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福泉当铺,厉悦音还没有回来,小若看见我便笑眯眯地迎上来,看起来与平时不大一样。
“小姐,门主的信。”小若笑着,递给我一张薄薄的纸。
我怔了好一会儿,他给我的信……心忽然顿顿地痛了一下,我刚下了决心,倏而一切都又乱掉了。
他给我的信……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太高兴了,这是真的!刚刚才到呢。”小若又将信向我面前递了递。
我深吸了口气,接过,打开,看见上面一行墨字:已回天山,勿念。
很简单的六个字,很简单的语气,就像远方的丈夫给妻子报平安……
他的字体很特殊,不像阿城那样遒劲飘逸,反而有一种女子一般的温婉缠绵,像春天的细雨一样将断未断,欲语还休,有一种温和的感觉,一如他的面容和万年不变的浅笑,那样阴柔俊美……
我猛地回过神来,不禁又狠狠地嘲笑自己一番。怎么可能,又想到别处去了,他只不过是玩玩罢了。
对,玩玩,自从我发现了他走火入魔的秘密,我对他说了那句“我相信你”,他有了一种新鲜感吧。他就是那样的人,什么东西都在他的鼓掌之间,他随心所欲,不会有哪个人能束缚住他的。
我最开始想我要找到他,找到后想我要接近他,接近了之后呢,要他爱上我根本就没有可能,就算修炼玉阙神功都没有这件事难,我早该明白。
我不知道现在还晚不晚,我只能努力避开他,不去想,不去听,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能让我重新乱了心神,让我被打回原形。
我输得彻底。呵,面对他,我根本没有赢的机会吧。
我不想去问小若最近天山的情况,不想让她告诉我宁夜寒带回去了一个新的侍妾,那个侍妾叫珠帘,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的帘姐姐。
若是不能让他留下,我离开,还不行么。
“小姐!”我将手上的信放到一旁的桌上,不顾小若在身后唤我,走进我休息的房间里。
我坐在窗边,头靠在窗框上,阳光透进来洒遍我的全身,很温暖,于是心就越发懒洋洋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不觉就坐了一个下午,回过神来天边已是残阳如血。
晚饭是厉悦音送进来的,她将菜端到我房间里的圆桌上,把我拉到桌边坐下。
她盛了饭给我,又为我布菜,可我吃不下。
厉悦音慢慢放下筷子,看着我问:“听小若姐说宁门主送了报平安的信给如烟姐姐,然后如烟姐姐就不高兴了,一下午都没出房门。怎么,跟宁门主吵架了么?”
我摇头,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鹿肉到碗里。
“那如烟姐姐不高兴是为什么?”
我挤出一个笑容:“我没有不高兴。”
“骗人。”厉悦音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瞪着我,“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告诉我么?如烟姐姐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
“我没有。”
“那就告诉我啊。如烟姐姐肯定跟宁门主吵架了。”
“真的没有。”
“那是为什么?”
“我还没资格跟他吵架。”我苦笑道,“他根本不是我能碰到的人。”
厉悦音愣了一下:“怎么了?宁门主看起来很亲切啊,如烟姐姐……”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啊!”厉悦音急了,“别看我小,我可以为你分担的,如烟姐姐,我既然叫你一声‘姐姐’就是相信你,可你却不相信我么?”
“当然不是。”
“那就告诉我!”
“他……”我很艰难地开口,“他根本就不爱我,也不可能会爱我。”
“你有跟他说过么?”
“没有……”
“你都没有说,他怎么知道!”
“不用说。”
厉悦音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如烟姐姐,这种事还是得挑明了说。你觉得他不可触碰,我从前对洛城的感觉也是这样,可是你鼓励了我,现在我还在坚持,你却要放弃?以前我不知道洛城为何非要我留在盛泽城,但经历了那次袭击,我好像明白了,洛城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这样做。如烟姐姐说得不错,洛城是个心软的人,就像当初我还没有与他说明心思的时候,他真的对我就像对亲妹妹一样好,所以我现在又恢复信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相信他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是对妹妹的那种疼爱,我也不会放弃,所以如烟姐姐你为何不肯试一试?”
“你不明白。”我还是摇头,苦笑,“我知道最后你肯定能成功,因为阿城他会心软,他是个‘人’,但宁夜寒,他根本没有感情。”
“如烟姐姐这话说得太偏激了!”
偏激么?我只有苦笑。那个人可以与天山融为一体,心如寒雪一般冰冷,还缝在万丈寒冰之下。
厉悦音还想说什么,我端起碗制止了她:“别说了,悦儿,吃饭。”
她只好拿起筷子。
苦守十年,换不来一个结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