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虽然已经变暗,但还不至于让室内什么都看不见,房间的灯还没开,陆承北就坐在我的对面,深深地看着我。
不多的光线融进他的眼角,仿佛闪着某种黯淡的光芒。
他所说的话,微微触到了我的心房,但是留给我的不是动容,而是一种几近混乱的痛楚。
顿了顿,我开口问他,“就因为你舍不得,所以你要关我关到死吗?”
我此言一出,空气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也有些尴尬。
但是陆承北的回答却十分坦然,他对我说,“如果你一直拒绝爱我,我会这么做。”
听到他这么说,我当下就炸了。
从床上蹦起来,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陆承北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
难道他的自以为是已经膨胀到这种程度了吗?他就不会想想别人会是什么感受吗!
上手直接将陆承北手中的粥打翻,我疯了一般冲到桌前,将他刚才端进来的饭菜全部从桌上扫到地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即使菜汁溅到手上也没有关系,一片狼藉,就和我现在的心境一样。
直到所有的杯盘都被我打翻在地,看着顺着桌腿蜿蜒而下的不明汁液,我似乎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喘着气,我没有看陆承北什么表情。
“安安?”良久,陆承北才尝试出声叫我。
他不吱声还好,一吱声,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一下又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我直觉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咬着牙,用尽浑身的气力。
陆承北似乎很讶异,不确定地又喊了我一次。
我当下受不了一般蹦起来,“出去,滚出去!”
惊声的尖叫直到陆承北离开才失声一般戛然而止,我步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浑身的血液慢慢凉了下来。
耳边充斥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重重闭了闭眼,才迈开步子走到门前,一把将门关上,干净利落上锁。
背靠着门缓缓滑落到地上,我鼻子蓦地一酸,但是眼泪只在眼眶打转却掉不下来。
然而,我就彻底绝食了,虽然之前也几乎什么都没吃。
这一绝食,我就绝食了五天。
虽然以前为了保持身材我也绝食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决绝过。
再加上精神上的压力,各种各样的原因加起来,我感觉我的身子就要受不住了。
到最后,稍微动一下就眼冒金星,眼前似乎都出现了圣光,仿佛一闭眼再睁眼就能看到徐至来接我一样。
老实说,到这会儿我的求生意志已经十分薄弱,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多少留恋。
直到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当天陆承北没有回来,一直伺候我,每天都重复着劝我吃东西的仆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来到我床前,扑通一声给我跪下。
“程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多少吃一点吧,要不这么下去,身体哪里受得了!”
仆人的劝说带着浓烈的哭腔,我如果就这么饿死了,她怕陆承北回来要担责任吧,或者,她是真的关心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此时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十分脆弱的地步,被仆人这么一恳求,我忽然不想死了。
也许人只有真的面临死亡,才能懂得生命的可贵。
我深吸一口气,脑袋当即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能稍微动一下。
缓缓抬起手,我的嗓子很干,也很哑,“带,带我去医院。”
有气无力地憋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仆人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但我所能发出的求救,恐怕就只有这样了。
幸好,她全听见了,赶紧跪着挪到我床前,她握起我的手,有些犹豫,但估计是看见我的脸色十分吓人,咬咬牙就答应了。
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吃不进东西,如果要活,势必需要去医院进行调理。
仆人一个人拖不动我,也怕将我拖出个好歹。
她让我稍微等一下,就喊了几个人上来,用床单和横杆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我从楼上抬了下去。
陆承北的司机在宅子里待命,刚好可以载我去。
本来仆人还想跟着我一起去,但是她身后的人拉了她一下,我也知道她们有难处,就喘着气跟她们说我自己可以,反正有司机跟着。
我是躺在后座上的,下到一楼的时候,佣人给我喝了点葡萄糖水,我气力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还是很虚弱。
司机开着车,但没有说话,我猜他现在应该心里直打鼓,没有陆承北的批准就带我出来,如果让陆承北知道,估计会跳脚。
然而,我却觉得现在就是我逃出唯一的机会。
“司机大哥。”我出身喊了对方一声,而后就开始求他,“我求你放了我吧……”
因为语气上的孱弱,所以听起来特别可怜,我自己听了都有些不忍心。
但是司机对陆承北很忠诚,他也许是同情我的,但很为难,“程小姐,我也没办法,我……”
