉脑中有弦一紧,立时道:“我出去一趟。”
他下了楼略一站往回程路上瞧去,突见一人一马自东向西快速奔来,冷成定睛一看,竟是二胖。
“二胖!”冷成不假思索,立时招呼了他。
勒马停下,二胖奇道,“冷成哥怎么在这?”
冷成再没得闲工夫同他交代许多,脑中那根弦更紧了,他突然问道:“你自哪来,往哪去?”
二胖跑马跑得口干舌燥,“侯爷将我召回问夫人的事,现下又让我回到夫人处去。”
冷成神思一震,“侯爷在哪?!”
二胖伸手指向东边来路,“侯爷带人刚到五百里外的雁城。”
冷成握紧的手突然发出噼啪一声骨响。
“难怪!”
......
在干冷的早春寒风里,薛云卉难得起了个大早。这两日都无有体内突发的拉扯感,她放缓了些步子,开始盘算起做法之人所在的终点。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那紫心山庄。
紫心山庄已被官府接手,张家人尚未抵达,难道背后做法之人就是那支使鸩鸟盗取丝帛的人么?
他竟有本事留在山庄里,未被人发现?
薛云卉很是疑惑,不知自己的推测是真是假。她揣着一脑门的疑问出了客栈觅食,在路边小摊上喝了碗豆腐脑,吃了两个芹菜包子,不由地想起在袁松越那蹭吃蹭喝的日子,暗叹一气。
她一路叹着气回到了客栈,准备收拾一番继续赶路,然而刚到了客栈,忽见一人穿着青衣道袍,臂上挂着浮尘,自楼上走了下来。
薛云卉觉得自己莫不是花眼了,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定睛又看。
“师姐?!”
梁星回过头来,“呀!师妹!”
薛云卉惊讶不已,刚要上前,又左右前后地看了过去,“师姐你怎地在这儿?!你是自己来的?身边可有旁人?你来这作甚?!”
她一连串的问题朝梁星问了过去,梁星心道她本来是在几十里开外的小镇上,要不是为了这个让人操心的师妹,会赶了半夜路跑到这客栈里么?
只是她道:“师妹不知,我乃是被黎恭绑到此处!”
“啊?!他疯了?作甚绑师姐?!”薛云卉吓坏了,“师姐你没事吧?!”
梁星连忙安慰她,“师妹别担心!成哥赶来救了我!现如今被绑起来的可是黎恭!”
薛云卉大松了口气,气还没松完,瞬间又是一凛,“那......那他在这?!那不行,我得走,师姐别告诉他我在这!”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梁星赶忙拉住了她,心想师妹这是怎么了,就这么怕被侯爷捉回去?梁星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只是事已至此,不得她再多想了,她赶忙道,“他不在这!救侯爷去了!”
“救?!”薛云卉一怔,一连串的惊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姐说救侯爷?”
“是呀!”梁星道,“昨日有杀手,要直取侯爷性命呀!”
薛云卉脚下突然不稳,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方桌上。
“杀手?!侯爷在哪?!他怎么样了?!”
“侯爷领命去山西平疫病,昨日刚带人走到五六百里外的雁城县!我亦不知侯爷是何状况!”
话音一落,薛云卉立时朝马厩奔了过去。
梁星看着她的背影大松了口气,这边庄昊窜了出来,朝她抱拳,“多谢梁道长!若能就此劝回夫人到侯爷身边,道长立头功!”
“不谢,不谢!快去追上吧!”
庄昊瞬间没了影子,梁星坐在了堂内的方桌边。
她这个师妹自到福清观的时候,便总是神神秘秘还有些神神叨叨,不像那个年龄的人,像是藏了好些秘密一样,便是如自己和师父一般同她亲近,她都不会说一句提一句。
她和师父都是道门中人,万事随缘,自然不会多说多问,可侯爷是那心思细腻之人,有同她有那样的情意,果真会容她不说么?
梁星看着街上扬起的尘土,默默念了声,“福生无量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