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这阴森小院里的,竟然是白天被店小二赶出茶楼的萧渊。
苏落将牌位捧在怀里,警惕的瞪着萧渊,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跟踪我?”
萧渊眨眨细长的眼睛,脱口而出:“我跟踪你干吗?难道你有很多钱?”
二人的对话如此熟悉,苏落再次恍神,她面前的萧渊俨然就是数月前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就是当初的玉莫言……
玉莫言……我好想你呀……
萧渊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声叫:“恩公?”
猛然回神,苏落又全身紧绷,一脸的戒备:“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渊尴尬的一笑,垂头道:“最近囊中羞涩,就想来越王府顺点零花钱,谁知道不认识路,竟然跑到这儿来。”他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切的抬头问,“到现在还不知道恩公的高姓大名呢,不知恩公能否告之?”
苏落抿一抿唇,突然绽颜一笑,道:“我叫玉莫言。”
萧渊瞪大眼睛,嘴巴大张能塞下一个鸡蛋,手指指着苏落,“你你你”了半天,突然跳起来叫道:“玉大侠啊!请收我为徒吧!”
伴着他的叫声,院子入口处呼啦涌进来一堆侍卫,为首的横枪喝道:“看你往哪跑?!”随即又惊道,“这儿还有一个!”
正巧这侍卫也几个月前抓过苏落的,现在仔细看了两眼,顿时大惊:“又是你这个小贼!”
萧渊展开双臂护在苏落身前,义正词严道:“不许说玉大侠是小贼!”
苏落语结,突然理解了当初玉莫言为何要想方设法撇开她,有个这样的人跟着,真的很没面子啊。她抱紧了牌位,不理会这帮人,脚尖一点,朝相反方向跃起。
萧渊紧忙在身后叫:“师傅!等等我!”
谁是你师傅……他一叫,苏落跑的更快了,不多时跃出越王府,停在一颗树下。
周围静悄悄,侍卫们显然没有追上来,苏落低头,看一眼怀里的灵位才安下心。然而,没片刻安静,耳边又响起萧渊死缠烂打的声音:“师傅啊,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乖乖学习绝不丢师傅的脸!”
苏落黑着脸扭头,果然萧渊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脸的殷勤瞧着她。
从这颗树一直走到客栈,萧渊聒噪的声音一直未停过,他完全无视苏落的白眼加臭脸色,死缠烂打着,一脸陶醉的做自我介绍以及对她的崇拜之情,确切的说,是对玉莫言的崇拜之情。
“我自幼便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神偷,为了这个梦想一直辛勤的练习,从不中断,我没有师傅,自学成材,对付一般的江湖混混绝没有问题!”
苏落侧目瞥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家伙梦想天下第一神偷?想抢她的饭碗么?
那边萧渊仍旧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玉大侠你啦!想当年你一偷成名,何其洒脱,何其神俊!那是大概三年前了吧,玉大侠你真是年少有为啊!……”
苏落忽然顿住脚,睁着大眼睛瞧着萧渊:“你很清楚?那把这几年来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听。”
恩公有令,萧渊自然遵从,他喜上眉梢,紧忙掰着手指头数给苏落听:“从三年前开始,恩公你留书给八大派,指明要偷他们的镇派之剑,他们紧守了一晚,结果还是不翼而飞……两年半前,蕃帮进贡给皇室的明珠项链突然不见,贡盘上只有一张字条,正是恩公你留下的……还有两年前……”
苏落怔怔听着,情不自禁勾起笑脸,玉莫言这个家伙啊,原来是这么嚣张的,那条明珠项链……大概便是挂在夏雪脖子上那条吧。
“后来皇宫又多了一件珍宝,是比明珠项链贵重万分的素纱衣,据说是流传百年的纱衣,质材做工全是天下无二。结果一夜之间突然不见,大家都猜测也是恩公你拿的呢!”他眨眨眼,好奇的将脸凑过来,“恩公啊,到底是不是你拿的呢?”
苏落抿一抿唇,微笑着点头。
素纱衣现在在她手里,点头答应也没错。
萧渊惊叹一声,马屁紧忙拍上:“恩公果然是神偷的表率,武功卓绝,手法巧妙,神采风流,身材……”他上下打量苏落,忽然闭上嘴。
玉大侠的个头,好象有点矮……
不过短短几句已经哄得苏落眉开眼笑,她笑眯眯挥手,道:“其实我不是你崇拜的玉大侠,你要是想找他,就守在越王府,他一定会出现的!”
