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上次经过此处,还是冷风冽冽,寒意刺骨之时。那时的心,正如那时的天,阴沉沉,冷嗖嗖的。
再经此处,已是春暖花开,紫陌千红之时。一边是青山芽芽,一边是云雾飘渺,倘若不是有刻骨的事情发生在这里,也不失为一方美景。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入这条崖道,一路上原本有说有笑,叽叽喳喳的慕容芷突然就沉默了。
她知道这里于南宫青时来说是个不祥之地,是个不开心的地方。
若不是在这里发生了意外,她现在应该回到随国了。不过,她很庆幸,有这场意外,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幸福地守在他身侧。
一想到这里,她便满是幸福地扬了扬唇角,并抱住了南宫青时的胳膊,依在了他的肩头。南宫青时微怔,继而侧眸看了她一眼,又拉长了眸光看向车窗外,晴光里,一片祥和,往事悠悠,不觉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那天好好的,马儿怎么会受惊的。
要知道那次随他们一起的马全是战马,经历过战争的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几块儿小石头能把它们惊得发疯,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想不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这件事后,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瑶清变了,他们之间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遥远了,阿芷也变了,她变得更加温柔善解人意了,父王母后也变了,突然就把霁华跟心素放了……就连城霜也变了。
难道不是他们变了,变得是自己吗?
一时间,南宫青时迷茫极了。
“停车,”他忽然就喊了一声。
车夫一扯马缰,马儿突突了两声,便停了下来,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怎么了?”南宫青时并未应她,而是径直下了马车。原以为他会排斥这个地方,可是他居然停了马车并下了车,不能理解的慕容芷忙也跟着跳了下去,却是由于走得太急,脚没站稳,一下子崴了脚,“哎哟!”她痛得叫了一声,南宫青时却是没有听见似的,头也不回,依旧往前走。 慕容芷蹲下身子,揉了揉脚,起身,还没迈开脚,却发现脚痛得根本使不上力,她痛得拧紧了眉心,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幸好环儿赶了过去,把她扶住。“扶我过去吧。”
南宫青时走到管伯落崖的地方,双身负于身后,立在崖边,望着那飘渺的云雾,心中怅然若失,感慨万千。如果真的一头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想到此,他不禁勾唇笑了笑,虽然从这里跳下去,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是他却知道是什么后果。
不知道崖下面是什么,是河流,还是山涧,又或是一个美凡的山谷,倘若有路,他真想下去看看。
“青时,你,你过来点儿。”慕容芷看到他站在崖边,脚尖便是崖边,一不小心便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便不太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声。
南宫青时蓦地回头,看着她笑了笑,
“这里的风景很美。”
“可是,可是真的很危险啊。”慕容芷仍然不敢靠近。
“美景险中求,站在这里,仿佛站在云端,站在天边,你会对人生,对人世有不同的感慨与见解。”此时此刻,南宫青时沉浸在另一个自己里,另一个世界里,隔着岸,与世人对话着,慕容芷当然是听不懂的,只是呆呆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等着他……
又一天过去了,既然霁华大哥已经没事了,那么,她亦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管瑶清收拾好了简单的包袱,欲离开客栈,离开晴州城。她没有告诉霁华她今天走,她只想想地离开,悄悄地去做这件事。
可是,当她拉开门的刹那,她想,她是做不到了。霁华已经挎着包袱站在门口候着她了,
“霁华大哥?”
“让我跟你一起吧,虽然我已经没有武功了,可我总是个男人,路上还能帮衬互相照顾着些,再说了,义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义父。”霁华很认真,很诚恳道。
管瑶清愕然,
“嗯,”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走吧。”遂跟霁华一起离开了客栈。
好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我管心素怎么会落是这步田地?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安身之地。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只觉前方一片渺茫。她想回随国,可是却连般缠都没有,总不能一路乞讨回去吧。
那样的话,那些兄弟姐妹们岂不是会笑死她?
