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孽种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是父亲热切又小心的把他请回家招待的时候?还是妹妹红着脸说他在追她的时候?
    是啊,他那样优秀的人,夜城那么多女人的梦中情人,喜欢上他,仿佛是顺理成章的。
    他那时,对她也是会笑的,他对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恨的啊……
    可她一开始就知道,他爱着的是她的妹妹唐依依,所以她小心的藏起自己的心思,警觉的跟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说出那句爱他的话。
    可为什么,那天一睁眼,就在他的床上了呢?
    那是只敢在梦里,她才敢幻想的……
    那时脑中模糊的空白,跟现在,真像啊……
    唐笑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亮白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睫毛颤得厉害,她听到锋利的器具碰在一起的声音,像一把刀劈开那些模糊的思绪,蓦地睁开眼!
    “呀,醒了?”
    说话的,是沈嫣然,沈俞南的妹妹,唐依依生前的好闺蜜。
    沈嫣然妆容精致的小脸笑意盈盈,“嫂子,你看我哥对你多贴心,怕你一个人打胎害怕,让我来陪着你了呢。”
    打……胎。
    ——唐笑,你不会觉得我会让你生下这个孽种吧?
    ——沈俞南,他是你的孩子啊……不!
    ——来人……带上车,去医院……
    记忆苏醒,她想起那些她挣脱不得的蛮横的力道,想起被突然的打晕,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她正在,手术台上!
    “听说全身麻醉对身体不好呢,所以给你半麻了。”沈嫣然俯身,低头凑到她耳边,“嫂子,你能感觉到吗?医生们正在……拿掉你肚子里的孽种呢!”
    她的孩子……
    “不……”
    目眦欲裂,但她只说出一个字,沈嫣然的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嘘,不要打扰医生们工作哦。”
    “唔!”
    不!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身体被摆弄成耻辱的姿势,沈嫣然说的半麻并没有完全,她能感觉到疼,能感觉到肚子里被拉扯着……
    “疼吗?”沈嫣然抿嘴笑,“都说母子连心,那孽种死的时候,怎么能不让你这个贱人跟着疼一疼呢?”
    “唔……唔唔!”
    放开!
    她的孩子!
    她的恨和绝望那么浓烈,沈嫣然欣赏似的看着,她说:“唐笑,恨吗?要恨就恨你自己贱!还敢怀哥哥的孩子?你这杀人犯也配?”
    “我听说,被打胎的小孩子是没法转世投胎的,他们会跟在狠心的母亲身边,一辈子跟着,就是你看不见,他也跟着,所以嫂子你宽心啊,小孽种一辈子跟着你!呵呵,说不定你早点死了,就能跟小孽种早点见面了呢!”
    唐笑眼里的恨冲破眼眶似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张嘴狠狠咬住沈嫣然的手,沈嫣然吃痛,尖叫一声松了手。
    “医生住手!”唐笑怒吼,死死盯着蓝大褂的医生,被口罩挡住大半张脸,她狠狠盯着对方的眼,“医生!我不打胎!这是我的孩子,我没同意打胎,你们没资格打掉他!放开我……放我走!”
    充耳不闻。
    忙碌的医生护士,与她是两个世界似的。
    “停!我要你们停啊!我要这个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啊!”
    没有回音。
    绝望像吸血的藤蔓狠狠缠绕了她,她颤着声音,绝望的看着他们:“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放过这个孩子……求你们停下……”
    ——啪!
    脸上骤然疼意,沈嫣然抚着手掌,“贱人!我不是说不要打扰医生工作的吗!”
    ——啪!
    又是一巴掌落下。
    “还敢咬我!我告诉你,你喊什么都没用了!已经晚了,小孽种早死了!”
    死……了?
    她眼里尖锐的怨毒和恨,突然就带了些迷茫。
    沈嫣然冷笑,“你知道打胎是怎么回事吗?就是先把那孽种在你肚子里分尸……”
    “没想到你竟瞒了这么久啊,小孽种已经有心跳了呢,有手指脚趾,还有小胳膊小腿了。”
    “打胎啊,就是把他一点点的弄碎,骨头和肉都碎了,再从你肚子里夹出来……唐笑,你说他,该多疼啊……”
    “唔!”
    即便没有被堵住嘴,那么多的话!她竟一句也说不出……
    求医生停止手术的话,求他们救救这孩子的话,怒骂沈嫣然的话,说不出,一句都说不出……
    疼!
    五脏嚼碎了似的。
    血里针扎似的!
    她的孩子……
    恨!
    她恨!
    沈俞南……那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沈嫣然满意的松手。
    “沈……俞南!”她嘶哑着嗓子。
    沈嫣然冷笑:“还想叫我哥救你?你以为是谁把你送上手术台的?你以为谁让我来的?”
    痛苦到不清晰的声音,含血泣出,她嘶吼:“沈俞南……沈俞南!他是……你的孩子啊!”
    “我哥恨不得你死在这手术台上!你肚子里的孽种他怎么会稀罕!”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不该强求的,她不该强求的!
    被他差点掐死的时候不该反抗的,就那么死了多好,就那么死了,这个孩子就不会尚未出生就遭这样的罪!
    这是她的罪孽!
    她该承受的……
    不该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痛苦到了极点已经察觉不到疼,面上的表情也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她血红的眼里大颗大颗的泪,喉中一涩,竟是咳出一口血。
    医生护士立马要采取措施,却被沈嫣然制止了,她冷冷的说了什么,又转身看着面如纸白的唐笑。
    “这就受不了了吗?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沈嫣然勾了笑,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其实啊,我知道依依的死跟你无关,我知道下药什么的也跟你无关……”
    沈嫣然眼里满满的恶毒,“可你唐笑一点都不无辜!谁让你……爱上他了呢?”
    “被折磨是你活该,是你犯贱!谁让你霸着他不肯离婚!现在还敢怀他的孩子!”
    “哈哈,孽种!”
    “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吗?回你们唐家,问一问你的好爸妈……”
    她的……爸妈……
    在妹妹死后对她恨之入骨的父亲母亲……
    沈嫣然笑得狰狞,“去问,问他们当年做了什么,问他们依依到底谁害死的……”
    “不……”她嘴唇半点血色没有,“你骗我……沈嫣然,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哈哈,你是不信还是不敢?!是害怕了吧,怕真相你承受不了?”
    不!
    不会的!
    那是她的爸妈啊!曾经也那么疼爱她的父母啊!怎么会……他们怎么会!
    愤怒让胸腔里炸开似的疼,她血红的眼瞪大,“不!不……不!”
    意识在昏沉,她听到护士尖利的声音,“不好!患者情况不好……”
    她也看到沈嫣然拉住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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