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一个好好的婚礼,被一段视频以及陆家的恩怨情仇搅得还不够,现在陆裴去世的消息如同一颗吨位炸弹,直接将最后一片完整的土地炸毁。
现场彻底乱了,好些宾客开始往外走,他们多半是要去医院吧,这种时候,就应该拿出点样子来,虽然陆氏未来的掌门人还不确定,但“殷勤”是必须献的。
看着乱成一堆的宴会厅,我脸色煞白,几乎有些站不稳。
脑袋空荡荡的,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判断。
这时,陆慕舟忽然低声很抱歉地对我说了一句,“安安,婚礼看来是举行不了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有眼睛,可以自己看,“发生这种事,也根本不用举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现在我的心里很乱,乱透了。
精神仿佛开始在抽离,赶着拿第一手新闻和奔丧的人在门口那边挤着,这些好像和我都没有关系。
陆慕舟是陆裴的儿子,自然也是得去的。
他似乎有些为难,我在这种时候,断然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就对我说我想自己先静静,让他先去。
我这么一说,陆慕舟还当真走了。
看着他挤进人群,我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徐至还在我身边陪着我,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看得出来,他很愤怒。
现场的人太多,我站在原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打算出门。
摘掉了头纱,我将婚纱的多层大摆也卸下,就剩下身上一件看起来像是白色礼服的连衣短裙。
酒店只有大门才对宾客开放,所以我们只能从正门出去。
原本以为那些媒体记者应该都跟着陆慕舟他们去了医院,可我没想到,在门口还堵着一些,这些估计是没拿到先机,或者干脆就是没接受到邀请的媒体,在这里准备取巧来堵我。
见我出现在门口,一群人便一窝蜂地围上来。
我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脑袋也发胀,各种提问交织在一起,就像紧箍咒一样,我一句都没听清楚,头还特别疼。
幸好有徐至在我身边,他用眼神示意我从另一边走,而自己承接了这些疯狂记者们所有的攻势。
虽然有些对不起徐至,但我不想暴露在镜头下,就掩面撤回酒店大堂,想从另外一道门出去。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心下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不会外面一群,这里还有两个吧。
谁知,他们一上来就对我说,“陆先生请你过去。”
陆先生?
不禁冷笑一声,我语气特别不好地问面前两个看起来保镖模样的人,“哪个陆先生?”
不过刚问出口,我立马又补了一句,“哦,不,不好意思,不管是哪个陆先生,我现在都不想见。”
说到底,陆慕舟在这个婚礼上的表现,我是很失望的,也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至于陆承北,他更加不可原谅。
当众指认我是程安安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会有一丝的羞愧。
但显然,他并没有。
在陆家的赌局上,我不管对谁来说,都只是一份筹码吧。
凉凉说完,我转身就想走,却不料突然被人从背后抱起,在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前,对方就将我甩到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将我从刚才我想走的那道门扛了出去!
“干什么!你们放我下来!”
如此强硬的手段,我一下慌了,但是酒店里的情况还是很混乱,大半人的主意里都在门口的骚动上。
而我仅仅来得及喊两声救命,就被人快速塞进一辆车。
还没坐稳,车子就发动了起来。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将我牢牢看着,我没有时机可以逃脱。
心脏砰砰乱跳,我此时的脾气已经有些收不住。
碰到晚上这些破事就够了,怎么,现在还要绑人?
我直接对抓我的两个人撒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么做犯法的!你们老板是谁!陆先生是谁!说啊!都哑巴了?”
