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符灵师能直接运用灵力布阵画符,一般而言,阵法对大部分修士都有效,除了一些属性相克或者功体特殊,还有那些实力过强的修士外,符灵师几乎是无敌的。
    但并不是只有符灵师才能布阵,利用地形,纳四方灵气,借由外物,同样也能布阵。
    万乘燕处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也是因为这样,这几人才对京落晖不屑一顾。
    三教和流之中,儒门积极入世,各有分支,向来是直接在人间游历,佛门同修甚多,没有唯一领导者,七塔佛山各自安好,对管事也没有太大兴趣。
    而万乘燕处所领门派最多,其中能人异士也是最多,渐渐地就有领导三教和流的势头,虽对外还是三教和流共执,实则万乘燕处独揽大权。
    京落晖难得被别人这么嘲讽,看他们穿着,应该是万乘燕处里魄载门的弟子,在万乘燕处诸门中地位最高,实力也最强。
    怪不得呢。
    “没想到秦非遥竟与魄载门有交情,凭万九寄性格,竟能这么爽快借出两样法宝,这交情不浅。”萧钰担心京落晖动手,提醒他暂时不要冲动,“再说你还要借定魂鼎办事,谨慎为上。”
    “嗯。”
    京落晖听到万九寄这个名字就头疼,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厌恶,这人性格说白了就是,更加固执的萧钰。
    萧钰还能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虽然说教几句,但也没有强求京落晖做什么。万九寄此人可是在他年少时,当着他的面让裴与衡早日摆脱他,免得被他牵连。
    京落晖年少时脾气是真不好,谁惹谁倒霉,一点就炸,当即甩了阵法准备让万九寄有来无回,只可惜被裴与衡拦住了。也就从那时起,京落晖与万九寄两人之间势同水火,就逮着机会坑对方,多年来也没个消停。
    “小小灵师,习了符灵术又能怎样?”一人手持摇铃,声声旷远,尽洗秦长雁身上戾气,将她魂体逼出三分之二,只待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一声颤音响起,让秦非遥脸色煞白。
    “你们在做什么?!”秦母匆忙赶来,见自己女儿浑身是血,惨叫连连,心火难碍,嘴角染血,扑向自己女儿,见秦长雁已经没了意识,她看向秦非遥:“为何这样对你姐姐?莫非你在怨我不把难春宝典给你吗?!秦非遥!你到底在做什么!”
    布阵之人心道不好,手中摇铃无法停下,只能看着真气冲向秦母,秦母惊叫一声,经脉俱断,手紧紧抱住秦长雁,痛哭不已:“女儿,我带你走,娘亲护着你,没人敢伤你,这般忘恩负义之徒,绝不是我秦家人!”
    秦非遥闻言,嘴唇蠕动,脸色苍白,几欲解释,又不忍她知晓自己女儿被人寄生,一时间踌躇不决。
    先前嘲讽京落晖之人没有这些顾虑,高声道:“这位夫人赶紧离开吧,这女子早已被怨鬼缠身,算不上你女儿了。”
    “闭嘴!”秦非遥怒喝一声,“我只让你们布阵,可没让你们多嘴!”
    那人被吓了一跳,又因跟随万九寄,在魄载门内人人敬他三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再说秦非遥还是个没有修为的废人,他心中更是恼怒不已,脸色青白交错,煞是好看。
    京落晖没忍住笑了一声。
    萧钰吓得连忙去捂他嘴,却被栎青抢先,他一脸无奈:“快住嘴。”
    那人回头,狠狠瞪了京落晖一眼,报复之意已经掩藏不住。
    原本好似没了声息的秦长雁忽然暴起,手成爪,一把抓过秦母,尖利的指甲按在脆弱的脖颈上,丝丝鲜血从这如玉肌肤上流下。
    “你......”秦母愕然,又因经脉尽断,无法施展修为,身上疼痛不已,也难逃脱,急火攻心,眼前阵阵晕眩。
    “秦非遥,看看你,精心布局,却还是棋差一著。你说,你敬爱的母亲,是要用何种表情死在我手中呢?”秦长雁似是觉得有趣,笑得一脸扭曲,微晃的身形将秦母带的也摇摇晃晃,颈上鲜血直流,看得秦非遥心慌不已。
    他来不及去想自己的计划为什么出了差错,站在阵外,没有修为,他无法进去,无法救下自己的母亲。
    这么多年来,没有那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痛苦,若是他有修为该多好,若是他有,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局面。
    但如何怨恨自己,他也无法改变了,秦非遥深深叹气,只得直说:“母亲......姐姐已经不在了,她不是姐姐,你看清楚,她与姐姐相差甚远,她不是你的女儿......”
    “不、不......怎么可能......”秦母几乎崩溃地抓住秦长雁的手,带着最后的希望问她,“你是,是我的长雁,对不对?”
