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京落晖睁眼一看,慕容望面上冷静,但说话语气却有几分颤抖,见他醒过来才松了口气,连忙关心道:“师兄说要打坐,无缺本不该打扰。但师兄气息紊乱,手中罗盘指针颤抖不已,无缺实在是担心,才斗胆叫醒了师兄。”
“是我让你注意罗盘,有动静随时叫醒我,怪不着你。”京落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过于复杂的衣服,身旁卫问余两人互相靠着疗伤,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两人你是如何认识的?”
慕容望虽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卫氏兄弟与我们一样,都是追查怨鬼而来,我们在城外十里处遇见,那怨鬼两者合一,威力大增。我们担心其为祸山下百姓,便想着将此赶入无人之地围杀。”
“结果围杀不成还进了鬼城?”京落晖轻声一笑,不多评价,这么傻的举动也就这种小孩做得出来。
“我继续问你,那怨鬼呢?”
“这......我们进了鬼城后便不见其踪迹了,说来也是奇怪......”
慕容望瞧京落晖冷笑不语,明白他心中思索什么,便直言道:“师兄是觉得这怨鬼是故意引我们前来?我们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这怨鬼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举动,且也消失不见,我们也无从查证。”
“这怨鬼挺聪明。”
“嗯?”
没头没脑的一句夸赞让慕容望摸不着头脑,犹豫地看着京落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询问。
京落晖却懒得继续给他解释了,这鬼城不简单,但凭他们几人无法查出真相,还是得出去寻找更多线索才成。
一道灵光自黑暗中飞入,灵丝绕指,京落晖低头感应了一会儿,便喊慕容望去叫卫问余两人。
慕容望撑灵罩许久,伤势不轻,虽然这段时间京落晖接手了他的活儿,但他们之中都没有医修,伤势还得回去再治。其余二人所受伤都较轻,卫问余和卫何意还有卫氏双子心法,能够互相疗伤,修复速度更快一些。
京落晖见他们三人都准备好了才缓缓开口:“我进来时沿途布阵查探其中情况,如今已有了结果。我本不想给你们解释,但你们三人皆不懂阵法,为防一会儿脱困生变,我还是向你们说清楚比较好。”
见三人乖乖点头,京落晖才满意道:“这阵法有趣得很,故意引人上钩。若是我们强行破坏,不禁恶鬼被放出,这阵法也会在一瞬间变幻杀阵,以其中怨灵之力绞杀我们。怨灵、恶鬼、阵法三者相辅相成,互相制衡又互相加强,破坏一处便引动另外两者变化,所以不可轻举妄动,当然,凭你们也无法轻举妄动。”
卫何意欲言又止,但想了想又只好点点头。
算了算了,符灵师说了算。
慕容望百思不得其解:“那依师兄所言,我们该如何脱困?要出去必然会触动阵法,也会与怨灵甚至恶鬼对上。”
“所以我暂时不出去。”京落晖抬手,制止慕容望急切的询问,“我在此稳住阵法,等我找到阵眼时你们就马上出去。阵眼一开怨灵必将源源不绝,记住,你们只可杀十只怨灵,多了便只能闪躲。若遇上恶鬼气息便贴上我的符,那恶鬼自然会来寻我。”
“师兄不可!”慕容望身形一晃,急忙按**上伤势,“即使师兄一手阵法使得出神入化,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能冒险。一人稳阵引鬼,师兄也莫如此夸大!”
见京落晖面上不耐,俨然是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慕容望再也不能如同往日般冷静,他在外斩妖除魔向来不惧生死,但最不能看见身边人因他没保护好而受了伤害,虽然与京落晖是第一次见,但京落晖是清阳派之人,也应当在他的保护之下。
他无法接受这种在他眼里与送死无异的举动。
京落晖现在明白什么叫头疼了,可惜这种鬼地方没有一条活泼可爱的鱼来让他摸一摸,消解郁气。慕容望的死心眼真让他啧啧称奇。
怪不得裴与衡想传位于他,别的不说,死心眼倒是一脉相承。
“所以我让你只杀十只怨灵,理解我说话很困难吗?”京落晖心中不耐,对慕容望自然没什么好气,“你这种性子,犹犹豫豫,这也想保,那也想留,我倒是想看看你什么也留不住时,这张脸上是什么表情。”
慕容望无言,只好与卫氏兄弟对视一眼,三人整装待发,只待京落晖一声令下。
京落晖收敛心神,身上那懒散之意也化为凛冽杀气,只见他脚下轻移,先前布下的阵法应他召唤,无尽灵力喷薄而出,四方八位,联结一气,灵气漩涡直冲阵法最薄弱之处。
这困阵再也困不住破阵之人,一道豁口在十步外现出,三人同时动作之际,四周怨灵感应而来,幽幽鬼哭,直向者唯一生路。
京落晖沉声一喊:“便是现在。”
慕容望三人兵器尽出,因不能将此怨灵尽数斩杀,只能反手以挡,闻京落晖命令编立即动作,十只怨灵瞬间亡于刀下。
在此同时,一道浑厚鬼力引起阵法剧烈动荡,怨灵似有所感,为恶鬼驱使,决心破开一道生路,三人身上顿时见伤,慕容望心知久战不利,只好拿出符箓,咬牙一贴,双目紧盯着不远处护持阵法的京落晖。
京落晖与他目光相遇,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看上去那是这样不顾自己生死的人?再说在他心里,慕容望还真没比他自己重要,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后辈,京落晖只能以冷哼一声回应。
符箓掩盖了三人行踪,恶鬼迷茫不知,察觉生人气息,直直扑向京落晖,京落晖运气化灵,四周阵法再是一变,八阵合一,补上缺漏,将恶鬼封在此地。
京落晖则丢下自己纸扇,抽身一退,潇洒自如,一掌将三人也送出阵法,还轻声骂道:“愣着做什么?还要我一灵师护着你们不成?”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立马随着京落晖逃出困阵,但身后怨灵纠缠不休,直直扑向豁口,那豁口难以抵挡,又撕开了一部分。
眼看怨灵将出,慕容望不禁看向京落晖,着急一声:“师兄!”
