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突然缓下来,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前方那个灰白的身影。
苏落一时刹车不及,直接扑上了玉莫言的背,待她站稳了身子,叫道:“你干什么……啊?!”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身萎靡气息的墨先生。
墨先生拱手行礼,率先开口道:“我是来告别的,同时也给玉公子提个醒。”
玉莫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微笑道:“请讲。”
墨先生叹口气,神情颓然道:“越王爷已经巡游回府,也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早年我受王爷的大恩,所以才效命于他隐姓埋名留在越王府,昔年那个君子棠李棠早已不在了……”
他又重重叹口气,接着道:“承蒙你不杀之恩,所以我特来告诉你一声,小王爷又雇了一批亡命之徒,不日就要对你进行追杀,到时恐怕他也会亲自前来。言尽于此,玉公子多保重。”
说罢他再一拱手,转身离去。
目送墨先生的背影,苏落怔怔开口:“他们又要追杀你哦。”
玉莫言似是轻缓的叹了口气,忽而一笑,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被追杀过,斗剑大会要开始了,快走。”
赶到斗剑大会的会场,两个剑侍正要关上围栏的门,苏落急匆匆冲上前,直接从缝隙中钻进去,玉莫言随即也跟来。剑侍紧忙拦住二人,不准他们进场。
苏落从怀人掏出通行牌,丢给二人,撅嘴的表情极为不屑。
剑侍狐疑的瞧着二人,玉莫言淡淡一笑,从容自如道:“在下苏起,代家师苏若飞与师妹苏落一同前来。”冒充苏起?好办法!
剑侍闻言,这才相信,江湖俱传苏若飞的大弟子苏起是个英俊潇洒神采风流的人物,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至于另一个弟子苏落,他们听都未听过,但想来能叫出名字的,也不会是冒充。
引他们二人到一处座位,剑侍缓缓退下。待坐稳了放眼观去,除去客人,全是长渊剑盟的各派弟子,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谁会获胜?”苏落好奇的偏头问玉莫言。
玉莫言舒缓一笑,道:“我看好簟溪门的牧归帆,他算是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说罢抬手遥遥指给苏落看。
关于长渊剑盟下任盟主人选,有心人士布下暗庄,让各路人马下注猜最后谁会获胜,玉莫言自然也不例外,他正是花了大笔钱买牧归帆胜。
远远的瞧见牧归帆,淡然的表情无喜无怒,五官十分端正,透出一股隐约的名门风范。
“真是一表人才啊!”苏落怔怔的感叹。
玉莫言伸头敲她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嗔道:“他有我一表人才么?!”
苏落缩头,不满的瞪他一眼,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在肚子里偷偷诽谤。
十九。
斗剑大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参与比武的只不过是长渊剑盟的八位甲级弟子,算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场比赛。这些甲级弟子的名号早已叫的人人皆知,也就苏落不晓得而已。
好在她也不看人只看热闹,瞧着台上的青衣男子和红衣女子打的精彩,大眼睛紧紧盯着,不舍得错过每一个细节。
“奇怪。”苏落忽然侧头问玉莫言,“男人和女人打,不是欺负人么?你看那姐姐,都快急哭了。”
玉莫言偏头瞥一眼,淡淡道:“看你的热闹便可,别问那么多。”
苏落回瞪一眼,撅起小嘴,再次将视线放回台上。
最终琨山派弟子胜,钧天阁那红衣女子抱着师傅号啕大哭,苏落又忍不住开口道:“只不过输了一场,这姐姐怎么哭的这么可怜?”
玉莫言只玩味的勾着唇角,懒的搭理她。
三场比下来,铸剑谷的叶梵听独占鳌头,他一袭白衣,衣袂翩翩,始终含笑的表情看起来更是气度不凡。直到扶摇阁的莫熙云败在他剑下,斥责其作弊,也依旧眯着眼睛浅笑。
“哎,叶梵听真的作弊了吗?”苏落不甘寂寞,以胳膊肘捅捅玉莫言,悄声问道。
玉莫言淡淡哼一声,随意道:“你再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苏落撇撇嘴,果然认真盯着叶梵听,想看其在下一场是否有作弊。
一阵杂乱过后,挑战者再次上台,此时却没了叶梵听的影子,台上的两位少年中竟然有一位是身患残疾,坐着轮椅上台的。这少年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神采清冷,逼人的高雅容颜竟然让人不敢正视。
“哇!”苏落扯扯玉莫言的袖子,低声叫道,“这个少年可真美!”