“司机大哥,我在那栋房子里每天生不如死,就在刚才,我还想着不如就这么饿死算了。”说着就哽咽起来,我也不是装的,是真的十分心酸,“我知道你们老板和你们说不能放我走,但是我即使留下来,最后的下场也是个死,我求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放我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说得太激动,我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机有些于心不忍了,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
我凄凉地笑了一下,“反正也是半死不死,不过我就这么死在车里,倒是挺对不起你的,我很感谢你能带我出来。”
“程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老板对你很重视。”
“重视吗?”又咳嗽了几下,我凉凉对司机说道,“我最好的朋友被我最爱的人害死,我能怎么办?我只想逃离这里,我太累了……”
说着说着便逐渐没了声音,司机似乎以为我断气了,紧张地回头张望。
这一下,让他彻底软下心来,司机大哥不再犹豫,他想了想便对我说,“程小姐,不管怎么样,你应该先去医院,把你带到,我就自己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吧?”
司机终于答应要放了我,我顷刻红了眼睛,大恩不言谢。
而就在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车子忽然左右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没等我发问,司机大哥就低声咒骂了一句,而后将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交通事故,但没一会儿,车后座的门就被打开了。
我眯着眼睛往外看,在看到陆承北铁青的脸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这不是真的,明明自由近在咫尺,明明我已经快要可以逃离那座牢笼。
最后,我还是被陆承北带了回去,我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让陆承北知道我被带出来,但此时再去追究已经为时已晚。
多半,只能算是做了一个追求自由的梦吧,梦醒来时,还是身处笼中。
陆承北将医生叫到家里查看我的情况,给我输了营养液。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然后,陆承北叫人将笑笑带了过来。
我不知道陆承北怎么找到笑笑的,不过这种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笑笑进房时,看见我病怏怏地躺在大床上输着营养液的样子,有些惊愕,但同时她眸子里又融进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看不明白。
她坐到我床前,静静地坐了半天,才突然吱声。
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安安,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你现在,还想知道真相吗?”
一开始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上次她已经和我说得很清楚,但是后来陆承北的说法却和笑笑的说辞有出入。
那么这次,她是来向我说实话的吗?
我定定地看着她几秒,默默点头。
笑笑这才对我娓娓道出当年的真相,是真正的实情。
她说,“目的,还是没变,我的确是为了钱所以才那么做的。但是让我这么做的人,并不是陆承北,而是有人希望我说是陆承北。”
其实笑笑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当她口中说出陆慕舟和周锦文两个人时,我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觉得心寒。
周锦文还好,但是陆慕舟也是那个事件的主谋之一的话,那他就太可怕了。
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明明是他做的,他却可以面色不改地设了这么一个局,将所有的黑锅都背在陆承北身上,而且他还对我整了那么多出温情戏码。
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感情?
我不懂。
笑笑和我说完这些,就被陆承北遣了出去,后来我才知道,她被陆承北驱逐出了北京。
知道了真相的我,心里却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郁。
我误会了陆承北这么多年,回来后也各种走弯路。
可是误会解开的时候,又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刻骨的绝望让我仿佛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疼痛。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承北却忽然再次对我表明了心迹。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调对我说的。
“安安,我要拿你怎么办?我是真的爱你,但是我不想你用命来和我相博。”
我没有回他,因为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安安。”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陆承北缓缓俯下身来。
他先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我心里虽然挣扎,但是没有拒绝。
而后,陆承北的吻慢慢往下,直到他轻轻镬住我的嘴唇时,我一直隐忍着的情绪终于再也忍不住,四溢出来。
苦涩的吻带着致命的甜蜜,我只能紧闭着双眼,去感受陆承北温度的同时让眼泪横流。
是否一切都太迟,还是说一切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也许没人知道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