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夹枪带棍的说了两句,墨漪揽着顾怜,让开道路,笑道:“请进吧,后厅里还有位老妇人,方才我正和她说话。”
蒙面人冷道:“本座怎么听人汇报说,李玉衡的头发全白了?”
墨漪冷冷一笑:“阿衡死在火中,下葬的时候我就在场。提这么沉重的事,徒惹伤悲,我倒真希望阿衡还没死。”
蒙面人这便示意两个白衣人开路。两人收剑,对墨漪拱了拱手,绕过屏风往里去了。墨漪的眼底划过一抹狠戾,这两个人,就是暗中跟踪阿衡的,定也是他们给蒙面人报得信。
眼瞧着两个白衣男子踏进后厅,顾怜花容惨白,害怕的嘤咛:“哥……”
墨漪没说话,只是对顾怜笑了笑,把所有安抚的意味都嵌在了眸底。再抬眸时,眼底一片妖冷,望着蒙面人从身前缓缓走过。
“呵呵……”蒙面人打量了顾怜片刻,不怀好意的低笑,“墨涟郡主啊,多日不见,这都梳上了妇人髻了。不错,挺漂亮。”
顾怜怨怼的瞅着蒙面人,惨惨笑道:“尊上很希望这样吧,更方便你要挟我哥……”
蒙面人冷笑:“墨漪越在意你,这个把柄就越好用。”
怨怒交加的神色从顾怜的眸底现出,心中却也庆幸,还好蒙面人不知道她的连心蛊已经解了。
墨漪冷笑着止住这段对话:“师父不是还要进后厅?随我来吧。”
“呵呵……那本座这就看看,玉衡那丫头在不在。”
望着蒙面人朝后厅走去,顾怜已经被寒意冻透了,因着畏惧,娇柔的身子轻轻摇晃。她想跟过去拦住蒙面人,然而腰上始终横着墨漪的手臂。
墨漪揽住顾怜,带着她一起缓缓跟在蒙面人的身后。
见墨漪的步速很从容,丝毫不见慌乱,顾怜想或许他已经有了应付的对策,可恐惧仍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防不胜防的啃噬她身体的每一处。
终于,顾怜重回了后厅,强忍住紧张和恐惧,朝着老榆木桌望去。
顾怜顿时惊呆了。
老榆木桌旁,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喝那杯冰水,牙齿被冻得发麻。她一边张嘴去揉牙龈,一边惊讶的起身,蹒跚的走来,诧异的问墨漪:“大公子,这几位是……”
“这是我的长辈和他的下人。”墨漪笑着给老妇人介绍。
这老妇人缺了好几颗牙,有点紧张的给蒙面人行礼,试探着又问:“大公子,老身的儿子他,什么时候能来接老身……”
墨漪道:“之前我说过了,等今晚歇班,他就会来,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他。老人家,您安心在这里休息。”
“多谢大公子。”老妇人感激的福了福身。
那两名白衣男子显然是惊呆了,其中一个不能置信的说:“尊上,不是她!我们明明看着是李玉衡,不会错的,我们跟着李玉衡走了一路了,从西岐一直到这儿的!”
另一名白衣男子的脸色立刻黑了,伸手拽了这人一下,让他不要当着墨漪的面这样说。
墨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嘴角扬起,笑得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你们倒是闲情逸致,连我接个老人家来官邸的事也趁机诬陷,在师父面前告我一状。你们难道不知,宗主最忌内讧吗?”
“尊上,我们……”一个白衣男子乱了阵脚,脸色煞白。
另一人恼怒的瞪着老妇人,这凶恶的目光,让老妇人害怕的退了几步。
“尊上,此人多半是易容的。”白衣男子大步冲上去,扣住老妇人的手腕,一手寻到了老妇人的耳骨处。
顾怜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这男子在老妇人的耳骨下摸了许久,就是没有摸到人皮面具边缘的凸起。他越摸越急,手渐渐的开始颤抖,原本脸上的怒色也越发的难看扭曲,变得惊惧慌张起来。
墨漪冷笑:“还不快将手拿下?当着我的面,唐突我的客人,胆子倒是不小。以为仗着有人给你们撑腰就敢无中生有?我就是再不济,也是大周的公子,凭你们也想诬陷到我头上?”
这话宛如一记重重的耳光,既扇在两名白衣男子的脸上,也指桑骂槐的扇了蒙面人一耳光。
看不到蒙面人斗篷下的脸孔是何种表情,但可想而知,那表情定是十分难看。
“呵呵……”他阴森森的冷笑起来:“墨漪,是本座小看你了,一直在本座眼皮子底下,还能反咬本座一口。”
墨漪哂笑:“反咬?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本就是被诬陷的事,我澄清个事实,换成谁都会这么做。倒是他们两个……”睨向两名白衣男子,这一眼,冰冷且狠戾,毫不掩饰一抹杀意。
“这两人妖言惑众的很,留在身边,只怕会是祸害。”
两人吓得倒抽凉气,赶忙就跪在了地上,呼道:“尊上!”