然而面对我的撒泼,这两个人还真沉得住气。
他们谁也没说话,即使我使上我没多少破坏力的小拳头,他们也无动于衷。
折腾了一会儿,反而是我自己累了。
而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停下。
车门的时候,我往外瞄了一眼,是一栋别墅。
但我可以确定,这个地方我从来没见过。
不给我观察的事情,当先跳下车的两个人又使用蛮力将我带了进去。
把我丢进一个房间后,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随即传来钥匙反锁的声音。
我先是一愣,而后条件反射地去拧门把。
果然,被锁住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似,当初我也被人关过一回。
两厢对比,这次绑我的人还人性化一点,起码还给了我一个有通风口,看得清东西的房间。
不过看得清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我左手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些看上去很久没人用的旧杯子,基本就只剩我这个人。
一开始我还不断敲门,大声呼喊,让对方放了我。
直到筋疲力尽,我意识到这么做只会消耗自己的体力,便靠着门坐下。
这样的空间,反倒让我的头脑更加清晰起来。
其实那两个大汉说“陆先生”的时候,我是有自觉的。
多半,是陆承北,因为陆慕舟没有理由关我。
可是,陆承北抓我干嘛?第一次没杀死我,难道还要第二次,来坐实杀人犯的头衔?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无名之火便熊熊燃烧。
不,陆承北就是杀人犯,虽然他没杀死我,但他杀死了我的孩子!
原本以为陆承北可能很快会来,然而这一等,却等到晚上。
房间逐渐变得昏暗,我开了灯。
不知道究竟等了有多久,我才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因为屋里足够安静,所以外面但凡有轻微的响动,抵着门的我都能听到。
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我耳朵贴着门认真听着。
“人呢?”
“在那个房间。”
心里咯噔一声,是陆承北的声音,果然是他。
他的脚步声延伸过来,我往后退了几步,几乎就在我退出门的范围后,陆承北就将门打开了。
我警惕地盯着他,陆承北看我的眼神倒是十分平静。
一句话没说,他就走进房间。
我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手碰到桌子,想都想没想,就直接抓起上面的杯子,向陆承北砸去。
“哐啷”一声,没想到这杯子质量还很好,摔在地上竟然没破。
见状,我抓起第二个,就在我打算继续扔的时候,陆承北出声,“这是古董,很贵的。”
他此言一出,我的身体就自己停住了。
犹豫了一下,我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去,怒声质问他,“你抓我干嘛!我警告你,你最好赶紧放了我!”
“不放。”陆承北立即回答,语气虽然不重,但十分强硬。
微微眯起眼睛,我想我此刻的样子,应该跟一只不可驯化的猛兽差不多。
我死死盯着陆承北,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撕咬他的脖颈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样子太吓人,陆承北忽然改口,“等过几天再放。”
“你究竟什么意思!”他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不,应该说,我在婚礼上就已经十分愤怒。
两步上前,我直接揪起陆承北的衣领,虽然穿着高跟鞋,但陆承北还是比我高半个头,我踮着脚,想在气势上首先压倒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几乎咬着牙问出这句话,我浑身的热血都在往脑袋上涌,从没有一刻如此愤怒过。
新仇旧恨,全部交织在一起,我现在还只是以“质问”这种形式来表达愤怒,已经十分自制。
陆承北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我的质问而起任何变化,他看着我,冷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但在恐惧的同时,又让人无法抑制地愤恨。
“对。”
很简单的回答,一锤定音之感。
我大盛到足以将自己也燃尽的怒火,仿佛顷刻被世上最冷冽的水浇下。
但这份愤怒,并不会因此熄灭。
我颤抖着双手,猛地推开他。
陆承北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承认,我也不强迫。”
“……”这么说,反倒是我的错了?
喘着气,我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有种彻彻底底被耍了的感觉,陆承北这个人,到底是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
想起回国后和他接触的那些画面,我不禁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深呼吸一口气,我反问他,“也就是说,你对我所说的话,全部都是骗我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事到如今,还需要去求证什么。
陆承北没有马上回答,我突然不想听了。门开着,我疾走几步到他身边,绝望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便想自己走。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抬手抓住我的胳膊。
行动受阻,我立马就毛了,回头厉声呵斥他,“你放开我!是还想像以前那样囚禁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陆承北的眼眸渐深,他的表情起了些微的变化。
我有些惊讶,但心中也在冷笑。
这个人,不戳中他的痛处,他永远不知道他对别人造成过多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