京落晖心下不耐,一道灵符直接封住慕容望的嘴,手中结印,身上灵光大作,怨灵惨呼一声,三人刀剑上附着的死灵之气也扑向豁口,与怨灵形成制衡,豁口慢慢安静下来。
还不待三人松口气,京落晖就屈指反手一敲,慕容望脑门上顿时红了一片。
“喊什么喊?莫非平时出门也是这样莽莽撞撞?若是我心性有差,被你那一喊吓出个好歹来,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京落晖对慕容望不禁多了几分嫌弃,看着他对双子二人还算冷静,怎么遇上同门之人理智就荡然无存?
这种性子与裴与衡还是差得远了,虽说裴与衡同样是固执认死理,但做人还算是冷静自持,还不是慕容望这种小孩能比的。
慕容望被封口,只好眼带愧疚地盯着京落晖,但京落晖不是什么轻易被人所感动之人,封了口让他耳根清净,就懒得管慕容望怎么想了。
卫何意默默往自己哥哥身后躲了一步,真是吓人,符灵师果真都不好相处,还是好好跟武者打交道吧。
“这便是鬼城全貌?”卫问余一笑,那在困阵内故作出的冷肃消散,只余温润谦和的公子模样,他身负长刀,警惕四周,巧妙将话题引开。
出了困阵,四人却还留在城中,这鬼城并不算大,眼前正是主要干道,两旁尽是废墟残垣,阴冷之意形成点点鬼雨,寒意袭人。
“这布阵之人手法巧妙,不仅阵法杀困合一,更将怨灵恶鬼驱逐到由阵法所形成的阴境,将其与现世隔离。这般手法……”京落晖沉思一会儿,默然不语。
“灵师可有头绪?”阵法之事他们都不太懂,卫问余不想节外生枝,但恶鬼关系甚大,也不得不查清源头,以做应对。
“这般手法,不是普通符灵师能为之。即便是我,要将此地分割成阴阳两境,还要用恶鬼怨念所成之领域与阴境合二为一,这也要花上不少心力,更要受怨灵反噬风险。”京落晖虽然想再进去研究一番,但目前三人伤势未愈,他那份蠢蠢欲动之心情也只能暂且按下了。
“罢了,出去再说吧。我所布阵法困不住那恶鬼多久,此事得回去找裴与衡商量。”京落晖扯下慕容望嘴上的符箓,“这是告诉你,以后遇事须沉稳冷静,你比裴与衡还差得远了。”
他冷哼一声,径直前去,不理会慕容望茫然的神情。
慕容望完全不知这位口上不饶人的师兄为何拿他与掌门相比,但想着符灵师惯有的高傲自负,便也释然了。
卫何意啧啧称奇:“我算是见识到了,原来符灵师这么不好相处啊。诶,慕容望,真是辛苦你们清阳派了,还得供着这样一个祖宗。”
“得了吧你。”卫问余拍拍他脑袋,“不知是谁见到人家一口一个前辈呢,无缺修者向来对门人礼遇,你又不是不知。再说人家大老远跑来救我们,还没有什么好处,你不说声些,还在背后嘀咕人家。”
“切……”卫何意性子跳脱,转眼便忘了这事,高高兴兴跟着卫问余出鬼城。
三人出门之刻,但闻背后哀怨之声缠绵不尽,幽幽鬼哭萦绕耳畔,眼前鬼气茫茫,但见霞光一抹,圣光指路。
慕容望回身一看,不管过去如何,此城之恩怨纠缠,恐怕将随他们出去一步一步揭开。
恶鬼作乱,怨灵聚众,虽是为人世不容,但其背后根源更是难解,鬼城现世,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