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阿宇他爷爷还在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生气。”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顾凉笙的手，缓缓抬眸，她的眼睛带着几分浑浊，可是眼神确实透亮。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睛？顾凉笙有些说不上来。
    一个人经历了风花雪月，经历世间百态，他自身累积起来的财富是无论如何他人也抢不走的。
    老夫人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包含了许多顾凉笙还不明白的东西。
    “奶奶，爷爷当年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顾凉笙有些感叹，这些日子以来赫连宇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怀疑，而对方每次都对自己有所隐瞒，渐渐的，顾凉笙的心渐渐的开始有些松动了。
    她可以选择相信，可是如果赫连宇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自己，并且又一次次发生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事情，顾凉笙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她爱赫连宇，当然，她也有着占有欲，她不想自己的男人每次被其他的女人惦记着，也不想自己每次都像是一个傻瓜一样，只能等之后发生之后才会知道这个消息。
    “阿宇他爷爷啊，年轻的时候可比阿宇疯狂多啦。”
    说起老先生，老夫人的眼神带着异样的光芒，就好像有人将一件精致的瓷器从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里拿出来，细细擦拭润色之后重新绽放出的光彩，带着岁月的痕迹，叫人移不开眼睛。
    “阿宇他爷爷大我整整五岁，我十五岁那年就跟着他了，那时候阿宇的爷爷一无所有，就是一个穷小子，除了身材高大什么也不会，饭量还大。”
    说到这，顾凉笙和老夫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老夫人轻轻的握着顾凉笙的手，脸上的笑容柔和，“那一年阿宇的爷爷去参军，这一去就是整整五年，那时候当兵一个月也没有多少钱，除了每天管饱之外，一个月大概也就二十块钱的奖励，阿宇他爷爷自己不舍得花，都给我寄回来，让我管着。”
    “再后来啊，他升了官，月例也多了，等到他回乡的时候，很多家的姑娘都看上他，亏他长得还挺招人喜欢，那时候媒婆天天在他家进进出出的。”
    顾凉笙似乎能回想起老夫人和老先生当年年轻模样，忍不住感慨，“爷爷那时候回来光宗耀祖，是不是就娶了您了？”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哪里能啊，在那个年代，我都二十岁了，如果不嫁出去，爹妈捆也要把你捆出去卖了！”
    “啊？！”顾凉笙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奶奶您……那后来呢？”
    “你爷爷回来的时候啊，来我家提亲了，可是我却偏偏嫁了人。”
    老夫人似乎也想起了之前的日子，双眸渐渐泛起水汽，却依旧带着笑容说道，“我等了他整整五年，在第五个年头，我哭着给他写了封信，问他回来不回来，不回来我就嫁人了！”
    “他以为我在赌气，说再给他一年的时间，好像说部队里有个团长喜欢他机灵，让他再带一年的新兵，到时候就算离开部队了，也给他一份头衔，顺便谋个好职位，那时候找工作不容易，解决温饱都是个问题，结果那个傻大个就想着娶了我，我可以不用跟着他受罪。”
    “您不是等了他五年吗，他不是也回来了吗？”顾凉笙听着心都揪了起来，她一直以为爷爷奶奶的婚姻，不够都是一场先婚后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爱情罢了。
    却没有想到赫连宇的爷爷奶奶竟然也会有如此一段令人泫然欲泣的爱情故事。
    “以前我一个月给他写一封信，那次之后，我就不写了，或许他感觉到了什么，匆匆离开部队就回来了，可是你想啊，离开不对哪能说离开就离开的，等办完离开的手续，我也嫁人了。”
    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倒也是造化弄人，我当时的爹妈没钱，家里连米饭都吃不起，一天到晚吃着馍馍……”
    “爷爷不是给您钱了吗？”顾凉笙不解。
    “那时候每个月20块钱可不少了，如果被我爹妈看见，早就收走了，再说了，这是人家辛辛苦苦积攒的，自己一分钱没舍得花，我怎么能给花了是吧？”老夫人笑着，抹了抹眼睛，“我偷偷的藏在一个罐子里，谁也没有发现。”
    “就在他回来的前一个月，我爹妈受不住媒婆的说辞，将我嫁给了一个病重的书生，对方家里有点积蓄，说愿意给我爹妈点钱将我娶回去冲喜。”
    老夫人转身看着听得入迷的顾凉笙，笑问，“你知道当时对方给了我多少钱吗？”
    顾凉笙摇摇头，虽然说是冲洗，可是这病种的书生加上对方这样的做法，很难不会让人想到这就是一起变相的买卖。
    老夫人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块，当时对方给了我娘三十块，就马上定了结婚的日子，我还记得出嫁的前一个晚上，我娘第一次给我煮了一碗白米饭，那味道我这辈子都完不了。”
    或许在现代，一碗白米饭不能代表什么，或者来说，这不过是很平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饭桌上浪费的，也绝对不是仅仅一碗饭。
    可是在那个年代，没田没地，一粒米都是一些小老板姓痴痴念念许久的东西。
    “我当时也说不嫁，可是你想，我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一般人谁还愿意娶我？家庭条件差，我痴痴等的那个家伙到时候回来不娶我，我岂不是浪费了白白一辈子？再说了，对方光宗耀祖的回来，指不定还看不上我了……这些都是当时我娘和我说的，我经不住我娘一宿的哭一宿的哭，加上对方不给我回应，我就答应了。”
    周围轻轻吹起一丝微风，吹动老夫人苍白的鬓发，她浅笑着，眉眼满是深深的褶皱，可是倒也不难看出老夫人年轻时是怎样的明艳动人。
    顾凉笙有些感慨，忍不住道，“后来呢？”
    “我嫁过去之后，他上门求婚才知道我一个月钱嫁人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老夫人抽抽鼻子，继续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那个书生在我嫁过去之后病情并没有好转，我一直守着活寡，不到半年他就不在了……”
    “那你和爷爷在一起了？”顾凉笙的眼睛顿时一亮，却被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推/翻了，“哪有那么简单，那时候可不比现在，说离婚就离婚，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我生是那家的人，死是那家的鬼，如果跟你爷爷在一起，非得浸猪笼不可！”
    顾凉笙震惊的睁大了双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在50年代的时候，这个社会可没有现在这般繁荣昌盛，人们的思想也没有现在这般豁达，顾凉笙愈发对奶奶和爷爷这段感情表示强烈的好奇。
    “你爷爷那时候正好碰上灾荒，没钱买饭的时候，我就将这些年你爷爷给我的钱全部还给了他，一分钱没动，一个月20块，五年下来上千块，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你爷爷买了地，开始种粮食，加上我那时候被婆家人嫌弃是灾星，一群人对我爱理不理，倒是你爷爷接济我。”
    “可是后来啊，也不知道谁去村长那边告发我们，说我们有关系，天晓得我们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有人眼红，可是没有办法，我们被人五花大绑着压在街上走着，一群小孩看热闹，就朝我们身上扔石头，你爷爷就站在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