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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靖平时是个相当无趣的人,除了工作之外并没有其他爱好,连吃饭也没什么忌口和喜好,能填饱就行,有时候图楠会去抢明星场的话剧票,小唐和其他几个队里的姑娘都会跟着一起凑凑热闹,连白琮都偶尔会带上秧苗一起去,整个刑侦队,除了永远没时间的彭林之外,就他没去过。
所以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对舞蹈这种高雅艺术有什么独特审美品位的,可邹靖看着兴致很高地在为他跳舞的嘉琪,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他掏出手机把嘉琪跳舞的样子拍摄下来,自己在家研究了两天,等周一一上班,就赶紧抓着图楠放给她看。
图楠还挺好奇:“我还以为你只对恐龙什么的感兴趣,什么时候对‘做个好人’这种事也上起心来了?”
“你觉不觉得嘉琪的舞跳得……”邹靖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费劲地说,“很有故事。”
邹靖这人挺拧巴,脑子里形容词的库存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他居然能用“很有故事”四个字来形容一个四五岁孩子的舞,图楠还真来了点兴趣。
可惜的是,图楠自己也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她看了那个视频半天,一没个伴奏,二没个独白的,她真是没有半点头绪,有些茫然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故事感的?她讲什么故事了?”
有些人天生韵律感没有这么强,不会很容易看出这些隐藏的东西。
图楠脑洞大开地问:“她该不会在跳什么摩斯密码吧?”
邹靖:“……不是。”
“你老实告诉我,最近总往孤儿院跑是想干什么?”图楠很警惕,“我觉得你这口味不太对劲啊邹靖同志,怎么要不是在调查秧苗,要么就在调查楚珮呢?你是就好窝边草这一口还是咋回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邹靖脸一黑,转身就要走,被图楠迅速拉住:“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你怎么现在还有闲工夫去研究一个小女孩的舞,你不知道白琮快疯了吗?”
说起来白琮已经好几天没正经上班了,转眼入了春,岳城的春天总是异常短暂,没有太多春暖花开的感觉,一点春意全都体现在了“多雨”上,相比较办公室这几个男同事,图楠都快在春雨里长成一朵娇艳的大蘑菇了。
“我告诉你们啊,队里的事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干,白琮担心秧苗我能理解,小唐那铁树开了花,追妹子我也能理解,”图楠磨刀霍霍,“你一个大光棍就别没事儿成天出去瞎晃悠了。”
有些人在案子上有天生的敏锐度,即便不和别人说,自己心里总有数,邹靖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个预感,只好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图楠看了很多刑侦类的电视剧,这会儿终于来了点兴趣:“怎么怎么,他们孤儿院有问题吗?院长什么的欺负孩子?还是食品什么的有安全隐患?要打报告申请介入调查吗?”
她是真闲不住了,但邹靖回答她:“没有,院长人很好,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现在的这种福利机构除开专业部门的监督和管理之外,还有社会舆论监督,还经常有记者装成领养人去搞刺探,你以为现在干坏事这么容易的吗?”
诚然,社会千面,总有各种各样问题暴露出来,但相关部门的监管也一直在进步和完善,很多好心人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着平凡而又伟大的贡献,大家都在努力进步,也要给自己这样的信心,我们一定可以变得更好。
可惜图楠没有get到他这个点,还在很八卦地问:“那你是看上哪个志愿者小姐姐了?要不然怎么这么殷勤!”
邹靖是真的不想这样吐槽,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牛弹琴”,于是只能主动转移话题:“你刚说白琮怎么了?”
哦,白琮也没怎么,不过就是快疯了而已。
自从“秧苗”出事到现在,短短半个月时间,他整个人都已经瘦了一圈,没胃口是常态,还陷入焦虑,每天晚上就差吃安眠药了,看上去非常憔悴,彭林对他这个状态非常担忧,图楠他们一直劝他,如果他都垮了,那秧苗的事就更没人去查了。
事到如今,竟然唐甜是那个唯一理解他的人,
唐甜把带来的保温桶拧开,倒进碗里,细声细气地说:“我知道你没胃口,也不强迫你吃东西,但是基本的营养还是得跟上,我给你熬了点儿汤,你当水喝就行了。”
“我以前觉得,有人能和你一起努力是件很好的事,现在发现,努力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因为没有人会和你的节奏一样。”白琮最后还是没喝她那碗汤,“我其实能理解他们,对他们每个人而言,都有比找到秧苗更重要的事。”
“当然,”唐甜淡定地说,“就好比你一直在想办法救回你师父,但是很多人都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去做,你自己可以全力以赴,但不能据此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这话成功吸引了白琮的注意力,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唐甜一眼:“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别人说了?你和你师父的事在你们刑侦队乃至整个系统,是秘密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的事牵扯多广,远远超出你的认知,”唐甜说,“我知道你还很好奇我是怎么从一个护理系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鲤鱼跃龙门到今天的,但就像你什么都不会跟我说一样,我也不可能坦诚告诉你,可是白琮,你真的能看清你身边的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琮皱起了眉头,他把面前桌上那杯水一口喝干,“说明白点,别打哑谜,我身边这么多人,我没工夫一个个去猜。”
“我想说……”唐甜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身边那个秧苗,到底是不是真的秧苗,或者说,她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