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依在床边，语调漫不经心：“这么大意，以后怎么能做好工作？”
    顾若一呆，因为太过着急，一下就急哭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马上去医院找资料……”
    明天就是报告会了，最迟今晚，她必须要做好资料汇总。
    方清抬眸，“算了。”
    “什……什么？”
    “不用了。”
    顾若发怔：“不用了？”
    他这语气，一听就是生气了。
    “嗯，不用了。”方清淡淡的，“那些资料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我差不多能记得住要点。”
    纵然他这么说，可顾若还是怪自己，“都是我不好……”
    “没有谁好不好，只有对与错。况且，犯了错也不是一句承认自己不好，就能过去的了的。下次记得，别再这么马虎了。”
    “嗯。”顾若点点头，随即才发现他们是在打电话，她点头做动作，他都看不到，“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嗯。”
    他回答的这么利落，让顾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了一下道：“对不起……”
    方清皱眉：“你怎么总把对不起挂在嘴上？”
    顾若起初给他的印象，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是越看越弱。有的时候，弱的几乎没有原则，叫他看着生气。
    顾若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吓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天，还是吐出一句：“对不起……”
    说完，她又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天啊，她真的快如方清所说的，要把对不起挂在嘴边了。
    她想开口，可一开口只想说对不起，“你去休息吧，晚安。”
    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方清皱眉看了一眼手机，随手扔到一边，奇怪的是，被顾若的电话一打岔，他之前郁结的心情也散去了，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他翻身躺下，扯过被子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顾若的样子。
    那姑娘太弱了，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羸弱的女孩子，尤其讨厌那种动辄流眼泪，柔弱的要命的女孩子。
    顾若倒是不哭，但喜欢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这一点也着实叫人头疼。
    想着想着，他便觉得倦意如潮水般袭来，也渐渐的睡过去了。
    次日，研讨会完美结束。
    方清一下台，顾若就递过来一瓶水，满眼的崇拜，“方医生，你刚刚的演讲好棒。”
    方清看了她一眼，接过水喝了两口。
    晚上，主任请整个化验科的人吃饭，方清作为今天的主角，自然少不了。众人你敬一杯，我敬一杯，方清皆来者不拒，不管是谁敬，都干了个底朝天。甚至还喝不够，自己给自己斟酒。
    一旁，顾若忧虑的眼神已经差不多黏在了他的身上了。
    终于，方清放下杯子，彻底喝吐了。
    “方医生……”顾若放下杯子跟出来，见他冲进了男洗手间，也不敢跟过去，止步洗手间门口，焦灼的等着。
    方清吐了一通，醉醺醺的走出来。
    顾若忙上前扶住他，“方医生你没事吧？”
    方清虽然瘦，可毕竟是个男人，顾若是个女孩子，几乎扶不住他。
    好不容易将他搀扶到就近的休息室，顾若一松手，方清整个人就摔进了沙发里。眯着眼睛，醉意熏熏。
    顾若手足无措，“方医生，我去跟主任打个招呼，很快回来，你等我。”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转身出了休息室。
    跑去他们吃饭的包厢，给主任打了声招呼，拿着自己的包再转回来。
    方清还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里，两颊砣红，靠近了便是酒气熏天。
    “方医生？方医生？”顾若边喊边摇晃他，方清完全无意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办法，顾若只能让他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扶着他慢慢的往前走。
    方清的车停在楼下，可顾若不会开车，只能打车离开。
    方家。
    方清被佣人搀扶着上楼了，方母拉着顾若的手，“辛苦你了，若若。”
    “没事。”
    两人在客厅里坐了片刻，佣人的醒酒汤就做好了，方母笑着接过，“若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上去？”
    顾若接过，“可以。”
    正好，她也想看看，方清怎么样了。
    顾若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回应，估计方清还醉着。
    她犹豫了一下，拧开门把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方清安静的躺在床上，因为醉酒，昏昏然睡着。
    顾若端着那碗醒酒汤，挨着床边坐了下来，“方医生，方医生？”
    方清皱了皱眉，眼睫颤动，慢慢的睁开眼来，双目无神的落在她脸上。
    “你醒啦？”顾若欣喜，“这是醒酒汤，你起来喝一点吧。”
    方清摇头，“拿开。”
    “喝点吧，可以醒神，明天头疼也会好很多。”
    方清却已经闭上了双眼。
    顾若坐在床边，进不是，退也不是。
    方清忽的又睁开眼睛，平淡的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爸妈以及你爸妈的意思。但是他们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
    顾若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的垂下眸，咬咬唇，“我……我知道……”
    “嗯，你明白就好。”方清神情依旧淡淡的，只是在看见她柔弱的样子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憋闷。
    顾若魂不守舍的从方清的屋子里走出来。
    方母走过来，“若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顾若回过神来，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牵强，“我没事，伯母，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哎？若若……若若……”
    方母喊着，可顾若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自今晚之后，顾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方家。
    武安医院化验科里，方清进门就听见同事们的议论——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方医生跟若若，都不一起吃饭了？”
    “是啊是啊，我还发现他们不怎么说话交流了，难道是分手了？”
    “真的假的？要真是分手了，我们就有机会了。”