“比起我呢?”玉莫言挑一挑眉,以不经意般的神态问出。
苏落只忙着欣赏高雅少年的模样,随口答道:“他可比你美多了!”话刚出口,玉莫言的脸便瞬间拉黑。
很快胜负揭晓,白衣少年获胜,然而他并不是长渊剑盟的人,因此胜者还算是叶梵听。
最后一场紧锣密鼓的开始,上台的二人全是苏落已经认识了的,其一是叶梵听,另一个则是玉莫言压了大注的牧归帆。
“来了来了!”苏落兴奋的大嚷。
玉莫言侧目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来就来了,你兴奋什么?”
真是丢人啊!瞧身旁的人全诧异的瞧着他们,玉莫言真想钻到椅子下面去,看来带这丫头来看斗剑大会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苏落顿时安静下来,她弯下身子,如一只小狗般伸着脖子,用腿撑起肘部,以手托腮,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台上。
台上二人很快动起手来,苏落不大懂武艺,只觉得眼花缭乱,看得大呼过瘾。不过此次她始终留了一份心在旁处,那便是看叶梵听是否真的有作弊。
突然间,一声细响,纠斗的二人分开,叶梵听身上沾染了些血迹,右手食指竟然已被削断!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也传来一声闷哼,只不过并未太过引人注意。
使剑的人若少了手指,恐怕其以后的武功都会大打折扣,场中一片哗然,谁也没料到牧归帆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立时便站起一位老者,指着牧归帆叫道:“你这小子,太过狠辣!簟溪门就是这样教弟子的吗!”
牧归帆只端正站着,他收起佩剑,脸上也是疑云密布,有些讷讷地看着叶梵听的伤口,对于指责也不知道该作何辩解。他的眼神四处飘掠,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不是他干的!”客席上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叫喊,随即噤声。
玉莫言恼怒的瞪着苏落,恨不得掐死她,口中低声的斥责:“你乱叫什么!长渊剑盟的事,我们只管看,哪用的着插手!”
但他知道,这一声叫喊已引起长渊剑盟的人的注意,暗暗叹口气,玉莫言懊恼万分,心道不该带这丫头过来,一个不留神她便能惹出一个大麻烦。
果然老者注意到苏落,闪电般的精光自眸中射出,直指向她:“这位小姑娘,你说不是他干的,那是谁?你可有证据?”
苏落不理会玉莫言,飞身跃出座位席,到比武台旁,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了会儿,这才站起来,手中举着半片茶盏:“就是这个东西伤了那个姓叶的,我亲眼看见的!”她挥手一指,“这东西是从春风得意楼的三楼飞出来的!”说话间,她的视线也移到飞出茶盏的那个窗子处。
春风得意楼是邻近比武场的茶楼,里面的多半都是普通客人,苏落恍惚的一瞥,只看一个人影闪过,以及一道白的耀眼的反光。
将事实说出,少不了又被询问一番,苏落详细描述了一番刚才的情形,以及有人暗中作弊相助叶梵听等等,解释完便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
玉莫言暂时没有心思去关心比武的结果,只想再狠狠骂苏落一番,然而发觉她神色有异,骂声还未出口,便转化成柔和的询问:“怎么了?”
苏落抬眼看他,无精打采叹口气,却不说话。
玉莫言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情的苏落,仿佛无形中,有只手揪起他的心,叫他浑身都不舒服。
又长叹口气,苏落这才看向玉莫言,一张小脸上全是迷惑与烦恼,失落的轻语:“我刚才,看春风得意楼三楼那人,结果只看到那人手上戴着一只白色玉环,模样和我的那个完全一样。”她晃晃手腕,再次语气肯定的强调,“完全一模一样!”
玉莫言微微怔神,想起夏雪查探的结果,他又禁不住有些怀疑:一提到拥有其他玉环的必定会与苏落有什么联系,那人便出现了,这是否太过巧合?
这时长渊剑盟的主事者宣布:“下任盟主,便是簟溪门的牧归帆!”
确定了盟主的人选,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繁杂的继任仪式以及如何处置叶梵听及其同伙,一切都还待休息片刻后再做解决。
玉莫言径自起身,拉着苏落,低声道:“眼前情景太过复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研究。”
苏落恢复了几分活力,不满的低声嘟囔:“你就这么怕长渊剑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