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塌了,过往不幸却从未消失。
裴与衡长叹一声,“为名为利,都太过残忍了些。”
他自认躲不过红尘俗事,心中执念太多,总想着改变什么,说没有私欲也是安慰自己罢了。只是在他看来,如此做法,依旧令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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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俗事,能得一隅安然,也是一大幸事。无争玄谷不涉红尘,那人又何必将此地卷入名利之争中?”
无争玄谷,终究没逃过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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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将他拉过来,随意答应一声,“你过来点。”
裴与衡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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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心中着急,却不想直说,显得他太过急躁也挺丢人的。他摸上裴与衡手腕,内息紊乱,脉象混乱,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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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五味杂陈,多年来,裴与衡待他如何,他心中都清楚,虽平时总是嫌弃他优柔寡断,但从来没想过……没想过让他牺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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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京落晖,也不得不扪心自问,他值得裴与衡这么做吗?
但再多疑问,也只能被他埋进心中。
裴与衡不想他知道,不愿意他被恩情捆绑,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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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瞒着裴与衡是一回事,怎样做又是一回事。
京落晖叹息一声,将裴与衡塞到栎青身边,“你保护好他。”
“怎么了?”裴与衡先是不解,见京落晖神情凝重,又反应过来,“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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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愧疚,“是我连累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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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京落晖压制阴气,伤势一直没好,京落晖有符灵术傍身,栎青一身修为也属上乘。若是没有他,他们也没必要如此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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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与衡自嘲一笑,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他还是拖后腿的那个啊。
京落晖一眼便看出他所想,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胡乱说:“只是一个符灵师罢了,你们两个都不懂这些,顾好你们自己。”
栎青眨了眨眼,认真道:“我一定保护好他!”
他轻轻松松将裴与衡拽走:“我们先走?”
“嗯。”京落晖本想答应,又觉不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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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回头看他,京落晖对曲玲珑所说城主被夺修为一事心有余悸,这种手法他从未见过,没有把握能破解。这俩人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算了。”京落晖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事,没必要走。再说,我才是灵师,你们该保护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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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与衡:“……”
他不禁责怪道:“你呀,什么时候这么一惊一乍的了?我不会有事,别忘了……”
“别忘了你还参加了招摇山之战。”京落晖将他一推,“知道了,要说多少遍啊,这恐怕是你一生最大的功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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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与衡只是一笑,慢慢严肃起来,与栎青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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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眼神凌厉,手腕一翻,数十张符箓尽出,扑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暗中之人也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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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符箓上朱砂尽燃,对方甩过来的却是带着浓郁死气的符箓,将京落晖的符箓尽数点燃。
“如此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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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细想一下,“也不怕鬼灵师找你麻烦。”
他曾看过记载,鬼灵师的符灵术变幻莫测,借死气布阵,将天地灵气化为死力,属至阴至邪,但早已失传。
即使鬼灵师在招摇山之战前曾活过来一次,但她仍未留下关于自己符灵术的全貌。
如今大部分符灵师所学的,都是神灵师留下的符灵术,加以改造,将符灵术简化推广,达到能让大多数符灵师都能看懂的地步。
“一个死人,怎么能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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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面色如灰,瘦削得不正常,他脸上还有极新的鞭痕,脚上还带着镣铐,一点一点挪到京落晖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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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锁链,“玩得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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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再点评道:“挺有想法。”
“你——”宫乘心咬牙切齿,他最恨自己身上锁链,让他一身傲气尽失,京落晖偏偏还故意刺激他。
他不假思索,扔出几道符箓,“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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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一笑,觉得他十分天真,“你这天真,倒是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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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可笑自己刚才居然警惕你。”京落晖摇摇头,“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轻敌,使你步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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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乘心吵不过他,霎时间,鬼城剩余鬼力被他阵法纳入其中,鬼嚎再起,凄厉哀绝,风云变色,浓郁黑气由脚下之土升起,冰冷压抑,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
如今情境,裴与衡有些担心,他不了解符灵术,不敢打扰京落晖,只是道:“要不要我助你?”
京落晖恼羞成怒:“谁要你助!闭嘴!”
