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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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金韬的案子很快就开庭了,他并不意外地被定了罪,平瑛亲自去参加了庭审,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用她自己的话说,平金韬已经是个成年人,早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承担责任和付出代价,这些事哪怕她再想代劳,都依然没有办法替他去经历这些。
只可惜平瑛自己的心态能够调整,平氏的股价却不可挽回地开始狂跌了。
虽然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平氏这么大的企业,遭遇了这么板上钉钉的丑闻,公关部门还无所作为,即便不会顷刻之间完全颠覆,总也要经历一些大的动荡。
平瑛一直以来都非常注重锻炼,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去做,所以身体底子一直不错,在经历平金韬这么大的事时都没垮掉,但在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还是大病了一场。
唐甜最近出了国,图楠的线人查到消息,她这段时间迷上了整容,之前攒下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这上头,她家里人早就管不住她了,因为图楠的人一直盯着她,所以在她出国的这段时间,秧苗总算能短暂的自由一下。
白琮对她自由出行这件事一直心有余悸,但她出去主要是为了重新参与进那个实验,是正当理由,没有办法拒绝,只不过唐甜背后的人在什么阴暗的地方虎视眈眈,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前提下,秧苗的人身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
她不可能一直在白琮那个小公寓里待着,就算她乐意,谭昕蕊也不会答应,秧吏这回没有安排一辆车去接她,而是亲自开车来接,他人都到了,白琮非但不能扣着不放人,还得在秧苗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帮忙劝劝,力求在秧吏面前有个好一点的表现。
秧苗其实很不能理解他:“你明知道我从来不叫他爸爸的,我心里只有一个爸爸。”
“但你也只是不称呼他作爸爸而已,他陪伴了你这么多年,嘴上再怎么不承认,心里总还是感激的,”白琮非常了解她,“而且我们的出发点一致,都是希望你好,大前提一致的情况下,可以求同存异。”
什么话都叫他说尽了,秧苗还能说什么?
谭昕蕊这次应该提前就被秧吏叮嘱过了,秧苗回来之后她一反常态没有盯着她一直说白琮的坏话,也没有就过去的事情做过多纠结,只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抚摸着秧苗的头说:“你看你都瘦了多少了,晚上妈妈做的全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点。”
秧苗并不是天生反骨,非要跟人对着干的性格,她大多数时候都吃软不吃硬,谭昕蕊如果一直说些不中听的话,她多半要翻脸,但现在这个情况,她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坐下来沉默着吃菜,即便吃撑了,也坚持把谭昕蕊替她夹的所有菜都吃光了。
秧氏集团如今在岳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本一分为二的商场天下,现在少了平氏这么一个劲敌,要说好,当然也接手了一些原本平氏在做的生意,但要说不好……唇亡齿寒,有这样惨痛的教训在前面,连带着现在秧氏行事都低调了许多。
按照秧吏的性格,是不可能落井下石的,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也没有在这样的时刻去搭把手,搞慈善的习惯,秧苗吃完饭坐在客厅里喝茶消食,看到电视机里正放着的财经新闻,就顺嘴问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
她最近因为唐甜的事,一直没能用自己的身份自由行动,所以当然也不便去探望平瑛,谭昕蕊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她怎么样都是自作自受,养了那么个儿子,祸害了自己不说,连带着整个集团都受影响,要不是咱们家根基稳,也得被连累。”
当妈的就是这样,为了女儿能做短暂忍让,可也为了女儿可以立刻反身作战。
秧苗不想跟她吵架,就收了话头,没打算再继续,可秧吏好像没有就此结束的意思,他把手里一直在滑动的平板放下,和蔼地问:“苗苗,你想见见她,对吗?”
