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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城一夜之间降了温,在春末夏初的季节显得尤为突兀,早就被收进衣橱的那些过冬的衣物又得重新翻出来穿上,上班族到了地铁和公交上,天还没完全亮,风从关上的窗户和门缝中呜呜穿行,发出令人浑身发紧的呼啸声。
虞青一大早穿过小巷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能被这股妖风吹跑了,她闭上眼挨过这一阵,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然后继续迎着风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看,然后不敢置信地叫出声来:“邹靖?”
邹靖一晚上没太睡好,昨天在白琮家,只有他一个人没喝酒,回来之后又对着电脑工作了好几个小时,过了零点都还没有丝毫睡意,勉强躺上床也是整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六点,爬起来洗了个澡,听着窗外呼啸着的风声,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虞青那柔弱的小身板儿,莫名其妙就出门走到了这里。
“变天了也不知道多穿点儿,”邹靖把自己还没来得及换季收起来的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极其自然地套在了虞青的脖子上,“吃早餐了吗?”
昨夜就数那三个女生喝得最带劲儿,虞青酒量不算太好,喝多了被子又盖得薄,这会儿脑袋还在一顿一顿地发疼,能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已经算不错了,哪还有富裕时间去吃早餐?
她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还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
结果当然是遭到了邹靖的直接忽略,他看了一眼手表,很快做了决定:“走,吃馄饨去。”
虞青住的这个地方交通方便,生活气息很浓,从小区出去拐过一个小巷子,就是一个老式居民区,马路两边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店,早餐时间格外热闹,她本身是个很爱热闹的人,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有种心空落落的感觉,在人多的地方才能心安,所以她平时很少叫外卖,一般都是走到这里来吃东西。
早餐店人爆满,从前还能摆出来几桌,可今天因为天太冷,外面根本坐不住,小小的店铺全都被挤满,别说空位了,等着空位的人都挤得让人无处下脚。
“算了,别吃了,再等下去要迟到了。”
她以前总是化好淡妆,精精神神出门的,今天妆也没化,早餐也没吃,一脸菜色,看得邹靖心里很不舒服。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想着工作,”邹靖心情不好,就没什么好脸色,明明是关心她,可说出口的话却非常不中听,“肯定感冒了,说不定还发烧了,去上班是想把病传染给同事吗?”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情绪也格外脆弱,换做平时,虞青肯定是要顺势用撒娇的方式去调戏一下邹靖的,但这时候被邹靖皱着眉头质问了一句,居然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整张脸埋进大围巾里,伴随着抽泣声站在风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四个字:我见犹怜。
邹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了一把,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行动快于意识地伸出手去把她搂在了怀里。
虞青过了好久才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邹靖什么时候都不崩他的直男人设,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贯彻执行到底,但听着她越来越大的哭声,到底还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改口说,“我替你请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
虞青埋头在他怀里,小拳拳不停捶打着他的胸口,颤抖着声音说:“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让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死了都没人知道!你这个死直男怎么这么狠的心啊!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爱我!”
“不爱你……”邹靖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虞青哭的声音更大了,他无奈地把话补充完整,“我这么早过来看你,还第一时间发现你身体不舒服,替你请假干什么?”
一句“我爱你”为什么要迂回婉转成这样表达出来?虞青鼻子堵了,脑袋运转也迟钝起来,浑浑噩噩地被带回家,脱了外套重新安顿回加厚的被子里之后,才反应过来。
“喂,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被裹成了蚕蛹似的,瓮声瓮气地问,“可以重新组织一下语言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再表达一遍吗?”
从来没请过假的人为了照顾她,在请假的时候还遭遇了整个队里大惊小怪的人正在替她熬姜汤,皱着眉头盯着药盒上的日期,完全忽视了她的提问,反问了一句:“你不是平时过得挺精致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典型的处女座?药都过期了自己不知道?”
“我很少感冒的好不好?”虞青吸了吸鼻子,“放着放着就过期了,没注意。”
她嗓子已经开始哑了,粗嘎着嗓音还在那试图说话,被邹靖直接打断:“我叫了外卖,一会儿药就送来,你先撑一会儿,吃完药再睡。”
炉子上还熬着姜汤,她随时可能睡着,他如果出门去买药,太不安全了。
虞青心满意足地歪着头看他:“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邹靖不是那种会反驳“谁说我喜欢你了”的性格,他一本正经到坦然回答她的地步:“不知道,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变着花样哄她开心,甚至不会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但是虞青突然就觉得自己今天这场感冒可来得太及时了。
“邹靖,”她咧嘴一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说真话的样子非常性感?”
邹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跟图楠还有秧苗鬼混?”
“鬼混”这两个字说得真是太形象、太有灵魂了,虞青也没否认:“那谁让你跟白琮似的,这么直男?”
“直男”这个词邹靖早在图楠的荼毒之下充分了解过了,他当即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们不够直男,还有你们什么事?”
……我靠,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