裴与衡:“……”这破孩子。
栎青默默把他拉回去,“嘘,我们安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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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京落晖原本还想对宫乘心的阵法研究研究,现在已经没有心情了。这个无知无畏的人,居然想在裴与衡面前给他下马威,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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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轻轻挑眉,嘲笑道:“一看你就不是个正经符灵师,我说你阵法怎么那么古怪,拿了别人的东西,用得可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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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嘲讽,双手快速结印,燃成灰烬的符箓再次聚合,一张崭新符箓渐渐浮向半空,京落晖扔出罗盘,“让你瞧瞧正经符灵师是怎么布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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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纳鬼力,转阴气,一道圣气飞向符箓,硬生生破开这漫天黑雾,源源不断的灵气随光一同进来,这数百年来了无生机的地方第一次有了光芒。
灵气涌向四周,五行再回,草木复苏,耳畔似有鸟语,婉转动人,一声惊啼,似有花香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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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通灵阵。”
罗盘重新回到京落晖手中,他一身红衣,只是站在那里,便招摇似火,傲气凌人。脚下阵法成型,四周灵气再回,他长袖一甩,笑道:“此话,我代裴与衡来说。”
一旁的裴与衡叹息,“我怎么养出他这个性子的。”无法无天,还是以他的名义。
宫乘心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胆怯畏惧,“我、我输了……”
“你当然会输,窃他人灵术,行不义勾当,阵法反噬,是你该得。借卫家之势,却抛妻弃子,以失踪之名,推卸责任,却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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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一举毁他阵法,“却不料,你遇上了我,毕竟我比你厉害。”
他看向裴与衡,“你是想这么说吧?”
裴与衡无奈:“去掉最后一句,就差不多了。”
“那不行。”京落晖慢吞吞地走过去,“最后一句才是我的真心话。”
“那前面呢?”裴与衡微微皱眉。
京落晖想了想,“前面的是真话,跟真心话又不冲突。”
“……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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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忽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宫乘心,正想回头擒他时,一记剑气从他右前方出来,他反射性一躲,发觉这剑气跟他在无罪江所遇一样,顿觉不好。
果然,这人剑意阴气与他相生相克,他阵法对这人无用,反倒被这道剑气破了一角,宫乘心趁势脱逃,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身为符灵师,自然不善跟踪。
裴与衡有些着急:“我去寻人。”
京落晖拦住他,“没事,我不善跟踪,不代表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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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指针微颤,指向南方。
“我过去看看。”
“不行!”
“不行!”
京落晖脚下一顿,看着面前两人,“你们认真的?”
他不满地去扯栎青脸颊,“你也想忤逆我?”
栎青仍他扯着,含含糊糊道:“有危险。”
“什么忤逆不忤逆?”裴与衡将他手扯下来,“好好说话,你当自己是谁啊。”
“哼。”京落晖不管他们,抬脚就走,还设了阵法阻拦他们,“这里风景好,乖乖在这等我,敢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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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回头,与裴与衡对视一眼,“你不想知道后果的。”
裴与衡瞪他一眼:“没大没小。”
京落晖大笑几声,心情终于好了,便高高兴兴地去找那畏罪潜逃的宫乘心。
……
而那方,宫乘心仓皇奔逃,只为一条生路。只是他体内伤势未好,又受阵法反噬,镣铐未解,一路跌跌撞撞,又添不少新伤。
他只想着回到马车,即使受罚,也好过死在半路。
只是天不遂人愿,眼前煞星拦道,一身黑袍,一手长剑,侧立闲靠,黑白交织的发从他兜帽中漏出,低着的头只能让人看到他白皙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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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谁……”宫乘心反应过来,“你、你是杀卫家的人?你跟卫家有仇,我、我早已不是卫家的了,卫行歌跟我没有关系,你不能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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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嘶哑的声音带着浓烈嘲讽,绝无名剑尖一划,沙尘扬起,“无辜之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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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乘心连连后退,仓皇地乞求他:“求你、求你……我、我是宫帘心的弟弟,他一定会救我的……你想要什么,可以跟他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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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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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名一剑刺出,眼前之人瞪大眼睛,短促地呃了一声,血将他身上衣服染红,剑气让他摇晃不已,又迟迟难以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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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亡魂归天,宫乘心只能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他倒在地上,绝无名只是冷眼看着。
这个人,不配让他扶。
京落晖赶到时,只能看见一具尸体,“啧。”
“连眼睛都没闭呢。”他看向绝无名,“让他说完遗言不好吗?”
绝无名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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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杀了他,如果他背后之后来找你麻烦呢?你不想从他身上得到线索吗,万一对你复仇有用呢?”
绝无名回头看他一眼,“杀了他,自然没有麻烦。”
京落晖:“……行吧,你想的真是天真。”
他踢了踢脚下这人,“跟他一样的天真。”
绝无名冷漠地抱着剑走,不想理这个莫名其妙搭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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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叹气,他怎么就总遇上这样的人,是被下了诅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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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样的说话,显得自己十分幼稚。
“怎么说,你都打了我一掌,也算不是陌生人了,想来我与你,也有相谈空间。”
绝无名这才想起,他回头对着京落晖稍稍低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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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什么?伤我那一掌?那你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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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了一些,绝无名心生警惕,剑微微颤动。
京落晖轻笑:“别紧张,我只是个符灵师,你对我还有克制,除去阵法之力,你杀我只用一招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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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京落晖:“嗯?”
绝无名难得认真地看着他:“杀你,用不了一招。”
京落晖:“……”
啧,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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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名像个随机刷新的野外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