见面当然是想的,但其实见了面说什么,秧苗也想不好,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如果还是现在这个状态,其实见了面也只会尴尬。”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商场上的事归商场的事,你和平瑛投缘,想要在这时候拉她一把,作为……”秧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我愿意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谭昕蕊觉得他疯了,连秧苗都觉得他疯了。
但这个老疯子用一种非常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想把商场上的事带到你正常的人际交往中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陪你去看看她。”
平心而论,这几个月时间平瑛可以说是单枪匹马在风雨飘扬中苦苦支撑,这才能勉强平衡住公司内外的事,等到公司的事重新步上正轨,她几乎一天都没耽搁,就这样倒了下去。
越是平时身体好的人,一旦病起来,才更要人命。
原先那些各怀心思的亲戚,在这样的情况下全都只顾着怎么争到更多利益,没有人有心思再管她了。
秧苗来的时候简直觉得这场面令人费解,坐到平瑛身边就开始吐槽:“他们眼界就这么浅吗?只能看到眼前这一点点利益是吧?您现在只是生病,还没死呢,就算想分家产,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谭昕蕊觉得膈应,并没有跟来,秧吏也把他自己的话践行得十分彻底,生意场上的事绝不掺和到生活里来,所以他把秧苗送到之后就在车里等着,并没有跟进来。
也正因为如此,秧苗说话才这么随意。
平瑛被她逗乐了:“是啊,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秧苗最看不得这种势利眼,豪气干云地说:“干妈,咱们那个认干亲的仪式什么时候举行啊?您可得好好养身子啊,我这人兴趣爱好比较特殊,就爱看人大跌眼镜的场面。”
平瑛承她的情,却并不愿意真的这样给她添麻烦:“现在这个时候,办这样的仪式对你们秧氏不太好,等风头过了……”
“干妈,您这话怎么说的,我当时要认您当干妈也不是冲平氏的股份和财产去的呀,”秧苗朝她眨眨眼,“所以你们集团出什么问题关我们两个办仪式什么事?”
“可你爸爸……”
秧吏如果没考虑到这么多,绝不会贸然那样表态,所以秧苗此刻非常有底气:“他自己说的,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
平瑛躺在病床上,仔细想了想,这好像确实是秧氏的作风,绝不排斥共赢,也不会落井下石,更何况秧吏这个人能在岳城扎根这么多年,总有些非常手段,他现在这样突然示好,也未必不是毫无所求。
“好,”平瑛慢慢笑起来,“你是个好孩子,你爸爸妈妈很有福气。”
秧苗听不懂她话里藏着的千重深意,只觉得平瑛好像真的因为她这个提议振作了一些,就去替她倒了杯水:“我前阵子因为配合警方办案,一直不方便过来,您搞成这样,我到今天才过来,可别怪我啊干妈!”
“改口费都没给,称呼就换这么快,你不怕你妈妈不高兴吗?”
能单枪匹马闯出一片天地,还能跟秧吏平分秋色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个简单角色,她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已经点明了她知道谭昕蕊并不希望她们认这个干亲。
可惜秧苗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她当初……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虽然我们是母女关系,但是我们也都分别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利做自己的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件事她干涉也没有用,所以她不会干涉的。”
平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你今天之所以能拿捏住她,无非是因为她在乎你,这样去对待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不要这样。”
“我知道,”秧苗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是人活在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事事都如愿呢?我拿捏着别人,也被人拿捏着,互相牵制,互相掣肘,要不然哪里来这么多恩怨情仇呢?”
“也对,”平瑛不再纠结这个,亲自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干妈现在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不能让你白白改口,这条项链我戴了二十多年,今天送给你。”
她戴了二十多年的项链,且不论值不值钱,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能在这时候摘下来送给她,可以说意义重大了,秧苗没有扭捏着推辞,直接双手接过来,脆生生地说了一声:“谢谢干妈!”
平瑛就爱她这股聪明劲,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金韬太不争气,我是真希望你能成我儿媳妇。”
“现在这样不好吗?”
平瑛再次摇了摇头:“要想把我肩上的担子交给你,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