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鸯见百里九歌愣住了,伸手在百里九歌的眼前晃了晃,“世子妃,魂兮归来。”
“噢,归来了。”百里九歌回神,拍了拍衿儿,冲着文鸯笑道:“把衿儿抱走吧,我也继续挑拣药材了。”
文鸯这便小心的接过衿儿,关切的问道:“世子妃,药浴什么时候能做好?”
“这要根据玉衡那边的进展来。”百里九歌说:“这两天我把药材都选好,调好配比,等玉衡那边差不多了,就可以熬药,做好药浴。哦对了,得记着检查下澡盆子有没有漏水的地方,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要处处谨慎才行。”
“难为世子妃这粗神经的了。”文鸯嘀咕。
“啊?我没事。”百里九歌明媚一笑,“只要墨漓能好,我甘之如饴的。”
文鸯吐了吐舌头,为自己叹息起来:“世子妃你可真是一心都扑在世子殿下身上了,你说你要是个男的多好。你要是男的,我死皮赖脸的都要嫁给你。”
这什么跟什么。百里九歌无语道:“赶明儿了让秋杭给你物色个好男人,你上去追就好。”
文鸯不以为然的说:“就我侄儿那样没谱的,还给我物色男人?他能把自己先嫁出去就不错了,只怕就算给我物色,也是个不男不女的。”
“不男不女……文鸯,你是说太监吗?不至于吧,秋杭不会这么没常识。”
文鸯顿时七窍生烟,比起太监,她更受不了秋杭那种穿得花里胡哨还化浓妆的男人,真真是比青楼里的小倌还过分!
百里九歌笑道:“好了好了,玩笑话到此为止,快将衿儿抱出去吧。这里这么重的药味,衿儿还是小孩子,吸多了或许不好。”
“那世子妃,我这就出去了。”为了衿儿着想,文鸯听话的抱着衿儿离开了。
衿儿扒在文鸯的肩膀上,朝着百里九歌挥着肥胖的小手。
百里九歌也跟衿儿挥挥手,笑着说:“衿儿,去吧,等娘忙完了,一定和你玩。”
目送着文鸯和衿儿离去,百里九歌脸上的笑意,依旧浓的化不开。
与衿儿之间的纽带,让她更加的有干劲,百里九歌低下身,继续挑拣药材。
时间就在忙碌与等待中,悄然流逝。
然而,就在第二日的深夜,墨漓出事了。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平静的躺在榻上,这会儿却不断咳血,面目痛苦的扭曲,抓着床褥的双手,痉挛着挤成了弯钩的形状。
床畔的应长安,一时哆嗦了下,弄掉了手中的金针。他赶紧又拿出几枚新的,以变戏法的速度,针入墨漓的几处Xue位。
一口血,溅落在鬼医的半截袖子上。鬼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给墨漓香下一颗药丸,叹道:“两日已过,还剩最后的一日。世子,你一定要捱过去啊。”
“咳、咳咳……在下……会的……”墨漓艰难的回答。
他死死的揪住床褥,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再痉挛的那样厉害。
墨漓无法形容,体内是怎样的感觉,他就像是置身在冰窟中两天两夜,五脏六腑、千络百脉、四肢肌骨,都已经被冻麻木的,仿佛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这种麻木的感觉,也让墨漓觉得,自己像是一缕魂魄,无所凭依,只能不断的对自己呐喊:活下去,活下去。
“世子,你撑着,这种时候就靠你的意志力了。”应长安急急的说道。
墨漓虚弱的低吟,他想说,他不想死,不会让病魔夺走他的Xing命。然而,身体仿佛真的到了极限,冥冥中,好像有谁在朝着他伸手,要将他拉到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世界去……
他不想去!
砰。
门忽然被撞开了,极其粗鲁。
墨漓以为会是百里九歌,他虚弱的瞟过去,接着,眸中掠过一抹诧然。
没想到,来者竟是易方散人。
易方散人一撞开门,就横横的走过来,足下生风,气势极其汹涌。
孤雁就跟在他的后面,先把门关上,接着赶紧跟过来,翻了个白眼,哂道:“爹你慢点,怎么跟讨债的一样?妹夫是病人,你别吓着他。”
“聒噪,你小子闪一边儿去!”易方散人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冲到床边,劈头盖脸就骂:“墨子清,你小子在这儿半死不死是干什么的!黑凤是老夫捧在手里的闺女,被你睡了还给你生了个娃,老夫都没找你算账,你还敢给老夫英年早逝?想得美!”
鬼医顿时怔住。
应长安手里的金针掉地了。
孤雁急道:“爹,你别吓着妹夫,我不都和你说了他现在的情形吗!”