    方清皱眉，轻咳了一声，几个围在一起八卦的同事就都止了话头，散了。
    不用他们说，他也知道，顾若最近跟他，确实是在刻意保持距离。但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没什么好纠结的。
    只是在听见科室里的人议论时，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顾若坐在显微镜前做着化验，完全没有察觉到方清的靠近。等她抬头，就看见了方清。
    顾若随手抓过桌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去，“方医生，这是您要的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了。”
    方清接过，“谢谢。”
    顾若抿唇笑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样的顾若，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他这么站着，顾若也不好叫他走，正僵持，一个男同事走了过来，“若若，好了吗？”
    看见方清，点头打招呼，“方医生。”
    方清见他脱了白大褂，换上了便服，挑眉：“这是要出去？”
    “这不要吃饭了吗，我跟若若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男同事笑着道。
    顾若：“我还有个报告没做完……”
    男同事笑道：“没事，我等你。左右不过几分钟的事儿。”
    顾若看了方清一眼，转身继续去做化验。
    方清笑了笑，也转身走了。
    莫名的，一整个下午心情都不怎么好。
    晚上，星河湾公寓的帮佣打来电话，语气急切，“方先生，何小姐不见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出去了一下，回来人就不见了。”
    方清垂眸，“知道了。”
    帮佣：“……要不要报警？”
    “不用。”
    ……
    方清这边刚挂了电话，换下工作服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何婧。
    “方清。”何婧走过来，面色焦灼，“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方清看着她，神色平静：“没有。”
    “自从我住进星河湾，你就不愿意回去了，难道不是在躲着我？”
    方清平淡的看着她，“我说过了，没有！”
    何婧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我知道，你嫌弃我脏。呵~~既然嫌弃，那就明说好了，干嘛一边要装着好人，一边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她又道：“你放心，我从今天开始，就离开这里了，你也不用躲着我，我也用不着难受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方清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两步，可终归还是停了下来，看着何婧的身影消失。
    他们早在之前就了断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断不断的危害。
    既然断了，那也没必要再去挽留了。
    ——
    何婧消失一天，方清就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电话里，那人得意的告诉他，何婧现在在他手里，要想赎人，就要拿一千万来还债。
    方清什么也没说，直接掐断了电话。
    他觉得，那是骗子！
    可是挂了电话不到三分钟，就立刻有条彩信进来，点开看，是一条短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何婧被绑在木桩上打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却能从那画面中，看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现场。
    方清再不能淡定，将电话拨了回去，“你们在哪？”
    ——
    何婧被揪出来时，浑身是伤。
    她已经被打的不省人事，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才逐渐清醒。
    乍一看见自己在医院躺着，她还以为是做梦，意识到这是真实的，又抓住了护士的手，激动的问：“是谁送我来的？”
    “是方医生。”
    “他在哪？”
    “他回去了。”护士道。
    何婧心里没底，“他可说过什么？”
    “没有。”护士摇摇头，给她打上点滴，就走了。
    何婧靠在病床上，一颗心却始终不安。
    方清去救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昏死过去，所以并不知道过程。也不清楚，那一千万是不是他已经帮忙还了？
    那些人还会不会来找自己？
    直到何婧完好，她也没看见方清，在医院住了三天，没有人催她交钱，也没有会所的人来找她。
    她出院的那天，才知道那家会所被查封了。
    至于方清，她仍旧是没有半点消息。
    她来到化验科找方清，他的同事只说他辞职不干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历经生死，何婧终于也知道要感恩了。
    一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方清有没有她不知道，但方家肯定是拿得起这个钱的。
    何婧找到了方家，却被拦在了门外：“抱歉的很，我们家夫人说了，不能让何小姐进这扇门。请你离开吧。”
    何婧扒着门框，“我不进去，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方清他在不在里面？他怎么样？”
    “恕无可奉告。”佣人说完，啪的关了门。
    何婧没走，她看着锁上的门，心中竟然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就坐在门口等着。
    只要方清在里面，就一定能等到。
    但是她在门口坐了整整一天，也没等到方清。
    傍晚，一辆汽车驶了过来，何婧站起身冲了过去，一下便拦住了那辆车。
    车窗打开，露出方霖博不悦的脸，“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见一见方清。”何婧道。
    方霖博冷哼一声，“我以为你是来还钱的呢。”
    “……”何婧死死的咬着牙关。
    被说一千万了，就是十万，一万，她现在都拿不出来！
    所以纵然生气，却真的没有那个底气说，是来还钱的！
    “那些钱虽然多，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们的。”
    何婧这句话，惹的方霖博一阵冷笑，“还？你拿什么还？”
    就算还的了钱债，那人情债呢？又该怎么算?
    何婧向来死要面子，被方霖博不屑的神情一刺激，面色立刻阴沉了几分。
    方霖博摆摆手，一副不愿意于她多说的样子。
    “请你让开。”方霖博指了指她身后的路。
    何婧垂下眸子，往旁边让了让。汽车便从她面前一驶而过，趁着大门还开着，何婧也迅速的走了进来。
    “你……”佣人看见她，很是惊诧，又不明所以的看看方霖博。
    毕竟，不准何婧进门的命令，是方母的决定，跟方霖博无关。
    “让她走。”方霖博淡淡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