“咦?小娘子这是去哪儿啊?”正想着,忽然有个地痞流氓拦住了她的去路,“哟,是不是无家可归了。”说着,那人便伸手去触摸她的脸。
她一巴掌打开了那人的手,
“滚开!”虽然她脸上脏兮兮的,衣裳也脏兮兮兜破烂烂的,可是却依然掩饰不住她的标致。
“哟,小妞儿挺烈啊。”那地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儿,“老子今天就不会滚,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放开!”管心素一把扇辽去,啪的一声,巴掌毫无征兆地落在了那地痞小流氓的脸上,那小流氓顿时懵了,半天才缓过来,
“妈的,”他立马回了一巴掌在管心素的脸上,“你个臭娘们儿,”并强行要把她拉走。
他不曾想过,这个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叫花子是有功夫的,只见管心素一个回踢,那男的直接被踢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此刻的她,已经被惹得怒不可竭,即便那人被踢趴在地上,她也没有消气,上前又是几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当场口吐鲜血,在场着,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走出人群,却看到两个她并不想见到的人迎面走来,虽说她看到了他们,可是他们并未看到她。也难怪,他们怎么能够看得她呢?两人眼里已经装满了彼此,又怎容得下第二个人?可是,她是不会让他们无视她的。
她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她为了寻他,什么没吃过的苦她都吃了,可是他倒是好,把她撇在一旁,跟另一个女卿卿我我。
“管瑶清!”她并没有叫霁华。
两人这才抬眸看到了她,既惊又喜,尤其是管瑶清,
“心素你……”她忙走过去,可是当看到她弄得这么狼狈的时候,却又心疼极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谁知,管心素一把推开了她,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霁华见状,忙走上前道,
“心素,你对瑶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管心素冷冷一笑,
“误会?霁华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好苦,可是你呢,有想过找我吗?”她顿时红了眼眶,“你看到我这个样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恻隐怜悯之心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她说话。”
“心素,我,你能不能冷静一下。”霁华知道她因为自己而对瑶清有偏见,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
“心素,有什么话,你不妨说开,憋在心里,我们大家都难受。”管瑶清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毕竟,曾经她因为这样,让另一个人很痛苦。
“好,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你找到了霁华大哥,为什么不通知我,告诉我,就算是你找不到我,你为什么不跟聂城霜交待一下你去了哪里,我若是回去,也好知道地方找你……而这些,你们通通都没有做,让我在这晴州城内,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你看看我,看看我成什么样子了?你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觉得很高兴啊?啊?”
“这些,的确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的错,可是,这其中很多事,我们也是未知的,我有找过你,可是没有找到,我也是前两天才在城门口遇到霁华大哥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着,且相聚了,不是吗?”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吧,你们两个准备去哪儿?浪迹天涯吗?”她讪笑道,“还是已经私定终生了?”
“心素,我们去找义父的骨骸,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管瑶清诚心诚意地邀请她道。
“哼,我不稀罕!”岂料,她拒绝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放心,我管心素是不会让你们看扁的。”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管瑶清要去追,霁华却拉住了她,
“算了,让她去吧,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追过去,只会受她的气。”
“可是你看她,她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我这里有点儿碎银子,给她算了。”说着,她挣开他的手,跑过去追上了管心素,“心素,你等等,我这有点儿碎银子,你拿着傍身吧。”
管心素回头看了眼她手中的碎银子,眸子里满是不屑,
“收起你的清高跟善心,我不需要!”说着,竟一把将她手中的碎银子推落在地上,径直离开了。
“你看吧,我就说不要管她,让她自己去折腾,人嘛,总得学会长大,这或许对她来说是个历练的机会。”说罢,霁华便拉着她往城门口走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总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总觉得心素是话中有话……可是现在,她也管不了许多了。他们不能再院耽搁下去了。
残阳如血,碧草如茵,落霞孤鹜,城外的一片生机,连空气都是自由的,苍茫的大地间,不禁让人感慨,人类是多么的渺小。
两人各自雇了一匹马,驰骋在夕阳日落,苍风晚霞里……