“聒噪,死小子给我滚到看不见的地方去!”易方散人袖子一挥,给孤雁指了个方向,请他滚。
孤雁乖张的望天。
鬼医唤了一声:“易方老友。”
易方散人朝着鬼医拱了拱手,说道:“老友,咱们有话等会儿再说,老夫现在正在气头上,墨子清这小子,睡了老夫的徒弟居然不养她一辈子,还敢在老夫面前死。老夫不骂他一顿难消心头之火,他就是真死了,也得活过来给老夫养着黑凤!”
鬼医语塞。
墨漓咳嗽着,想要撑起身,吃力的欲要言语。
孤雁连忙跑过来,扶住了墨漓,劝道:“妹夫别激动,注意身体。”
易方散人满脸黢黑,指着床榻怒吼:“孤雁,给老夫滚出去!”
接着音量猛增了两倍,气鼓鼓的骂道:“墨子清你小子听着,你不是敢死么?你死了老夫就立刻把黑凤嫁出去,顺便把你闺女也打包了,嫁一个送一个!”
墨漓身子一震。
孤雁直想吐血。
应长安的金针又掉地了。
应长安只好第三次拿新的金针,给墨漓针了Xue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易方前辈,鄙人正好缺老婆孩子,之前那个劳什子宸王,小气吧啦的,都不把老婆儿子给我。易方前辈,你看等世子死了,你把黑凤妹子和衿儿给鄙人怎么样?买一送一,太省事了。”
墨漓的眼底,翻起惊涛骇浪,咳得更为剧烈。
孤雁心想,妹夫这会儿要是没到阴阳咒晚期,都能把应长安扫飞到山里去。
偏偏易方散人还煞有介事的把应长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狠狠道:“好,既然你敢开这个口,老夫就敢答应。墨子清这小子一死,你就把老夫的徒儿和徒孙打包了抱走吧!”
应长安痞痞的笑道:“多谢岳丈大人成全。”
这一声“岳丈大人”,令墨漓眼底的惊涛骇浪顿时又翻了三尺高,锋锐的寒意,有增无减,像是月夜里最锋利剑刃上的寒光,狠狠剜在应长安的脸上。
“妹夫、妹夫你悠着点。”孤雁生怕墨漓会被气得吐血而亡,他牢牢的扶住墨漓,瞪了易方散人一眼。
易方散人不以为然,阴阳怪调的哼了声:“没出息!”接着就吼道:“孤雁,你小子还在那儿杵着干什么!赶紧带老夫去吃饭,饿了老夫一天了。”
“可是妹夫他……”孤雁为难的嚷道。
“该死的你小子过不过来!”易方散人大吼。
孤雁翻了个白眼,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了老爹这尊神过来,咋像是个大错呢?
榻上,墨漓的咳嗽声渐渐缓了下去,痉挛的双手在床褥上微微松动,他喘息,还可见胸膛一下下的起伏。心中明明知道,易方散人是在激发他所有的意志力,可九歌和衿儿就是他的逆鳞,他无法容忍她们被打了主意。
易方散人瞪了墨漓一眼,转身就出屋去了。
孤雁只好道一声:“妹夫,我爹就是在激将你,你甭理他。”随即跟着易方散人一起离去。
应长安被墨漓刚才那一眼瞪得脊背发冷,这会儿想给墨漓切脉,又有点心虚。
鬼医佝偻着身子,握住墨漓的手臂,指尖探到了墨漓的脉搏,脸上本是万分紧张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惊喜。
鬼医惊喜的说道:“这脉象!竟是明显了一些。好事啊!世子一定能平安度过这最后一日。”
“啥?”应长安扭着一张脸说道:“黑凤妹子不是说她师父擅长偏方道术吗?怎么进屋来骂了一通就吃饭去了。这他娘的就叫偏方道术?什么玩意儿!”
鬼医批评道:“不可讲脏话。”
应长安抱肘,在心中骂一句:真他娘的扯淡!
这会儿在药室里劳作的百里九歌,被告知师父来了,连忙出屋去迎接。本以为会看到孤雁扶着师父过来的,却没见到人。
百里九歌便朝花园走去,接着竟看到师父盘腿坐在叠水平台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啃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孤雁在旁边一手端着茶,一手端着满盘子鸡腿,朝着百里九歌僵笑:“黑凤,来吃个鸡腿吧,这盘子端久了好重,胳膊都麻了。”
易方散人阴阳怪调的说:“才端了这么大一会儿,嚷嚷什么?”
孤雁翻了个白眼,哂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没出息!”易方散人瞪眼。
百里九歌无语,怎么这对奇葩走到哪里都是如此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