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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楠的父母收到消息直接崩溃,彭林他们本来已经在路上了,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回转去接人,等到他们的车开到周市的时候,老人已经要晕厥了。
秧苗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情况,去扶图楠妈妈的时候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幸好虞青也跟着来了,她虽然没比秧苗好到哪里去,但至少稍微稳一点点,秧苗被她带动得终于冷静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图楠妈妈架起来,本来是想先送她去休息一下的,但图楠的父母坚持要先去太平间看人。
可想而知真到了太平间看到女儿冰冷地躺在那里,又该有多么揪心,场面会多么凄惨。
秧苗曾经无法想象,现在更是不愿去想象。
图楠父亲毕竟是男人,在面对突如其来打击的时候,至少比图楠的母亲要能扛一些,他在门口的时候把妻子拦下了:“还是我去看吧。”
当妈妈的怎么忍心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在太平间门口,两口子哭成一团,到最后场面一度不受控制了,彭林一个大老爷们儿,大概是实在不忍心,也不愿意当着大家伙的面哭出来,就拍了拍虞青的肩,示意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她了。
可虞青对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处理的经验啊,到最后还是靠图楠爸爸亲自稳住的妻子的情绪。
秧苗在现场待得简直要透不过气来,多待一秒都立刻就要流眼泪,场面太过惨烈,以至于在她刚出来碰到白琮之后情绪立刻崩溃了,白琮刚和邹靖交了班,原本也是想来接她回去休息一下的,这下也不多话,直接把她带回了酒店。
她的情绪直到回了酒店还是很不稳定,她一头扎进白琮怀里,没过多久白琮就感觉到胸前有微微湿意了。
他的手抬起来,慢慢抚上秧苗的头,轻轻摸了摸,然后说:“怎么了?”
“太惨了,生离死别……太惨了,”秧苗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我真是不敢想,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有时候真希望你可以辞职,我不想面对任何有关你的坏消息,我承受不起的。”
“不会的,”白琮安慰她,“这次只是意外。”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图楠来之前知道自己会遭遇意外吗?”秧苗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她父母之前好不容易接受了她的工作,现在心里肯定很后悔。”
究竟是后悔更多还是内疚更多,真是说不清。
白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就只好干巴巴地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太难过,图楠的父母再伤心,将来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这世界上没了谁其他人的日子都照常要过,再难过也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慢慢淡化,苗苗,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你要坚强起来。”
这话说得可太不祥了,秧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就“呸呸呸”起来,还强迫着白琮也跟着“呸呸呸”了几声,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叮嘱他:“你以后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我经不起吓。”
“这不是吓,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想到白琮竟然顺着说起了冯喆的事,“今天这番话是劝你,也是劝我自己,觉得师父是冤枉的,当然可以放弃升职的机会执意留在这个位置上找寻真相,但是如果要把自己都贴进去,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秧苗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师父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在他出事之前这件事就已经成了定局,即便师父是无辜的,我们能成功还他清白,你希望的那件事也不可能实现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挽回什么,我知道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甚至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对……他,还有一些愧疚,说实话,这些年他对我非常好,甚至比他亲生儿子还要好,他是真心把我当成女儿来对待的,可我太幸福了,对比一下爸爸,就更觉得愧疚。”
白琮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心平气和地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产生负疚感,师父无论是因为什么认的罪,那都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是成年人,所有决定都应该自己承受后果,即便你是他女儿,跟你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这么多年,也许我和他之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陌生,也许他也会遇到另一个女人,有自己的新生活,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遗憾了。”
白琮笑了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只会比你更清楚,他都已经进去这么多年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依然还在为他奔忙,我和彭队这些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愿意为他留在刑侦队,就为了能够查清当年的真相。”
秧苗把话题绕回来:“所以他是值得的。”
冯喆当然是值得的,白琮笑了笑,最后说:“有时候值得是个相对的概念,我们这样为他拼死拼活,都是自认为值得,可他并不见得愿意我们为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也不用有任何负罪感啊,我不觉得我是在牺牲什么,你们如果觉得这个牺牲是没必要的,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有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能力,”秧苗吸了吸鼻子,“而且都已经走到了现在,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不是我的风格。”
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虞青打来的电话。
这时候她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难道图楠的父母出什么事了?
秧苗赶紧接通了,急匆匆地问:“怎么了?”
“刚刚图楠的妈妈晕倒了,护士做了紧急处理,然后我就送他们回酒店休息,”虞青说,“我担心还会出什么事,就在大厅里多坐了一会儿,万一有什么紧急状况,也好帮忙,结果二十分钟之后,她父母一起下了楼,没注意到我,直接打车走了。”
“回医院了吗?需要我回去帮忙吗?”
“他们不是回的医院,”虞青有些费劲地说,“我叫车跟了一路,没跟得太紧,现在看情况……好像是去那个皮影戏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