萧渊一怔,又立即坚定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的恩公,我一定追随左右!”
苏落扁扁嘴巴,不再理他,迈步走进客栈。
先去与苏起交代了今晚的收获,苏落便回自己房间睡觉,那灵牌被她恭恭敬敬摆在书桌上,十分的显眼。
次日天色刚亮,门便被拍的震天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脸都没洗,披头散发去开门,苏落眯着眼睛开门,转身回床上去补眠。一大早心急火燎的来找她,除了大师兄还能有谁。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身尖叫:“啊——!恩公,你……你是女的!”
苏落被吓的打个激灵,睡意登时去了几分,她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萧渊,顿时大怒,一拳捅过去:“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萧渊一脸委屈,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敢开口。
这边的响动惊醒了隔壁的苏起,他也没洗脸,直冲进来,电光火石间长剑已经架上萧渊脖子,才缓缓的问:“落落,怎么了?”
最终确定不过是一场戏剧的误会,萧渊也才得知苏起与苏落的姓名。他昂首挺胸的表示,两位恩人对他的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唯有跟随两位恩人鞍前马后以尽绵薄之力。
不过是几个点心钱,值得卖身么?苏落完全不解,但也懒的去管,既然人家死活要赖着,她也不好去打击。
待萧渊完全展现了自己的个性,苏落才后悔不迭,当初怎么一时心软没赶他走?!
他简直就是一块赶不走拍不烂的牛皮糖!
只要一出房门,看到的第一张脸必定是萧渊;只要一坐到饭馆的椅子上,凑过来的必定是萧渊;只要一上街,如影随形像只怨鬼般的也必定是萧渊……
苏落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恨不得提椅子拍死他。萧渊垂头唯唯诺诺答应:“苏姑娘说的是!我一定改!一定!”
然后照旧。
赶不走这家伙,苏落只有央求苏起,以大师兄的罗嗦,想必不费吹灰之力。
苏起自信满满,拉过萧渊到某个角落里去嘀咕。一个时辰后垂头丧气回来,对着苏落叹气:“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饶是我说干口水,他也不肯走。”
苏落皱起眉,叹道:“这可怎么办?”
苏起耸肩:“连我都赶不走他,可见决心之坚定,落落你还是认命吧。”
苏落瞥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萧渊,苦着脸抱怨道:“可是……他为什么只缠着我不缠着你啊!”
苏起面上突然泛起一丝冷竣的神色,他凑近苏落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暗中观察过他的动作神情,显然也是个高手,他这番胡闹缠着你,一定是有某种目的。”他顿一顿,又继续道,“不过应该不会害你,你多注意着些便可。”
虽然有目的,但有个这样的人跟着小师妹,大概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苏落歪头思索片刻,狠狠一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低语片刻,苏起又悠哉悠哉去茶楼喝茶,而苏落照旧穿男装,去越王府附近溜达,萧渊自然牛皮糖般跟随在后。
越王府方圆百米内的环境都已被她搜了个遍,还是没有玉莫言的半分影子,苏落不死心,依旧每天来守,时不时去夜探一番。萧渊的武功竟然也不低,至少不会拖苏落后退,白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晃来晃去,夜里便换上黑衣随她一起夜探越王府。
时光飞逝,一个月弹指而过,苏落仍旧没有任何头绪,但她依旧不放弃,认定玉莫言一定会出现。日复一日的等待,既锻炼了她的耐心,也逐渐与牛皮糖萧渊熟稔起来。
只是萧渊每次问起,到底在等什么人,苏落都只是沉默不语。
她在等……一个掉下悬崖的人……又或者……是在等自己的心。
只是苏起,由最初安安稳稳喝茶,喝了一个月,终于开始有些不安。
这日一大早,他便早早叫住苏落,瞥一眼身后的萧渊,犹豫了片刻,才道:“落落,你还打算等多久?”
即便是问出口,他也选择最温柔的方式,只轻轻的问,你打算等多久?
苏落眨眨眼睛,透出几分俏皮的笑意:“等到玉莫言回来为止啊。”
“落落……”苏起眉宇间纠结起几分愁色,语气温柔的,轻缓的道,“别再等了……好吗?”
别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一直满盈盈的希望好似被破开一个小口,迅速的流失。苏落抿起唇,忽然便有了一股怒火,她低沉的声音几乎有些尖锐:“为什么不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