    近乎乞求一般的询问,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坚持。
    但秦长雁只是微微一愣,早已下定决心,轻声笑道:“你还记得一个地方吗,无争玄谷,我是无争玄谷的人,秦家罪孽,你们一个也走不掉。”
    “那我的女儿呢……告诉我,告诉我啊!”秦母颤抖不止,不顾身后死亡威胁,只想知道自己女儿下落。
    只可惜秦长雁为她宣判了死刑:“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妄想渡我,知晓我心有仇恨,还不放弃。可惜了……可惜她太天真,因为她把自己躯体交出,能换得你一命。秦家的罪,你们谁也别想逃脱!”
    话音一落,秦长雁深深闭眼,手中紧紧一刺,鬼力贯身,只余一具睁大了眼,满是绝望的尸体。
    萧钰手拿长剑,翻身跃起,一剑进阵,但秦长雁干脆利落,剑到人亡,已是无望。
    秦非遥后退两步,耳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双眼血红,直直扑上前去,布阵之人见事态失控,只能撤阵,眼看秦非遥冲上去,妄想夺下秦母尸身。
    秦长雁大笑几声,没了阵法约束,她鬼力大增,即将反扑。即使知晓已是穷途末路,即使明白复仇之路只能到此,但她永远忠于无争玄谷,为了今日,她已付出太多。
    看秦非遥冲过来,她一掌击退萧钰,本想将两人就地格杀,玉石俱焚,将整个秦家都变成她回不去的鬼城,但五指一划,将萧钰手腕上的布料划破,无意间一眼,便让秦长雁鬼力尽失。
    “怎会......”秦长雁死死盯着萧钰,玉石俱焚的心态荡然无存,但见势头难收,她只得苦笑,将鬼力全数收回。
    “命啊,这便是命吗?”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将鬼力化掌,将萧钰推出十步远。
    萧钰来不及思考,手下一拉,将秦非遥一同带走,秦长雁纵使含恨,也只得如此了。
    鬼力成风,吹落无数枫叶,花瓣旋舞,天地失色,眼见萧钰落难,京落晖灵阵一出,将萧钰与秦非遥罩好,与此同时,栎青一手抓住京落晖腰间衣裳,连忙向后撤退。
    轰然一声,世间再无此人。滴滴鲜血,与无数花瓣共埋泥土,亡身绝魂,再无来世,忠于此恨,还是只余懊悔。
    靠得近些的修士随着这轰然爆炸的鬼力一同亡绝,护着定魂鼎的几人受阵法反噬,受了内伤。秦非遥被萧钰护着,又有京落晖阵法护持,身上只有轻伤。
    而一旁京落晖也因阵法反噬内息紊乱,他方才又护萧钰,又要护着他与栎青两人,没有时间凝聚灵力,被波及得也狠,内伤不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秦非遥愣愣地看着面前一切,两行清泪滑下:“母亲......是我害了你......”
    他半跪在地,伤心欲绝,手抓泥土,似要找回一点东西,只可惜这只是妄想,他只能呜咽痛苦:“是我害了你......”
    一夜之间,秦家只剩秦非遥一人,曙光来临,暖暖日光,照在这不复存在的院子里,却只余冰冷。
    多年秦家,此时,真正亡了。
    秦非遥咬牙切齿,悲愤成恨,一字一句道:“无争玄谷!京落晖!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他猛然起身,看向残留修士:“人呢?”
    原本温和谦恭的秦家少爷,如今举着一把还没开刃的刀,手掌全是泥土,脸上泪水斑驳,双眼却血红,含着无尽怨恨,像是那恶鬼到了这秦家少爷身上。
    秦家修士被吓得往后一退,秦非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再问一句:“人呢?”
    芊因匆匆跑来,脸上也满是泪痕:“京落晖两人不见身影,可能是趁乱走了。”
    “走了?”秦非遥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冰冷,“走,又能走到哪去?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萧钰被他这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秦非遥看他一眼:“滚,放你一马,再见一次,不死不休。”
    “你——”萧钰知晓他如今并不好过,自己与京落晖是一方的,偏偏救了他一次,秦非遥如今心情肯定十分复杂,他也只能叹息着离开,打算暗中保护秦非遥,免得他人借此机会对秦家唯一后代动手。
    秦非遥又大笑起来,悔恨之泪却不停落下,落在下颚,落于土中,落在这不知是谁的血里。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他再也支撑不住,本无修为,算计一生,缺料家破人亡,不知来路为何。
    芊因紧紧抱住他,一声接一声地说:“少爷、少爷,不怪你……这不怪你,我还在你身边,我还在呢……”
    秦非遥反手抱住她,满身血污,只想抓住自己最后的温暖。
    眼前秦家只剩残垣,昔日秦母拉着秦长雁赏花,为他煮一壶花茶,那时秦漠来去匆匆,却挤出时间告诉他不要自怨自艾。
    如今什么都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如果那只怨鬼为仇而来,那此后,他便成了这怨鬼,同样为仇。
    “……但看他们了……”秦非遥低声道,“若能成功最好。”
    若不能,他不管付出什么,也要对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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