蒙面人冷笑:“墨漪啊,你这是在逼我杀了他们?”
“我怎么敢逼你呢?”墨漪笑道:“我只是怕今日的事情传到宗主那里,宗主怪罪下来,你就不好办了。还有件事正好一起告诉你,我给宗主写了封信,很清楚的阐明,阿衡的死是——意外。”
“意外”两字咬得很重,字字生寒。蒙面人微微仰脸,斗篷下的那双眼,此刻像是恶鬼恼怒的青眼,杀意被剜到了墨漪脸上。
“想杀我?”墨漪道:“我手底下的人可不像姒珑的那些属下,全都聚集在岐山被你杀干净。今日的事,只要他们想说,宗主那边就会知道。”冷冷一笑,指了指那两名白衣男子,“是他们两个死,还是所有人一起死,师父,你决定。”
“尊上!”两人跪在地上,绝望的呼道,他们的身子在颤抖,头顶上,蒙面人黑色的阴影慢慢将他们笼罩在下面。
蒙面人走到了两个人的跟前,在他们极度惶恐的时候,低低的、诡异的笑了两声,温和的说道:“你们起来吧。”
两人如逢大赦,心头的恐惧在这瞬间淡了下去。
他们站了起来,正要拱手谢恩,却没想到,胸前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因着痛到极致,只瞬间的功夫就麻木了他们的知觉。
两人大瞪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匕首就刺在他们的心脏处,鲜红的血迹从刀刃处往下流,像是条越来越粗的红线。
蒙面人将左右手的匕首拔了出来,同时,两名白衣男子倒在了地上。随之响起的,是老妇人的惊呼和顾怜恐惧的呜咽声。
“不要害怕,涟儿。”纤腰上的那只手臂,多用了分力气,墨漪扳过顾怜的身子,将她又揽了揽。
“哥……”顾怜没有胆量直视杀人的场景,更不敢看心口淌血的尸体。她惊慌的喘着气,身子紧紧贴着墨漪,不知所措的闭上眼睛。
蒙面人缓缓收了匕首,看一眼被吓得坐回椅子上的老妇人,再看着顾怜,低低的笑道:“惊吓到郡主了。”
墨漪低眸,揉了揉顾怜的头发,对蒙面人道:“一手一个,下手倒是痛快。”
“不过是两条狗罢了。”蒙面人语调无情,没有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轻轻拍了拍手,又有四名白衣男子从花厅走来,向蒙面人施礼。
“唉……”蒙面人叹了口气,望向墨漪,冰冷而带着杀意的目光,像是镰刀般划在墨漪的身上,极致的狠戾冻人,“如今,连狗也难养,狗都敢咬主人了。”
墨漪像是完全没听懂蒙面人在说什么,反倒饶有兴致的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笑道:“他们刚咬到你,你就把他们杀了,你倒也没吃亏。”
蒙面人冷道:“狗再怎么猖狂,它还是狗。”
墨漪置若罔闻。
“唉,墨漪啊……”蒙面人冰冷的笑着,没再往后说了,对几个白衣男子招招手,离开了后厅。
“慢走。”墨漪言语带笑,却字字如霜,愤怒的眼底倒映着蒙面人消失在屏风后面的影子。
能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了,有阴阳家的手下从前厅那边现身出来,跑到后厅,对墨漪道:“大人,他们离开官邸了。”
墨漪的耐心也在这一刻用尽了,几乎是极度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把这里清干净,一滴血也不许留。”
“是。”手下忙拱了拱手,接着暗处又浮现了好几个人,迅速的处理尸体和血迹。
“大人,这毯子上的血迹已经浸得深了,想来不好洗掉。”有人忽然说道。
墨漪一挥手,“拿去烧了,自己看着处理,别再问我。”说罢,重重的喘上两口气,竟是松开了顾怜,一个人往前厅去了。
心有余悸的顾怜,一时间满心复杂。从墨漪不耐烦的那刻起,她就觉得这个人突然变的好陌生,她从没有见过墨漪也会有这种情绪。
顾怜下意识的追了几步,仍旧发冷的身子,没了墨漪的环抱,被丝丝缕缕的寒意一点点侵占。心头没来由的涌上一种陌生的滋味,顾怜也分不清是恼怒还是失落。
“墨涟郡主。”苍老的声音喊了顾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